第63章 第63章
“犹记得上回见着你，你说看了许多话本，这也许多日子过去了，近日可还欢喜看那些子话本了？”
上回面圣，她说喜欢鲜衣怒马少年郎，说自己心悦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皇帝这不是在问话本，却是在问她可寻到心中想要的那个少年了。
苏琅琅坐的久了，起身回话有些吃力，悄悄用指尖借着力，点着矮几站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腰间悬挂着的令牌却又不听话地荡了出来。她一心想着回话，未能及时发现，油亮的红色木牌在皇帝看来十分显眼，他略略挑动眉角，只一眼便不再注意。
“回皇上的话，小女近些日子随母亲学着管家，并未多看话本。”
她低着虽低着头，可说话的声音却不算小，当着这样许多人的面，她也没法点头说自己尤爱话本，世家养出来的孩子，日日不看正经书册，只抱着话本看，实在也不成样子。
皇帝似乎对她着回话毫不意外，只是笑着对不远处的苏祈安道，“你家这丫头果真也是长大了不少，现今说话应对都是极得体的，朕瞧着她与此前倒是不大一样了。”
“皇上谬赞小女了。”苏祈安起身回话，余光还不忘看向苏琅琅，生怕她在应对时有哪里行差踏错。
“不算谬赞。”他摆摆手，对着坐在稍前一些的举子们一一看过去，玩笑着点了几个看起来与苏琅琅年纪相仿的举子，“朕瞧着大家闺秀就该配上青年才俊，苏卿你多少也算得上是这些举子的半个老师，对他们也算熟悉，不知可有替自家女儿谋划谋划将来？朕瞧着今岁这些人中，青年俊秀可不算少。”
此话一出，不止是苏琅琅自己，就连苏祈安都是一惊，方才特意点了苏琅琅前来回话，苏祈安心中就已经觉得不好，现下看来这是要当场给苏家赐婚了。
“臣，臣家中只这一个女儿，她年岁尚小心智也不算成熟，臣还想着再多留她两年。”今日高中的这些举子之中，能被他相中的几乎没有。
先且不说别的，这里面家世清白的且未娶妻抬通房的，不过也就十数人，这些人中想要找出与他女儿年纪相仿的更实在是难上加难。
“也不算小了，朕瞧着在场的人就不错，不如就趁着今日定下来，也给这宴请凑个双喜。”
不知是因着上回退婚之事皇帝心中挂记还是怎么了，他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将程家与苏家的婚事都定下来，以免旁人说他厚此薄彼。
时黎耐着性子听着皇帝七拐八绕地说了许多话，直至听见他让苏祈安在举子之中挑个女婿才真正将脸沉了下来，这与他们此前商量的不一样。
一向他们两人商量好的事就没有临时变卦的，这样的变故让一向老成持重的时黎变得有些焦躁。
苏琅琅偷偷去看时黎，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结果只瞧他阴沉着脸看着皇帝不说话。她心下是一惊只道不好，原本是来瞧热闹的，却没成想自己也成了热闹。
于此事而言，她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也没有直接拒绝的权利，除非她敢赌上苏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她现下只觉得自己两眼发花，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到自己的脸色怕是比上妆的茉莉花粉还要惨白几分。
“皇上今日高兴，多饮了两杯。”时黎站起身来，往皇帝面前走了两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明明白白地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方才不过是在同苏尚书玩笑。”
“皇后娘娘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诸位先且自行玩乐，本殿扶皇上去更衣。”说罢他便走到皇帝面前，卡住皇帝的手臂就要带他离开。
皇帝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控在自己身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呵斥他沉不住气，“这般就急了，我看你这些年的权衡谋略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时黎松了松扣死的手掌，他知晓皇帝的意思，苏祈安不愿意将女儿嫁到瑞亲王府，也不喜欢他这个独得圣宠的世子殿下，若是直接开口赐婚，这位苏大人或许能想出许多法子来拒绝。毕竟在他看来，他这个世子比程循还要差上不少。
不过好在这些举子之中实在没有苏祈安能看得上的，现下只要由皇帝出面将他逼得退无可退，自己在站出来打个圆场，这才能勉强让苏祈安没有推脱的理由。这样简单的计策他们从前配合过许多次，只不过这次角色互换了而已。
“可你吓着她了。”
“我看她胆子大得很，连禁卫军的兵符都敢收。”皇帝冷哼一声，越过时黎弓下的身子刚好能看见强装镇定的苏琅琅，“胆子若真是这样小，又这般经不住事，那也实在不配做你的正妻。”
时黎学着他的样子也是一声冷笑，扭开皇帝的桎梏，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站在一旁。皇后见着身边小声嘀咕的两人终于安静了下来，随口问道，“皇上不去散散酒气？”
“皇后忘了，朕还滴酒未沾。”
下面的一众人等都极有眼色，方才得了时黎的话，现下都将注意力放在射覆之上，虽说一个个耳朵都竖得极高，但也实在不敢抬头去看他们这处究竟出了什么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牵累到自己。
皇帝敲着身边的桌几，对着苏琅琅看了许久才又说话，“你腰间的令牌不错，送上来给朕瞧瞧。”
苏琅琅小心解下腰间的令牌，捧在双手之上等着内侍来取，却又听皇帝道，“你自己送上来。”
她原本离着皇帝也不算太远，短短几步距离，硬是被她磨磨蹭蹭地走了许久，不知晓的还以为她面前站着什么洪水猛兽。
“这令牌看着眼熟。”皇后随便一瞟就看出这是什么东西，笑着看向时黎，“黎儿似是有个一样的。”
皇帝将木牌拿在手里，深深看了苏琅琅一眼，眼神之中喜怒不显现，直看得她头皮发麻，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回了一句，“是像，可也不全然一样。”
“你们两人也算是有缘了。”皇帝随手将令牌抛回给时黎，“苏卿觉得呢？”
他打定了主意是要给苏琅琅赐婚，无论是谁都好，总归这话说了出去是不能轻易被挡回来的，他又不愿背上一个逼迫朝臣的名声，故而非要苏祈安自己也说有缘才好。
他向苏祈安使了个眼色，“这种木牌倒是少见得很呢。”
文官们少见时黎腰间的令牌，时黎也不常将这东西露出来，不过苏府时黎常去，偶尔商谈的时间久了，他也总拿着这令牌把玩，久而久之苏祈安也是认识这东西的，虽不知究竟是何用处，但总是知晓这是他贴身的物件。
苏琅琅自幼只爱在腰间配戴玉石，平日也少爱这些木雕的东西，这令牌究竟是谁的东西，他大略能猜到一二。
他看向苏琅琅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这个女儿一向极有主见，先前为了程循敢持刀相逼，今日为了时黎竟连私相授受都敢做出，实在是胆大包天。
苏祈安深吸了一口气，恨不能即刻将苏琅琅带回府，好生问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自家女儿站在一边，看着像是极愿意的模样。
他拱手深深一礼，“臣以为，虽事有巧合，可也的确算得上有缘。”
“自古以来，一向都是无巧不成书的。”皇帝似是对他的回话很是满意，“既这般巧了，不定下这两人的亲事也是罔顾天意了。”
他斜睨了一眼时黎，对他方才的表现还不很满意，可既开口替她求娶文官之女，少不了是要多夸几句的。
“苏卿知晓，我这个侄子虽不大成器可也算上进，自幼读书骑射都有名师指点，也勉强算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朕将他一手带大，脾气秉性自也不必多说，苏卿若是愿意，不妨将府中嫡女嫁于我家这小子做正妻。”
他轻咳一声，示意时黎说上两句，站在一边的人后知后觉地向苏祈安保证，“苏尚书且安心，若能得您首肯，在下必定好生对待贵府小姐。”
“有皇上保媒，这婚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苏祈安看着恭恭敬敬执着晚辈礼的时黎，便知晓此事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了，“多谢皇上厚爱。”
好不容易得了自己父亲的首肯，苏琅琅这才将堵在心口的一口气长长舒了出来，她瞧了一眼时黎，与他很是默契地跪地谢恩。
两人并排而立，时黎捏着令牌压着声音悄声道，“虽有波折，但好歹没有食言。”
“琅琅，你可欢喜？”
苏琅琅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接受着来自各方的审视，就在时黎以为她不会回应自己之时，才听见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嗯。
得了回音的世子殿下忍不住笑出了声响，他难得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这般高兴，众人见他开怀，也少不了举杯恭贺，连带着帝后也饮了不少，这原本为举子所办的宴请，因着有了两桩婚事开头，也变得热闹喜庆不少。
觥筹交错之间苏琅琅隐约看见安南信步而来，这可真是，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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