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6章
时黎来得倒快,快得让苏琅琅都有些惊讶。平日里见他在王府里忙得脚不沾地,送个汤水都不见他抬头,现下倒是一请就来。
古玩瓷器散得会客室狼藉满地,时黎进门瞧了一眼安南,轻描淡写地问她,“眼瞧着公主府是落魄了,没东西供你摔砸,连发脾气都要到我这处了。”
他用脚尖拨弄着地上的碎片,难为他能在几乎碎成齑粉的满地狼藉之中,找到辟邪的一足,“青玉辟邪熏炉?”
这话是在问苏琅琅,皇帝赏下来的这些东西他不过就是看上一眼,而后便交由她收起来,王府里的皇帝赏下来的东西实在太多,都在库房收着并不怎么拿出来赏玩,故而有些犹疑也是常事。
更有一点,她一向不喜欢将皇帝御赐的东西摆给外人看,免得再招惹来什么闲言碎语,故而他一见地上的碎片,是在也有些不大敢认。
“公主殿下方才冲着王妃发了好大的脾气,一时失手才摔坏了皇上赐的熏炉。”
苏琅琅不开口,偏要绯云将此事说给时黎来听,这也是她们主仆两人在家中时惯用的伎俩了。
“这架子上,还有不少王妃的陪嫁,也多是皇上赏下来的。”
安南斜眼瞧了绯云一眼,不发一言便能让她讪讪住嘴,等着这丫头低着头慢慢挪回苏琅琅身边,她才轻笑一声,将时黎方才激他的话重又还了回去。
“眼瞧着王府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过就是一架子的器物,也值得王妃身边贴身的丫头这般哭诉。”
自小到大,他们两人摔砸的东西都不算少,莫说是皇帝赏的,就连先帝留下的东西也都摔了不少,“从前倒没见你这般计较。”
“罢了,去列个单子来罢。”安南扬着下巴,向着不远处的桌案点了点,“明日公主府自会送上比那好过百倍的东西前来。”
原本也不是要让她赔东西的意思,她若真是送来了,王府的面子上也不好看,苏琅琅将绯云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步,轻声解释,“这丫头不会说话,殿下莫往心里去,殿下若仍觉得不痛快,将这会客室都砸了也是无妨的。”
“只是……”她俯身捡起一块青玉碎片,“旁的东西也就罢了,想来皇上也不会过问,只是这熏炉是前几日皇上刚赏的,若被问起来,恐有些不好交代。”
这东西原是用来褒奖时黎在处置卢思惟一事上出了大力的,这算是对外戚的警告,也算是对朝臣的暗示。
她这般一摔砸,难免让人觉得她对皇帝处置卢家一事心怀不满,皇后在孩子与母家之间做出的艰难抉择更是在此刻功亏一篑。
如今东西已然是碎了,不论再想出何种辩解的由头都是无用,苏琅琅又是刻意不告知这熏炉的来历,只说是皇帝赏赐。
“没什么不好交代的,王妃照实上报就是。父皇那处我自去解释。”
安南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便帮她安排好了此后的事情,今日她来是有要紧事的,倒没空在此处同她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恰巧你来了,我便再说一次。”她绕过满地的碎片站至时黎面前,“我舅父新丧,母后的生辰实在不宜大办,你如今辅政,这点事应当能办好。”
听她说得这般理直气壮,时黎恍惚间都要以为这朝堂之上的宝座是由她来坐的。从前卢家得势也没见过她这般支使自己,现下也不知她那里来的底气。
他来此处就不是为了同她来说这些事,而是来给自己夫人撑腰的,她在此处发了这样大的脾气,定是没能如愿,既如此也不必如愿了,左右这宴请就只是皇帝维持夫妻恩爱,以示皇后地位的一个手段。
“此事我办不好,也不想办好。”他将脚边的碎片随意踢开,又支使着绯云将熏炉的碎片仔细收拾起来,以便待会儿送到宫里去,“你若有空闲,不如想想怎么同皇上解释此事。”
……
不过就是一些御赐的器物,安南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她在宫中摔碎打破的御赐之物数不胜数,从来皇帝都是当做没看见一般。
普天之下应当都是如此,总不会有当爹的会与孩子计较这样的事情。因而时黎将东西呈上,还未等苏琅琅开口说清缘由,她便先不甚耐烦起来。
“不过是不当心碎了一些器物,平日里磕碰着这些东西也是常有的,瑞亲王日常在家也不少碎御赐的东西,难不成还每次都送来宫中请罪?”
“王府比不上公主府家大业大,一口气碎上这样多东西,总是要告知皇伯知晓的。”
时黎说起话来最是气人,专挑着旁人的软肋去戳,他这么一句一刺得,激得安南还要还口,眼见着两人就要争执起来,皇帝身边的内侍先给这两位小祖宗使了眼色。
皇帝的脸色不好,但这是从一开始就脸色不好的,安南看在眼里虽有些摸不清这是为何,不过想着这等小事当不会是让他心烦的缘由,说起话来也没有怎么顾忌。
她以为皇帝会同从前一般,不咸不淡地将两人都呵斥一通再赶出大明宫罢了,谁成想皇帝对着打开的木盒,看了许久。
“你可知自己砸的是什么?”
皇帝高高举起手中的熏炉碎片,那青玉辟邪熏炉是秦国公从边城快马送来的,是犀族众人为表对皇帝处置卢思惟,安顿犀族一众人等,还归族人安宁而进献的东西。
这样大一块无暇的青玉本就难得,犀族众人为表对朝廷的忠诚,又特意雕刻成皇室最为欢喜的辟邪模样,有了这些意思在,这熏炉便不只是熏炉而已了。这碎的东西,也就不只是碎了东西而已了。
听着这话安南才后知后觉出不对来,不过她一向撑得住,只低着头并不说话。
“你平时甚少踏足王府,今日去王府又是为何?”他顿了顿,语气很是肯定,“是为你母后的生辰宴而去。”
他要大肆操办皇后的生辰,便是要给众人瞧上一瞧,纵使卢家这样的世家垮塌,于朝廷也是没有丝毫影响的。他们照样可以宴请享乐,也照样可以歌舞升平,甚至是连卢家女,都能无事人一般。
“公主殿下以为国库空虚,皇后的生辰不宜大操大办。”
苏琅琅见她踟蹰,便开口替她说出了这个听起来就很是敷衍的由头。左右她今日便是这般叮嘱的,自己这般说了,当也没什么不妥。
她抬眼看了安南,又见皇帝没有开口喝止自己,便又继续道,“国母的生辰宴请,若无千金之数恐难办好,殿下这也算是为朝廷着想。”
“千金之数?”皇帝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碎片算数砸在地上,“光是她今日所摔砸的东西,便不止千金之数了。”
安南向来奢靡无度,极少为着银钱烦忧,也从来不是忧国忧民的性子,她今日所想为何,皇帝心知肚明。
“你一贯与卢家那个逆贼关系亲厚,他更是待你比亲女更好,今日你到底是为着什么,你心中清楚,朕心中也很是清楚。可叹你母后为了你,宁愿连母家都不要了,她辛苦筹划一场,却没筹划出,你是个最不争气的。”
“皇上消消气罢。”苏琅琅开口轻唤了一声,虽见着时黎给自己使眼色,可仍是继续往下说道,“到底是血脉至亲,这又哪里是说能割断便能割断的。”
“好一个血脉至亲!”他拍着桌案冷笑重复了多次,手指着安南迟迟说不出下一句。
安南也被她这一句血脉至亲激到,看着苏琅琅张口就要说话,时黎看出她的意思,便略上前一步,将苏琅琅挡了个严实,“你自幼便与卢家更为亲厚,说是血脉至亲也没什么错处。”
“的确是没什么错处。”安南勾着唇角,在时黎与皇帝之间扫视,“父皇与你是血脉至亲,与我也是血脉至亲,可父皇花在你身上的精力要多出我百倍,对你百般关怀,对我却视若无睹。”
“你自幼没了父母,便有父皇来做你的父亲,而我分明父母俱在,却过得如同丧父一般,唯有舅父还肯担起父责,略疼惜我些。纵使他的疼惜总带着目的,可我从不在乎。”
她指着时黎,面对皇帝,“父皇觉得何为血脉至亲?您与时黎是血脉至亲,与我却不是!”
皇帝站在高台之上,冷眼看着她发泄似的嘶吼,面上却不给一丝半点的反应,整个大明宫中,恐怕除了时黎没人能猜出他在想些什么。
“父皇安坐朝堂之上,可曾想过这是卢家用几代人填到边疆各处,用累累白骨堆出的太平盛世。”
卢家的功勋势力一直是皇帝的心头大患,功勋卓著是真,结党营私也是真,旁人都看出卢家狼子野心,偏安南看不出,实在是可笑至极。
“卢家在你心中有千般好处,卢思惟更为你称之为父,既如此,你自去与卢家人待在一块罢,你这般孝顺那个逆贼,也不枉费他费尽心思,蛊惑你这么一场。”
(https://www.uuubqg.cc/52872_52872341/3925436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