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长恨绵绵从未绝
一阵龙息飘开，镜面缓慢呈现出魔鬼八部的画卷。
烛龙爪子间捏了灵光，默出一串手诀。
只见两丝萤火似的灵光在画卷中亮起，随着龙息的推动不断放大，伍子戈睁大了眼睛。
魔鬼八个部落泾渭分明，和人间部族一样，分别受到八殿魔君管辖，居住着不同种类的魔族和鬼族。
师徒二人所在的墨辉山位于中心第五部落，在富明山旁，尚且属于龙族活动的天地。
但伍子戈看见，那两个仙族同伴已经跑到了相邻的第四部落。
往哪里去不好，去了赤发鬼管辖的地域。
他焦躁地这就要去寻找，萧烛知道他急切，便直接用尾巴重新接了他。
“前几日正说要去找汀澜。”
伍子戈觉得尾巴不够稳当，伏身往萧烛背上爬，想在开阔的地方坐稳一点。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种举动是在“乘龙”，脚底下还踢到了一块触感温润的鳍。
那里肉|感挺好，伍子戈好奇地垂头，用手捏了一把。
烛龙全身猛震！
萧牧之转过头，用一种“孽徒大胆”的神色瞪着他。
伍子戈吓得面色煞白，不知道尾鳍底下化为人形该是哪里，但能猜到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他忙打了一下自己的手。
“我错了，师尊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时不我待，萧烛喷了下鼻息，把他卷到爪子底下，抓着就腾跃起来。
骤然失重！
一个飞身间，两人贴着瀑布穿行而下。在粼粼的水波里几个翻飞，一头扎入深潭当中！
伍子戈憋了一口气，想起他跪在山门求萧烛收他的那天，也是被抓着带回去的。
萧烛出了水就化为人形，伍子戈被送出了水面，来到五部落的边缘上。
好快，比他走路快多了。
萧烛的礼服不过须臾就被魔息蒸干，侧眸一看，身旁的徒弟正在艰难地拧出衣服里的水，脸都憋得通红。
伍子戈哭丧着脸说：“师尊，我差点呛死了……”
萧烛似乎想笑他没出息，嘴角掀了掀，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把暖意渡到了徒弟身上。
身畔一阵微风，空气蓦的暖和起来，是伍子戈熟悉的龙涎香味道，衣袂飘飞。
进入四部以前，衣衫总算干透了……
火热燥郁的空气扑面而来，整个四部一片焦黑，环境恶劣。
偶尔可以看见远处零星的饿鬼，一个个骨瘦如柴，宛如行尸走肉。
伍子戈把身板打直，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那我们从哪里找呢？”
萧烛带着他，脚步飞快地越过土地沟壑，开口道：“四部主城门前有两颗左旋柳，非我族类不能强闯，先去那边看看。”
这里的大地皲裂宛如万千伤口，缝隙里是滚滚岩浆，前方出现了一片火红沼泽。
萧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徒弟，忽然不由分说地揽住了伍子戈的腰！
伍子戈：“？？？”
他惊乍地扭了扭，一时百感交集。
——萧烛抱他做什么？！
结果师尊只是把他夹在手臂下方，径直朝岩浆沼泽踏去。
萧烛走到哪里，脚底就如覆着冰雪一般，把火热岩浆化作石头，任何阻碍于他而言都是虚无。
伍子戈腰身朝上，头朝下，觉得好丢人……
他刚才，居然给萧烛撩头发。
他居然，敢对师尊有非分之想。
他还一不小心，摸了龙的下尾鳍……
他怀疑萧烛现在是故意的！
师尊把他当小孩儿一样夹在胳肢窝底下，脸被地热烤得滚烫，好像一个垂线傀儡，只能任由摆布。
萧烛还是萧烛，九天神魔，魔界之尊。
伍子戈捂着自己的脸，再次想——定要努力变强。
“想什么呢？你看你同族的小伙伴找到了。”
萧烛掰开他的手，把人放在地上，指着前方四部的主城门前。
不出他所料，只见一左一右两棵歪脖柳树各吊了一个仙族弟子，显然还很活泛，正在不断挣动。
“汀澜定是知道了，想给他们个教训，所以没有立即放人。”萧烛垂首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个脾气……”
伍子戈收回游离的思绪，看见萧烛的笑容，忽然觉得不爽。
师尊总是吝啬着给出笑容，冷情冷面，却会在说起百里汀澜的时候会心一笑。
而那个赤发鬼，在外霸道横行，来到墨辉山却打扮得风姿绰约，伍子戈见过的，心里有点酸。
“我去找他！”伍子戈朝着城门走，忽然被萧烛挡了一下。
“你还是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劝劝你这两个仙族伙伴比较好。”
说完以后，萧烛退到了一旁，示意伍子戈往前。
那边的两位同族也注意到了伍子戈，纷纷停了扭动，满含仇视地望着他。
左边的歪脖柳树比较粗壮，吊在上面的是一个名叫向青的小胖墩。
右边的柳树枝条略细，悬在其间的是个弱柳扶风的小公子，名为苏谷。
向青脸上肥肉横生，因为自己体重过大，憋得头脑充|血，青筋凸起。
“喂，伍晔！”他粗声吼道，“跟着你师尊来看我们笑话呢？！”
苏谷也怪声怪气地说：“人家伍晔和我们可不一样，拜了魔尊做师傅，还连帝君也认成了义父。怕是早就叛变了，分不清自己是哪族的。”
伍子戈被说得心头一梗，回头望了一眼远方的魔尊。
无论向青、苏谷，还是其余两个弟子，原来都跟在他身旁，与他关系不错，还挺维护他的。
仔细想来，近一月间，自从重生以后，确实和他们生分了。
而他的行为又令人匪夷所思，在他们看起来，会觉得他一个仙族圣子，如今转投魔族了吧。
伍子戈走到柳树下，站在两棵粗细不一的树中间。
他压低了声音说：“我叛变，还会管你们吗？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去见赤发鬼，把你两救回去。”
“不要你虚情假意。”向青抱胸撇头说道。
苏谷被挂得实在难受，也不忿地说：“伍晔，你真的变了。近日不与我们聚，公开课难得一见，话也不说了。”
“魔尊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闭嘴。”伍子戈轻喝一声，萧烛就在不远处。
他近日不聚会是因为在勤奋修炼，上课从不走神说话，所以才让人有这种感觉。
“红月那日我跑过后被抓回来，就与你们说过不要生这种心思。你们俩不好好在富明山呆着，往这么危险的四部来干嘛？！”
苏谷自知理亏，不再说话了。
身份有差，圣子是可以教训他们的。
向青咬着嘴唇，竟在沉默间憋出了两滴眼泪，砸在地面立马就蒸发了。
“我父亲……就是在仙魔大战里被饿鬼烧死的。”小胖子哽咽着说道。
他的父亲牺牲在仙魔大战里，他才成为了无依无靠的孤儿，被送来这里做人质。
身为质子人在异乡，还怀揣着父辈的仇恨，怎么可能安枕入睡。
伍子戈再次回头，看见萧牧之还站在远方，周围有岩浆和风的声音，应该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他沉了声，对向青说道：“我父亲在仙魔大战中陨落，身为仙族第一战神的他却死因不明。你以为我的仇恨会比你们浅吗？”
苏谷纤细的身子在烈风中抖了抖，咬着牙问道：“那你还……还和魔尊那样亲近，还认帝君做义父。”
伍子戈不得不对着同族掏出心里话，沉重地说：
“我们的生死存亡和作为，牵连着两族的关系。如今你我都弱小，怎么能和魔族对抗？”
“要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我们的父辈就白白牺牲了。这些年正是仙族厉兵秣马、枕戈待旦的时候。”
“待会儿我去求了赤发鬼放掉你们，你二人就回去好好修炼，服侍鲁长老。人活着未来一切皆有可能，要是死了……还拿什么报仇？！”
“呜……”向青听着听着，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虽然个头最大，却是仙族质子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伍晔，是我不好……听说饿鬼怕朱砂，昨日炼丹课上我存了一捧朱砂，今日便和苏谷来这边试试。没想到还没过城门，就被吊起来了……”
伍子戈哭笑不得，指着树说：“这是魔化的左旋柳，抽人、吊人，你们连一棵树都打不过，还想找饿鬼做实验？”
苏谷被说得满脸通红，知道此回鲁莽透了，他们从未想过伍晔这么深远。
但他还是按捺自己，确认着问道：“那伍晔，你且回答我。若是黎明战争将至，仙族召你回归挂帅……你，会不会带我们回去？”
伍子戈在袖摆下握紧了手，其实他等着那一天。
做梦都想回到光明圣殿，回到落霞山之巅，那才是他的家乡，他生长的地方。
“在此之前，我要变得足够强大。”伍子戈抬起头，望着面前两人，笃定地说，“我答应你们，届时定然拼尽全力，带你们突破结界，重返仙界！”
“好，我信你。”向青抽噎地说道。
苏谷也放下戒备，迅速说：“听你的，回去后我们也像你一样，努力。”
高大的四部主城门就在眼前，统治这方天地的是赤发鬼。
伍子戈定了定神，他总要有独自面对百里汀澜的这一天，不想在这件事上欠萧烛人情。
“再忍一会儿，我去了。”
一袭白衣朝前坚定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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