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天无情争辉神魔劫
萧烛和洛悦苏看完了人牢里的那个人，出来时才发现变天了。
整个王城大半部分都化为火海，王宫近乎被烧毁，街市上的人们在奔逃、惨叫。
士兵放弃了救火车，那一桶一桶的水对于如此大的火势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洛长老心慈人善，这就想御剑下去抢救百姓了，却被魔尊拦住。
“尊上，你……”
他不解地望着萧烛。
萧烛什么也没有说，面容依然清冷，却挥动袖摆直指皎月，搅弄风云，准备修改天象。
十里以外有积雨云，只差一阵风。
萧烛起了一个风动，将方圆最近的云层都堆积过来，越过浩瀚星穹移到了王城顶上。
云层相撞时发出巨大雷声，闪电交织鸣动。
方才还是月朗星稀的晴空，此刻却在烛龙的掌控下忽然降了雨，去浇熄所有的火源。
雨不够大，萧烛重起了一阵力，继续改着天象。
洛悦苏望着他，就像在望向神明一样，不敢出声打扰。
天道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忽然被改了一方晴雨，不满地直劈向烛龙。
萧烛早已见惯，从前他能接住雷火，甚至把闪电挪为己用，此刻也挥动天魔鞭，准备将之甩回去。
意料之外，闪电缠裹着天魔鞭，直下三千尺，瞬间通导到地面！
那城中的石砖地被劈出一道口子，萧烛也猛然缩手，感到一阵刺痛，灵魂觳觫。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只见掌心焦黑冒烟，衣袖被烧毁一截，闪电的裂纹爬到了胳膊上。
龙族的血肉被天道这一道神罚给劈开了，艳红的伤口里流动着赤金的血，深可见骨。
雨没有停，下得痛痛快快……
洛悦苏感到头上浇湿了，这才想起结出一道防雨结界，把自己和魔尊都护在了里面。
“我是真没想到，尊上肯为了这些凡人承受一道天劫。”洛悦苏又敬佩又感动，看着萧烛手上那道极长的伤口。
他接着叹道：“认识尊上以后我常常在想，仙与魔除了族类不同有何分别。直到今日这道雷，才知晓您是真的菩萨心肠。”
“就连我们落霞山掌门尊上，也未必肯做到这种程度……尊上您看，火熄了……这些人都有救了！”
城中火光逐渐灭了，冒出漆黑浓烟。
暴雨安抚着满地灰烬，人们纷纷仰望天穹，感恩这场及时雨。
“苍天开眼。”他们哭着叹道。
萧烛缓慢催动疗愈术法，眸色逐渐平静下来。
“熄了便好。”
他没有说其实并未料到自己会被闪电劈伤，就像那一日没料到自己会被小饿鬼喷吐的焰口烧到一样。
萧烛用破烂的袖摆遮蔽了手上的伤口，望着城边说：“咱们回吧……”
话音未落，头顶的防雨结界一个颤动，雨砸到了龙纹发冠上。
萧烛侧过头，只见洛悦苏被一道从黑暗里袭来的白绫勒住脖颈，拉下了他们踩着的飒风！
仙剑从半空甩脱了手，摔落在地。
萧烛立即撤掉风降到地面，亮起周身的光，却只见了那孤零零的剑。
地上绘制着一个缩地千里的阵法，似乎早已在这里等着他们。
白绫就是从阵法里探出的，洛悦苏不知被什么人拉扯到了哪里去。
不同于神族和神魔使用的“无距”，这种阵法比较普遍，但繁复难画，是修为极高的人才能做出。
这小巷子已经离洛悦苏的宅子不远了，萧烛拾起他的剑，犹豫着要不要踏入阵法一探究竟。
前方一声巨响！
小宅的院门猛然爆开，他设下的禁制荡然无存。伍子戈被谁抛飞了，后背撞破了门，跌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萧烛眉心猛跳，还没开口喊人，只见伍子戈爬起来又腾跃进去，再次冲进了院落里。
此时此刻，萧烛顾不上洛悦苏了。
他跨过那个缩地千里的残存阵法，移到了破碎的木门口。
忽见一个黑色背影凌空跌来，敖锐被谁甩到了半空，正砸在师尊身上！
萧烛用没受伤的手臂接住自己的小徒弟，这才来得及朝内望去。
“师尊！！！”
敖锐几乎要哭了，期期艾艾地喊道。
只见赤发鬼杀红了眼睛，一刀劈向前方！
伍子戈抬起笑命接住刀口，虎口被震得皲裂，利用武器的压制力，又把百里汀澜的刀弹了回去。
在他身后，跌坐着浑身是血的北辰王阿尔斯楞。
那个叫巴根的汉子已经横尸一旁，四周还分布着别的断肢残骸，以及一坨一坨焦黑的人肉。
破碎的道士服上爬着血痂，满院猩红。
阿尔斯楞受了极重的伤，却与人牢里那个试验品一样，也是入魔的状态。
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跌跌撞撞站了起来，迂回到后方还要去砍赤发鬼。
百里汀澜察觉到了，再踹了一脚伍子戈，回头就用杀招。
他的刀忽然被一股劲力挡去，整个抛飞在空中，萧烛出手阻止。
百里汀澜愤怒地低吼一声，眼睛都没斜一下，根本就不看过来。
他赤手空拳地扑向阿尔斯楞，掐住对方被烧伤的那只手臂，指尖再捏了一道阵。
伍子戈呕着血，又扑了上去……
“汀澜，住手！”
萧烛忽然喝道。
伍子戈听闻，心里一喜，抬头时满口都包着血，好像死过一遍似的。
“呜……师尊你终于来了……”
天知道他和敖锐在这里和入魔的两位耗了多久，使出浑身解数，打到天昏地暗。
百里汀澜狠狠摁着北辰王，手间都颤抖着，那个法阵半晌没有收掉，控制不住自己。
“汀澜，你这几日是不是没有好好修清净道？！”
萧烛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企图将他们撕开。
百里汀澜咬着牙关，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在半空丢下了那个要人命的阵法。
他被萧烛猛然提起，摔到了石桌上！
阵法没能落下，阿尔斯楞一把拂开魔尊的手，起身就朝赤发鬼抛掷马刀。
那马刀也在半空被一股魔息绞成碎片，萧烛提住了他的头发。
“谁胆敢再出手，莫怪本尊不留情面。”
萧烛的手臂灼痛着，耐心尽失。
只见赤发鬼从石桌上坐了起来，低哑地吼道：“尊上……是他服了赭红虫草，一心要杀我！”
“他心智沦丧，你也控制不住自己吗？！”萧烛的声线冷得像清泉，令人闻之生寒，“许世芳呢，被你杀了吗？！”
满地的尸块就是答案，不能狡辩。
百里汀澜瞠目欲裂，怒喊道：“你都查到了他是许世芳，为何不告知我？为何来到北境都不带我？！”
“带你，带你便是如今的状况！”萧烛被满地的断肢扎到了眼，责备道，
“你可知晓许世芳扮演了多重要的角色？如今山海令落入谁手，红草丹由谁炼就，又是谁指使了他把虫草带到凡间。都来问你吗？！！”
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震得百里汀澜清醒了七八分。
当时伍子戈和敖锐都劝过了，可是赤发鬼没有顾及大局，被人皮鼓催发了杀欲。
百里汀澜握着拳头，不知道还要怎么解释，又怕再多言真的惹怒魔尊，只能这样望着。
北辰王阿尔斯楞被提住了头发，满头长发抓在萧烛手里，回手往魔尊身上打去。
“你放开我……”他像一只雄狮般低沉地说，“你放——”
萧烛直接用噤声咒封住了他的嘴。
现场一片混乱，院子早已被毁，洛悦苏还不知去向。
纵使是萧烛也觉得变故突然，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只说道：“北辰王入魔了，不能留在人间。”
阿尔斯楞听闻这句话，拼命扭曲挣扎，企图挣脱束缚。
萧烛又一抬指，两截绳索把他手脚都捆了起来，唯独剩下“唔唔唔”含混不清的骂声，从喉咙里溢出，却不能说话。
敖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师尊……那他得放到哪一部去啊？这人凡尘事未了，怕是不会安心呆着。”
萧烛实在被吵得烦，说了一声：“先关到七部去”。这就要把北辰王直接敲晕。
魔界第七部，用于关押有攻击性的天魔，或是入魔发狂的人。夜叉负责看管他们，相当于一个没有自由的大型牢狱。
在凡间，阿尔斯楞是一个藩国的王，身份尊贵。
入了魔，就算魔界子民了，萧烛身为魔尊，有权带走他。
伍子戈阻止道：“师尊别这样！让他跟着我吧！”
萧烛拎着人，停了下来，似乎不太理解他话语里的意思，然后冷冷道：“你是看上他的姿容了？”
伍子戈震惊。
萧烛怎么会这么想？！
北辰王姿容极佳，是异域美人没错。但他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而是共情于他的经历，并且想庇护父亲的信徒。
萧烛见他哑住了不说话，声线沉沉地道：“你休想把他带进墨辉山。”
“不是啊师尊！我是说不必关七部！！！”伍子戈口不择言，忙不迭解释道，“就像师尊曾经救下四叔，我想把他安置在白帝城。我会劝服他的！”
四叔还在石桌上，差点被魔尊摔得撞断了牙。
百里汀澜此刻平静下来，心虚着没敢说话，只眼巴巴地望着这边。
萧烛还是弹晕了北辰王，并确认道：“伍晔，你是想培养自己的亲信？”
伍子戈其实还没想到这一层，他只是出于一腔孤勇而已，不想见到北辰王落入夜叉手中。
“罢了，你能劝说他安分做魔，便拿去。”萧烛攘开北辰王，把人推到伍子戈那边，“也省得本尊费心。”
他补充道：“他需要和汀澜一样修清净道不能懈怠。既然你为他作保，往后他在魔界的举动皆与你挂钩。你要亲自带好他，如若他犯了魔界的规矩，你也要亲自罚他。”
伍子戈慎重地点了头。
百里汀澜听到了，似乎在绝望里摸到了一丝希望。
“请尊上罚我吧！”他大声说道，“求尊上降罪！”
萧烛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只叫敖锐把屋子里的小孩乐勒领出来，然后带着他们踏到风里。
他给赤发鬼丢下了一句颇为讽刺的话——
“不必求本尊罚你。你大可以执迷不悟，就留这儿杀吧。遍地皆是北蛮……赤地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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