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同学3
万成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齐天甚至看出了他要转身就走的意思，但最后不知为什么忍住了，还抬手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淡定的和他打了声招呼，“好巧。”
齐天：“是挺巧。”
齐天注意到，这个在学校里礼貌甚至有些病弱的前位同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还带着两枚银色戒指，在路灯下反射出光点，立马让他那身成熟稳重的装扮变得社会起来。
看着万成有些苍白的脸色，他忍不住问：“你不冷吗？”
一片静默，好一会儿万成才缓缓开口：“冷。”
还挺诚实。
齐天忍不住好奇心接着问：“你这是要和朋友夜浪呢？”从上到下的打量他，语气轻慢，“看不出来你还挺社会的。”
“我们也就认识不到半天时间吧。”万成略微仰头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散漫，语气挑衅十足，“你很了解我？”
这就你和“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
他显然不想和齐天有过多谈话，刚一回答完就要经过齐天进入超市。
齐天站在原地没动，目光看着前方，注意力却在身边。空气是冷的，呼吸间他闻到了酒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忍不住提醒道：“晚上有时间好好补觉吧，明天就正式上课了。”
“谢谢关心。”万成撩起门帘准备走进去。“哦对了。”他忽然停下，微微扭头，官方式的礼貌一笑，“好齐天，你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帘子放下去的那一刻，没人发现他紧绷的脊背略微松弛下来。
“来包黄鹤楼，硬平安的。”万成对收银柜前正在刷短视屏的大妈说。
“一百块。”
他接过香烟看了看，觉得也就和普通十块钱左右的烟差不多，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爱抽。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
出了超市，寒风瞬间夺走附在他身上的暖气，他哆嗦了一下，环视四周，没看见齐天，心想应该是回家了吧。他出了口气，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低声咕噜一句“麻烦”后，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钻石ktv里二楼,暗色系彩灯让整个ktv的氛围变得暧/昧。他熟门熟路的在众多包间中找到十一号包间，一进门就是震耳欲聋的“moveyourbody”。
包间里坐着十来个打扮潮流到有些异/类的男男女女，可以说跟班主任常跟他们说的小混混们形象上完全一致。
有三个人在一边玩斗地主，一会有人大喊着“三带一”，一会有人扯着嗓子大喊着“王/炸！”；还有好几个男男女女坐在最里面，围成一圈玩真心话大冒险，大喊大笑，起哄让一个男的亲他女朋友，不断重复的“亲一个”甚至连背景音乐都挡不住，中间几个人边唱歌边喝酒，还时不时让兄弟们也喝。
每个人都玩得忘我，气氛中漂浮着四个大字：混、社、会、的。
万成有点想出去。
可谁让他是少爷，人家点了就得好好服务。
“来来来，我们的帅哥终于回来了！”坐在沙发中间的黄毛见他进来，放下麦叫道。
众人皆抬头看向刚从外面回来，满身寒气的万成。昏暗的灯光下，少年人透着股不那么亲近人的好看，有种单薄感，令人恍惚。
万成来到他面前，随和不失礼貌的将烟递给了黄毛，“你要的烟。”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怼人的样子。
伪装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从小到大的刻意，已经成了他改不掉的毛病。一般情况下，他伪装的得心应手是很正常的事，除了今晚那个意外，来的让他措手不及，当表面被剥开时，他都忘了如何应对。
不过还好，他和齐天并不熟，印象这东西最不可靠，凡事没有定型的印象，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更改。大脑就像电脑磁盘，只要他一直伪装下去，齐天就会在未来某天忘掉他这天的样子，大家还是好同学。
黄毛：“朋友，你成年没啊？看着怎么这么嫩啊？”
一群人轰地笑了。
“你猜。”万成回答他的同时，端起放在茶几上的托盘，一瓶一瓶的将他们喝光后乱扔的酒瓶收起，摆放整齐。
他单手拖着托盘，另一只手扶着盘边缘，身材挺拔，整个人和屋里这群妖魔鬼怪们比起来，干净利落多了，这要是被齐天看见了，恐怕就不会说他社会了，可能要改口为“挺老实一不良少年”。
“我去换酒水，马上回来。”万成正要往后退时，突然有人拦住他。
“唉——”坐在黄毛身边的黑长直扬声道：“别急着走啊，你坐过来，我们问你几个问题。”
说着，还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他坐过来。
这位姑娘脸上化着浓妆，象牙白的粉底液搭配车厘子色口红，眼影也是要死不死的深棕色系，在乱闪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像出来吃小孩儿的女鬼。不过好在不算丑，只不过风格是不那么大众的哥特式黑暗风格，让万成有些不习惯，不然以他的外貌主义协会svip的身份，指不定转身就走。
万成放下托盘坐过去，两边是女生。他像个身经百战的老手一样表现的很随意。
黑长直看了眼万成旁边全程没怎么说话，但一直有一下没一下的瞟他的黑长卷姑娘。
而黑长卷姑娘，手指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很是“不好意思”的将另一只手从万成背后伸过去掐了一下闺蜜，意思大概是“你怎么能这样啊，讨厌啦～”
黑长直的性格和她的头发一样笔直：“我们就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女朋友？”
妖魔鬼怪们在旁边不是凑热闹就是瞎起哄。
“你要是没女朋友的话考虑考虑陈媛呗。”
“就是，我们陈媛可漂亮了。”
“重点是啥？重点是我们陈媛学习还特别棒！次次都是年级第一，你说说这样的姑娘你上哪找去？对不对啊兄弟？”
“就是就是。”
……
妖魔鬼怪们七嘴八舌，他都当做没听见，就只有一点勉强进了他的耳朵。
年级第一？学霸？
他不禁问：“你们都还是学生？”
真不是他看不起人，是前后反差太大，他有点不相信。他一直以为这群人背后都是有什么黑老大撑腰的社会混子。
“我们哪里不像学生了？”黄毛靠在沙发上，翘着的二郎腿一颠一颠的，手里还夹着跟快燃到屁股的烟，怀里揽着黑长直，吊儿郎当的扭头看着他。
万成扫视一圈，都和黄毛大差不差，都是五颜六色的毛头。
哪里像了？那根都快烧到你手指头的烟屁股像吗？
他无意冒犯这些人，也就没在往下说什么。而是技巧性的表示自己有对象了，尽管他也不知道对象是谁。旁边黑长卷小小的失落一下，万成当作没看见，帮他们点歌倒酒整理包厢。
其他人都结伴玩游戏时，陈媛忽然趴在万成肩膀上吐着酒气，半搂着他说：“少爷，你帮我点根烟呗？”
万成没躲，忍着心里的不自在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单手耍着翻盖火机，身体靠近了一些陈媛。当感觉到陌生的气息接近时，陈媛紧张且兴奋。
万成抬手，用一根手指轻轻撩起她口中那跟没动过的烟，打火机“啪”的一下将它点燃，暖黄的火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容，一个清秀却透着股妖气，一个浓艳美丽。
缭绕烟雾在两人中间缓缓升起，在外人看来，气氛暧/昧升温。
万成看着陈媛的眼睛，接着打火机“啪”的一声熄灭了，切断了陈媛眼底刚要升上来的火光。
他微笑着提醒，语气温和：“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这种非常亲密的句话一听就有些越界，不是真亲密就是搞暧昧。这是昨天万成跟另一个资质深的少爷才学的，是可以拉进顾客关系的小技巧，今天算是现学现卖。卖完之后，万成真心觉得自己很像逛酒吧的不良少年。
下班后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打了个滴滴回到出租屋。出租屋不大，一卧一厅一卫；卧室里，一张床一个桌和一个衣柜，是他上了高中以来最熟悉的陪伴物。
当高等服务员确实累，他洗漱后倒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依旧是被书桌上的闹铃给轰醒的。
这一天天的……万成困倦的抓着鸡窝一样的头皱眉坐起。
闹铃还在鬼叫，他卫衣穿了一半，被烦的不行，果断停下手中的动作，卫衣就那么挂在脖子上，他抓起枕头爬起来，一脚踩着床另一只脚踏在椅凳上，用枕头狠狠的砸书桌上的手机，嘴上还在不停的骂：“你他妈能不能消停点？！”
他气呼呼的关了闹铃，“上学上学！上个屁学！老子今天非不去上学。”说着就往被窝里钻。
二十五分钟后，他目光无神的站在校门口的鸡蛋灌饼摊前排队，前面站了三个人，然而每排四个人，所以他前面一共还有十二个人。他手中拿着杯塑封的豆腐脑，一边吸豆腐脑一边无聊的观察塑料封印皮的卡通动漫“灰太狼”。
灰太狼好丑啊，为什么他的这杯不是喜洋洋，实在没有的话，沸羊羊也行啊……
万成看着前面好几个人头，忍着转身就走的冲动，心中自我暗示：从今天起，做一个健康的人，学习，工作，逗小猫咪；从今天起，关心早饭和晚饭，我有一街小摊，面朝学校，生意兴隆。
他可不想在犯低血糖了，这种罪能不遭就不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轮到他时，他看着手表开始着急。还剩五分钟，再不进校大门就要关了。他催促道：“阿姨，能不能快点？”
“快啦快啦，在等两分钟就好啦。”阿姨忙着手里的活，抬头看着万成一眼，“路上不还有人嘛，不急。”
能不急吗？我在楼顶呐阿姨！
他又自我焦急的等了一会儿，饼终于做好了，阿姨将饼装进一次性塑料袋里，递给万成。热气附在塑料袋上面朦胧一片，万成接过付了钱后拔腿就跑，结果看到大门已经关一半了，他二话不说加了速。
就在他快准备从仅供一人侧身才能过的门逢里冲进去时，门卫大叔忽然拦在电动前门，毫不留情的说：“嘛呢嘛呢，这都几点了？现在进也算迟到！”
万成喘气慢下脚步，懊恼转过头喘了几口气，而后面对门卫，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语气说：“叔叔，你就让我进去吧，我就买早餐时排队耽误了时间，我没有要迟到的。”
门卫不吃他这套，准备拉住他，“迟到就是迟到，所有迟到的学生都不让进，快去前面登记拍照。”
万成退后几步没让大叔拉住他的校服袖子，没有纠结，“那行，我吃完早饭再进去可以吧，反正已经迟到了。”
门卫没管他，自己先进了门卫室里吹暖空调。
万成蹲在马路牙边一口口嚼着鸡蛋灌饼，酱香不香，味道一般般，但这已经是学校门口最好吃的一家。他边吃边研究，觉得这饼挺神奇的，他明明看到阿姨打了一个鸡蛋在里面，但就是吃不出来也看不出来。就在他吃的差不多却仍没研究个所以然时，周身光线突然一暗，他嚼着饼仰头向上看去，只见齐天低头视线向下对他眨眨眼，他一下子就僵住了。
昨晚的对话瞬间涌入脑海。
——“看不出来你还挺社会的。”
“我们也就认识不到半天时间吧，你很了解我？”
一想到自己那冷漠的语气他就内心抓狂，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慌乱之下乱了阵脚，下意识流露出了锋芒。
就在他纠结用什么语气打招呼不会尴尬时，齐天先一步不可思议道：“呦，你也迟到了？这么巧。”
万成吃完最后一口饼后站了起来，内心的忐忑消下不少，“挺巧。”
“一起进去？”
万成没动，他看向门卫室，透过玻璃窗看到大叔正往他们这边瞧，实打实一个面容严肃的人形监控。
他转回来提议：“最好别走正门。”
齐天没搞明白，“为什么？”
“迟到的都要登记拍照发给班主任，老田喜欢让迟到的人上台反思三分钟，你要想被公开处刑可以走正门。”
齐天没在意这些，他跟着万成走，管它□□还是南天门，迟到的人就是走青铜门都无所谓。
当然，有些不必要的事能免则免。
“你们两个上哪去啊？赶快过来登记！”门卫大叔忽然伸头朝他们斥说，出来时手里还拿着登记表。
两人面面相觑，两三秒后没一个人有动作，万成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见门卫过来边迎面解释：“叔叔，我把课本忘他家了，他带我回去取，到时候再来登记，可以吗？”
齐天在万成身后挑了一下眉，眼带笑意的盯着他，想听他想说什么。
门卫：“你们两个认识？”
“同班同学。”
“你书怎么在他家？”
“我昨晚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发现钥匙忘学校了，那时候学校已经关门了，而我家离的太远，为了方便第二天上学，就就近在他家借住一宿。”
说的一本正经。
门卫有些不信：“我看他刚刚明明就是自己一个人坐车来的。”
“他起得太晚，有人送他来，我是自己先走的，因为打车当误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和他一样迟到了。”
脸不红心不跳。
思路清晰，逻辑缜密，语言正经，表情到位，语气带着一丝并不存在的着急，说得跟真的一样，齐天差点儿都信了。
门卫大叔直接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最后还真答应了。
齐天心底佩服地啪啪啪拍起小手掌。确认过眼神，万成就是奥斯卡欠了一座小金人的人。
“我们这是要走后门？”
“算是吧。”
算是吧？齐天没明白什么意思，直到他跟着进了学校旁边的旧小区，来到一面脏到墙根长出藓类植物的墙面前，他还是没明白。
“门呢？”
“没门，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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