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目光3
自从成了齐天的同桌，万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往人家脸上跑，上课时他还知道控制一下，一到下课，只要齐天不起身，他本应该盯着作业的目光就会不由自主的转移方向，甚至有几次还被当事人发现了。
“你看我干嘛？”
万成心里慌的七上八下，心脏差点儿骤停，脸上却看不出来什么。他想看着齐天的眼睛说话，却在刚对视上便退缩着垂了眼眸。
他淡淡道：“发呆而已。”说完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写作业，心跳却控制不住得狂跳。
有一次龚鹤在他那过夜，他晚上下班回去后见龚鹤睡的正熟，便轻手轻脚洗漱。上床后毫不犹豫的一把推醒龚鹤。得亏龚鹤没有起床气，只是皱眉眯眼，困倦地说：“回来啦。”然后扭着身子给万成让了点位置
万成躺下后盯着天花板斟酌了半天，试探性的问：“喜欢一个人会有哪些标志性行为？”
龚鹤蹙眉半梦半醒，“很多啊……比如，你会忍不住一直盯着人家看……说话时不敢和他对视……交流时会害羞脸红……如果在路上碰到的话，只要顺路你就会跟着他走直到分开……喜欢他的一切，在你眼里他完美的无可挑剔……在他还没成为你对象的时候，你能够容忍他的一切不良习惯……当放学时，就算你们被人群冲散，你也能一眼就找到他，并试图穿过人群靠近他……因人而异吧，起码我是这样的。”
过了会儿他忽然睁眼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嗯。”万成面对龚贺倒是很诚实，见他要来了兴致便立马打断：“我打算追他，但追到之前是不会告诉你他是谁的。”
笑话，你要是知道他是齐天，不得杀了我。
龚鹤彻底醒了，“你别乱来。人家是不是同志你知道吗？别拉他下水。”
“我不和直男谈恋爱。”
“你是打算出柜？”龚鹤疑吐槽，“那你可真是猪悟能不怕开水烫，勇气可嘉。”
过了会儿他又说，“你竟然也需要追人？高一那会儿不是一大堆人追你吗？”
“我记得初中那会儿，李茉当时追你追得可凶……了……”龚鹤忽然想到了什么，自觉地闭了嘴。
万成目光暗淡下去，翻了身平静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睡吧。”俩人背对着背，闭上眼没再交流。
那夜万成睡得很不踏实，他做了一个很抽象的梦。
梦中的世界是红与黑色的，他拼命奔跑，后面黑色的影子形影不离追着他。两个人的距离一点点拉进，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被抓到，千万不能被抓到，那是个魔鬼，吃人心脏的魔鬼！”
可不论他跑的再快也甩不掉那只恶鬼，他疲惫至极。魔鬼从后面抓住他的脖子，附在他背后束缚着他，黑色冰凉没有五官的脸贴在他的脸上。
万成想呼救，嗓子一紧怎么也出不了声，他被压着跪下仰头无声求救，头上是深渊，恶鬼在后面张开獠牙，大口大口的撕扯他，含糊的重音在空间里响起，“该死的人是你啊，你为什么要跑呢？”
他白色短袖染上了鲜血，恶鬼变大了，从黑色退成红色。他疼得心脏直颤，恶从心生。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着把□□，他怒吼着摆脱粘在他背上的恶鬼，即使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握紧□□直指恶鬼的头颅按下扳机，子弹一瞬间射穿头颅从脑后飞出，干净利落的带出了黑与红。
他杀了人，鲜血滴溅在他脸上激起了心里躁动因子，他兴奋了。接着他觉得浑身像火烧了一样燥热，世界也燃烧起来，空间融化露出原本狰狞的样子，这里是地狱；他也在融化，五官渐渐消失，身体变成黑色。
最终他形单影只的站在空旷的地狱里，有那么一片刻的迷茫。他四处张望，眼前站的是刚刚那只黑色恶鬼，他的五官渐渐清晰，接着变成了白衣少年，少年长得很眼熟。他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这少年长得像他自己……少年张口哑语，看口型似乎在说：“你也有今天。”
万成身体猛地抽搐，腿蹬着床板从睡梦中惊醒，他僵硬的躺在床上瞪着眼盯着天花板，呼吸不均冷汗浸湿了床单。接着闹铃忽然尖叫着响起，他立马下床把书桌上的手机闹铃关掉。他光脚站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恍惚得分不清虚拟与现实。
梦境都是现实的扭曲世界，他虽然知道这只是那个事件碎片的扭曲画面，抽象得仿佛毕加索的画作，但依旧激起了他少得可怜的负罪感。万成自我安慰以为要花几天时间才走出来，却出了意外。
他起的早，进了教室就站起来早读，背书被背的三心二意。正当他烦躁的时候，齐天来了。万成只看了一眼，心情瞬间顺畅的仿佛高速公路。
本以为这个梦就这么过去了，结果该来的总会来，不论以任何个形式。
比梦境更可怕的是现实。
腊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他兼职的最后一天。那天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细雪不纯，是场雨夹雪。
夜幕下华灯辉煌，万成与齐天一前一后的下了出租车，雪水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我到了，你拿去用吧。”他垂眸把黑伞递给齐天，没与他对视。他怕有些东西对视久了，就会不由自主的暴露出来。
齐天很自然的接过，盯着万成一扇一扇的睫毛看，“谢谢啦，明天还你。”
万成忍不住提醒，“可是明天月假，不上课。”
“是吗？”齐天撑开雨伞为两人遮雪，问：“老田有通知吗？”
“放学前，”万成回想了一下，“大概在你收拾书包的时候。”
那会儿班乱成马蜂窝，齐天在收拾书包一心只想着回家，根本没心思搭理其他事，就连老田有没有进班他都不知道。
他如实回答：“不记得了。”而后他拍了拍万成的肩膀，和他道别。“我回家了，再见。”
“拜。”
万成换了工作服开始最后一天的工作。
他在后厨看订单，老板忽然出现在门口，“万成呐，今晚你去一个107包厢就行了。买断。”
“好。”
买断基本上就是陪玩，提成高些，而且不用再各个包厢里窜来窜去，再加上今晚工作完了就解放，万成心情相当不错。以至于当推开包厢门看到一群熟悉的红橙黄绿蓝紫毛时，他愣了片刻后竟然罕见的对他们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熟人见面，不是客套就是礼貌。
笑容来得及还没收回就僵住了，他目光忽然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脸上。
男生坐在角落里死死地盯着他，像是非要把他看穿不可。那尘封的记忆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万成觉得贫血症可能又犯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窒息感粘在他鼻孔里。
“混社会的”们齐齐看向万成。
黄毛对他招招手，“来啦。”
“嗯。”
他找了一个离那个熟人最远的位置坐下。陈媛笑嘻嘻地站起来坐到他旁边，下巴轻轻搭在他肩膀上对他吹了口气，“上次忘了问你名字，你叫什么啊？”
酒香飘到他的鼻尖。
“你喝酒了。”万成偏过头，倾身拿起一个没用过的玻璃杯，倒了一杯大麦茶递给陈媛，“喝吗？”
“你喂我喝。”陈媛提议，盯着他看时狡猾得像个小巫女。
万成将杯子递到她嘴边，目光垂落看着她一口口喝下去，而小巫女也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其他人各玩各的，有个人站在屏幕前跳社会摇，包厢里闹成一片。看着大家没一个人要找他的样子，万成大概猜到自己是被谁买断的了。
他对陈媛笑了一下，用牙签插了一块西瓜给她。小巫女开心的眼睛都快笑没了，没忍住道出真心话：“你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别，我平时不这样。”
“是吗？那你平时都是什么样？”
万成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说，“我这人很坏。”
“切，谁还不是个双面人。哗众取宠的小丑还知道戴面具，更我们那么丑陋的人。”
万成意外的瞥向陈媛，没想到她这么超脱，“我现在有点儿相信你是年级第一了。”
“怎么？年级第一就不能逛老师眼里的红灯区？”陈媛趁机占便宜捏了一下万成的脸颊，“你一个''红灯区''服务员怎么和他们一样刻板。”
万成低头，又喂了她一块西瓜，两人隔绝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天时，万成从始至终都是身体微侧背对着某个方向。即使这样，那道目光还是锋芒在背让他浑身不自在。他看茶几上乱七八糟，终于找到理由出去一趟。收拾完茶几，他和陈媛说了一声，然后镇定的逃出包厢。将东西送到后厨后，他立马钻进了员工卫生间。
放完水后万成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衣冠整洁的自己，发了会儿呆。良久，在他即将又想起那个梦时，却像被电了般从空白中回到了现实。
洗过手后，正准备出去时，一道身影忽然挡在门口。
“万成。”
该来的总会来，不论以任何形式。躲过了一个寒假躲不过开学。
“你这人简直……”万成面无表情的说，“阴魂不散。”
“阴魂就不该散。”
“关门。”
“怎么？”李栢嘲笑，“怕被别人看到啊？”
他站那没动，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万成蹙眉绕过他亲手关上门，“如果你觉得挨打是件光荣的事，你可以试试。”
李栢“嘁”了一声，把他往里间推，“你活该。”
“十下，超一下后果自负。”万成一步步后退，直到抵住墙退无可退为止。
李栢身为体育生，力气极大，每一拳砸在身上，拳拳在肉，疼得万成紧皱眉头龇牙咧嘴。
“你还真是能耐了，祸害完我妹又想祸害陈媛了是吧。”
万成蜷着身缩在角落里，心里默默数着：五、六、七、八……李栢忽然用力踹向他的膝后关节，万成砰的单膝跪地。
九。
“我劝你离她点，她家经不起你折腾。”
李栢说了一大堆他都没听清，他只觉得全身疼得想杀人。
头发忽然被人抓住，他紧闭着眼被迫仰着头，气息不稳：“你他妈快点！”
李栢打红了眼，他瞪着万成，咬牙切齿的说：“去死吧，杀人犯。”
李栢抓着他的头发果断的往墙上砸，万成闷哼一声。大脑一阵震荡，世界癫痫破碎，灵魂似乎一瞬间被抽空了。
十！
砰——
旁边的厕所门忽然被人踹开，木门砸在墙上在发出巨响。李栢被吓得一动不动地懵在原地，万成心脏跳也被砸进嗓子眼里，他想睁眼看看是谁，但大脑被搅成了浆糊，疼得根本没力气睁眼，只能半睁不睁地耷拉着眼眸，目光焕然的看着地面。
“抱歉，打扰了。”
万成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出去。”李栢指着厕所门口，瞪着男生。
齐天歪着脑袋，不咸不淡地说：“我报警了，你们的声音那边都听到了。”他举起手机，屏幕正通着电话，上面显示着“110”。
“你他妈谁啊，少多管闲事。”
“抱歉啊，老子喝了酱油放屁闲的，就爱管闲事。”齐天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呢”的眼神，气得李栢恨不得连他一起打。不过他理智还在，“你俩认识？”
“不认识。”万成捂着头有气无力的说。
与此同时的是齐天吊儿郎当的“当然认识。”
李栢嘁笑，音量理直气壮的高了好几个分贝，“朋友，我劝你离他远点儿，小心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齐天挂了电话走下台阶，斜眼看了眼角落里挨打不吭声的万成，无所谓地怼了回去：“我谢谢你提醒。”
他过去推开李栢，拉起万成时动作不知觉的轻柔起来，“没事吧同桌？”
万成忍着浑身疼痛借齐天的手缓缓站起，然后靠在墙角喘气，他低着头别过脑袋没敢看齐天。
李栢翻了个白眼，“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交到朋友。”
“对啊，”齐天面无表情的怼他，“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猖狂。”
“同学，你知道他什么人吗，这么护着他。”
齐天笑了，“我护着杀人犯你有意见？”
李栢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抿着嘴不断点头，“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要是乐意我无所谓。”
走之前他还警告了一遍万成，“下次见到我还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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