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哥带你去
饶是在洛水停了一日，沈遥青等人也在九月二日酉时进了澶州。
自雨后天气一直都阴阴沉沉的，即便有阳光也不过只出现一瞬，眨眼间就躲进了厚重的云层。
远远瞧见缀着沈府二字的灯笼，沈遥青等人都格外激动。
她们很少单独出行，甚至是离家这么久，如今远行归家，心中自然是激动的。
大夫人带着人在门口等候，沈遥青隔着窗户看去，总觉得大夫人哪里不太对。
“母亲今日怎么穿的素色？发饰也少了许多。”沈瑶香随口一说便抛诸脑后，沈遥雪联想到刘嬷嬷的种种，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马车在沈府门口停下。
刘嬷嬷第一个下车：“夫人。”
“辛苦了。”大夫人眸子里带着惋惜缓缓地摇了摇头，刘嬷嬷垂眸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
“母亲！”
“劳母亲辛苦等候，女儿回来了。”
“大夫人。”
大夫人扯起嘴角挂了几分笑意，道：“一路辛苦，都各自回院子休息吧，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是。”
姑娘们跟着大夫人回府，待进了院子大夫人忽然停住脚步，侧了侧脸没有回头，道：“四丫头，大爷在晚春堂，二郎也回来了。”
不等沈遥青回话，大夫人便带着刘嬷嬷等人离开了。
沈遥雪琢磨着母亲的话，就听沈瑶香道：“二哥回来了？我去看看！”
沈遥雪下意识的抓住沈瑶香，在她的疑惑中勉强解释：“哪里差这一会，你这模样别吓到二哥了，快回去洗洗。”
一路风尘仆仆，的确不怎么好看。
见将沈瑶香劝住，沈遥雪才对沈遥青道：“四妹妹快些回去吧。”
“好。”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沈府内灯火通明。
可即便如此，沈遥青还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画之，府里过分安静了。”沈遥青越往晚春堂走心底越不安，她在说这话时声音都有些抖。
“小姐……”画之担忧的看着沈遥青，晚春堂近在咫尺，外面却没缀灯笼，里面却又很亮。
跨进晚春堂的大门，沈遥青望着挂着的白幡点着的白灯笼，眼神渐渐虚化。
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都是什么。
“画之。”沈遥青伸手在虚空捞了捞，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撞上一侧的石灯，好在被画之及时拉了回来。
“小姐！”画之也很慌，但她不能慌。
沈遥青觉得有人在她心口塞了一块石头，每喘一口气石头便往下压一压，让她呼吸困难却不至于窒息死掉，一点一点的折磨。
“小妹！”沈途嘶哑的声音传来，扑面而来的烟灰气将沈遥青拢住，她被沈途死死地抱在怀里。
沈遥青无力的靠着他，她张了张嘴，没敢问出心中已知的事实。
沈途亦是不敢说，他抱着沈遥青的手臂都在颤抖。
画之在一旁捂着嘴流泪。
沈遥青睁着眼睛毫无神采，仿佛灵魂不见了一般。
怎么会？她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姨娘怎么会出事？
一定是假的，是她在做梦。
对，肯定是假的。
沈遥青努力的抬了抬手，却用不上任何力气，她只得努力的弯起嘴角。
“哥……”沈遥青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眼泪从她睁大了的眼睛里流水般落下，片刻便沾湿了沈途的衣衫。
沈遥青缓缓地握了握拳，闭上眼吸气，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力气，胸口起伏如擂鼓，如此十几下才算渐渐平稳下来。
她推了推沈途，张口却是声音嘶哑：“哥……姨娘呢……娘呢？”
沈途眼中蓄泪却迟迟未落，他神似沈父的眼睛看着沈遥青，认真的道：“哥带你去见娘。”
沈遥青是被连拖带扶带去灵堂的。
她看到棺椁旁垂眸不知在说什么的沈父，推开扶着她的沈途踉跄着往前，却脚软的膝盖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她仿佛不知道痛一般不管不顾的爬起来朝着棺椁冲去，抓住棺椁的手抖成了筛子。
“阿青，陪你娘说说话吧。”沈父扶了扶沈遥青的肩，脸色肉眼可见的颓气。
沈遥青眼底强行凝聚的希望破灭，亮光一点一点的消失，如星般的瞳仁沉入黑暗。
沈遥青敛下睫毛，目光一点一点的落在安详的躺在棺椁里的肖姨娘身上。
姨娘闭着眼，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整个人仿佛睡着了，好像下一秒就能睁开眼睛，明媚骄纵的数落她。
念叨她不思进取，惫懒无用，却又为她准备好热水和吃食。
她从未出门这么久，姨娘一定想她想的紧，此次定然是不会再念叨她的，见她回来定是满心欢喜，还会一早备上她最喜欢吃的千丝花酪；
然后问她玉京如何，听见她的答复不觉意外，不轻不重的说两句，便赶着她回去休息；
大夫人若免了问安，她便是睡到自然醒姨娘也不会说什么，姨娘心疼她的。
沈途和画之担忧的看着双手抓着棺椁垂眸似发呆的沈遥青，生怕她有半点不妥。
沈遥青冰凉的手抚上姨娘僵硬的脸颊，一时也分不清到底谁更凉一些。
“娘，对不起，若不是我……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为外祖和舅舅，为肖家……”毫无血色的拇指划过姨娘的红唇，苍白的指尖染上红色，如血一般。
看到姨娘的瞬间，沈遥青脑子里过了许多事情。
姨娘为什么嫁给父亲做小，却又不甘做小在后宅兴风作浪；
她曾怪过姨娘不知足，明明是自己选的却还不甘心，如今看来是她错了。
姨娘十几年在沈家安然无恙，怎么就她去了一趟玉京就出事了？
沈遥青不得不怀疑是她查顺德山庄时露了行迹，让那人不远千里斩草除根。
或者这十几年来姨娘那人都在监视着姨娘，姨娘才这般作风让其放松警惕；
若真是这般，那姨娘必定清楚，一旦她离开沈家只有死路一条，这才辜负了大夫人的情义与父亲牵扯；
若是她不去玉京，没有引起那人的注意，姨娘就不会死……
是她害死了姨娘。
这个念头瞬间侵入沈遥青的脑海，占据了她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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