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天气渐渐转凉，街道上的人都穿上了厚大的棉袄，离着元旦不远了，也离着林晓晓的生日更近了，让刘茗疯狂的像生命倒计时，到了时间随时原地爆炸。
这天安小雏，刚回到家，不怎么大的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个陌生男人，穿着一件很厚重的黑大袄。
安小雏回来的动静让那张爱笑的脸、说话瓮声瓮气的男人回过了头看他，安小雏愣了半响才想起来他是谁。
空气里弥漫着花生红豆鸡脚鱼胶汤的味道，童小芳应该在厨房里煲汤。
童小芳听见关门的声音，赶忙撂下搅汤的长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和安小雏解释道：“小雏，这是我上班的上司，快叫关叔叔，妈……我在煲汤，待会就可以吃饭了。”又回到了厨房。
安小雏也明白童小芳想说的原话是‘妈妈在煲汤’，但是童小芳后半句是愈来愈小声。
安军卫去世已经好几个礼拜了，安小雏还是没有开口叫一声妈，童小芳也不敢强求，和平常一样，像母子又不像。
那些小小的心事积少成多化作一块大石压在安小雏的胸口上，喘不过气来。比做胸口碎大石吧，谁也不敢用锤子砸在石头上，倘若真的有锤子砸他胸口上的大石，啪的一声，简直要一命呜呼。
“关叔叔好。”安小雏声若蚊呐，像那个穿大袄的叔叔却听见了。
“嗯，你叫小雏吧？真巧。”
安小雏前几天刚见到他，那个在店里买了三罐冰啤酒、一包花生的男人，他那天应该就是来找童小芳的，可惜那天童小芳不在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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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童佳佳也放学回家了，童佳佳，认识那个叔叔，还热乎乎的叫了一声关叔叔，看来这个关叔叔是经常来。
四人就闷不作声的吃晚饭，要不是空气冰冷的要结冰，还真以为是一家四口简单的吃一个中午饭，但除了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和轻轻的咀嚼声，真的捕捉不到其他声音了。
起初，安小雏还在揣摩这个关叔叔的来历，童小芳一般不往家里带陌生人的，他们两个很熟吗？安小雏也没关注过童小芳的工作，也并不知道她上的是什么班，只知道童小芳平常特别忙，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偶尔中午才回一趟。
童小芳脸上的妆还没来得及卸，画的柳条细的眉毛都有些蹭糊了。
都说孩子的一些面部特征是遗传的，如果按安小雏为模子的话，童小芳长的其实很好看，是捕获众多成熟男人芳心的那一款。
童小芳再过几年就更年期了，也就是快四十岁了，但在她的脸上，找不到特别多岁月留下的的痕迹。
之前安小雏听过柳奶奶给童小芳煲电话粥的一些内容，童小芳在电话里头问过‘不知道童佳佳接不接受的了有新爸爸的事儿’，安小雏至今还记得深刻。
倘若有一日童小芳又二婚了怎么办？是跟着童小芳去陌生城市吗？
他不敢想，安小雏天生就是那种爹不疼娘不要的命，多眷求一些都让他生不如死。
但是到了现在，也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
最终还是童佳佳打破了这般寂静：“妈妈，下礼拜我们学校有个欢度元旦的表演，我参加了，你来不来看我表演？”
童小芳微讪，刚想开口，但开口的前一秒童佳佳立即说道：“没关系。”
属实让人心疼。
童小雏又沉默了，可她没有办法，临近元旦她更不能请假，她的工作不过是一家酒店抄菜单的服务员，越到更隆重的节日，请客去酒楼吃饭的人更多。
童佳佳：“我知道您忙。”
童佳佳抑制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参加元旦晚会表演的点子还是好朋友禹米莉提的，她当时说：“不是吧？你妈妈忙到连家长会都来不了，我给你出出主意吧，最近学校不是开什么元旦晚会吗，大人们一般在元旦左右都会放假的，你参加这个元旦晚会就邀请你妈妈来看。”
可是她妈妈不放假。
童小芳极力安慰着：“佳佳乖，回来给你买好吃的，你哥哥在那天正好不用上课，让哥哥给你多拍些照片给妈妈看，好吗？”心里泛酸的揉了揉女儿的脑瓜。
童小芳回头看了一眼挂钟，又匆匆吻了吻女儿的脸颊，挎上包和关叔叔出门了，留两个孩子在餐桌前。
童小芳刚一走，童佳佳的泪水终于从眼眶里滚了出来，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安小雏目睹了全程，觉得童佳佳竟如此相当初的自己，轻声叫了她的名字。
童佳佳就一把就扑进了安小雏怀里。
“大人为什么总是那么忙？”童佳佳闷哭。
这让他怎么回答。
安小雏一天中午去了一趟医院，本来是去看望柳奶奶的，但走到柳奶奶的病房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可小雏是我生的！我结婚带走他是天经地义的事，你都瘫痪了，你怎么照顾我儿子？！”
安小雏脑子里什么一闪而过，往病房窗缝里看过去，是气得满脸通红的童小芳站在原地，柳奶奶在病床上阖着眼，并不想回答什么。
“你拿着这些钱好好养老吧，你说什么我也要带走小雏。”童小芳从包里掏出一沓红钞，啪的摔在了桌子上。
安小雏没见过童小芳这副样子，童小芳结婚要带走自己吗？她跟谁结婚，关叔叔关志才吗？
安小雏意识到童小芳现在要离开，收起疑惑避了避，直到童小芳踩着高跟鞋走出去。
童小芳那么快又要结婚了？可是安小雏的父亲刚死了不久，她这又是什么操作？
刘茗为了参加林晓晓的生日，对送什么简直绞尽了脑汁，他准备的礼物是一条网上定制的限量版紫水晶，黑盒子里面躺着鹅绒，鹅绒上就躺着那条紫水晶，他拿出来展示给他们看过，在阳光下会迸发出光芒，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
下午放学时，学校门口停了一辆比较夺人眼球的昂贵车，路过的同学眼珠子都直了，谁家那么富有，开豪车来接学生，还是哪一个老师的对象那么有钱。
谢向鹏和安小雏出校门时也注意到了，但安小雏的眼皮一直在跳，安小雏觉得有什么事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他今天早上一度思考了童小芳要结婚的问题。
“小雏！”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
安小雏顺着声源处看去，是正在向他招手的童小芳，笑的灿烂，安小雏看见她就知道要干什么了。
安小雏告别了谢向鹏，童小芳把安小雏拉上了那辆停在校门口引人注目的豪车，车上除了安小雏和童小芳，再有就是坐驾驶座的关叔叔，以及童佳佳，是要直接挑明了这事儿吗？安小雏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小雏，最近我看上了一家西餐店，一直很想去尝尝，正好关叔叔大方，请我们全家一起去吃。”童小芳坐在副驾驶上，回头对他们说。
安小雏猜也猜得出来，谁会跑来就是为了吃一顿晚饭啊。
到了西餐店，安小雏看到菜单上的数字都觉得震惊，没达到一定熟度的人，谁会用那么大数目请别人全家人吃一顿饭？无疑就是在示好，安小雏保证这辈子都没有吃过那么奢侈。
童小芳点了几个菜，全程都笑容迎面，关志才的目光一直黏在童小芳的脸上，这种成熟男人不就是好童小芳这一口？不是今天中午亲耳所听，安小雏真的猜不出童小芳的心里鬼。
工作人员出去后，童小芳是第一个开的口：“今天晚上呢，我很感谢关叔叔请我们全家人吃饭，不过，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童小芳果然把目光落在了安小雏身上，“小雏，妈妈要和关叔叔订婚了，你愿不愿意跟着妈妈去别的城市生活，上更好的学校？”
安小雏却一点也不震惊，镇定道：“我不去，你结婚的话，带着佳佳就行了，我不跟着你姓童，我也不姓关，我，我不是你们家里的人。”
桌上在坐的人呆住了，尤其是童小芳的脸上，多浓艳的妆都不能遮住脸上的发白，嘴唇都抖了起来，“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生的，身上流着我的血，你不跟着我跟着谁？你不走也要跟着我走！”
安小雏接受不了，柳奶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了，他怎么可能抛下瘫痪的柳奶奶跟着童小芳去过好的生活，况且他也舍不得离开这所学校。
安小雏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瓶牙签上，一把抓起牙签瓶，摇出了几根在手心里，毫不犹豫的撸起自己的衣袖，往手腕上狠心扎下去，手腕上立即出现了几个在喷血的血孔，肯定是扎到了动脉的。
安小雏：“那就断了这个血缘。”
童小芳的表情更震惊，童佳佳可能是因为见到血，害怕的尖叫了起来。
安小雏扎完之后就打开包间的门跑了出去，幸福的生活他才不要。
安小雏差在人行道还差几秒的时候冲了过去，几乎是刚踏到对面，就变成了红灯，没有顾及交警的大叫：“喂！你这样还差几秒闯红灯很危险的！”
关志才还远远抛在身后，关志才本来想追上去的，但是被穿着荧光制服的交警抓住了：“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我都说了不要闯红灯，怎么还有人闯？！”
关志才坳不过交警，长长的叫了一声小雏。
安小雏低着头狼狈的往前跑着，再这样照下去可能会失血过多晕倒，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他现在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突然迎面走了一个叉着裤兜，听歌的人，安小雏就不慎冲进了他的怀里，安小雏流出的血液都是青草味儿的。
那人有些惊讶，赶紧揽了这个莫名冲进怀里的omega，这是，安小雏？
那人询问着：“小雏？你怎么了？”
安小雏意识比较模糊，只记得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响起。
“送我去医院，拜托了……”
严榕天：事先说明，真的是他自己撞进来的。
安小雏再次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天花板。
“小雏你可算醒了，要不是因为撞上我，你早没人理死路边儿了。”进病房的严榕天看见安小雏睁了眼，哂道。
在路边有个人奄奄一息软在自己怀里，严榕天有一个肯定，他要么是碰瓷的，要么就是来占他便宜的，可这次他不是这么认为了。
安小雏第一件事就是想坐起来。
“你可别动了，是谁把你扎成这样的？”
安小雏看了看手腕上缠着的的绷带，并不想回答，自顾自道：“我要走了。”坐起准备下床。
被严榕天拦住了门框：“喂，你至于这样吗？你去哪儿？”
安小雏抬了抬头：“回学校上课，伤是我自己弄的，医药费我回头转给你……谢谢你。”
“我在意医药费？”严榕天看着他，安小雏却并不再说话，严榕天只好闪身放他走了。
不知好歹，但是谢谢他收下了。
安小雏确实直接去了学校，这个时间恰巧开了校门。
“你们的化学是白学了吗？！这个原理都没人知道？！”讲台上的化学老师爆发雷霆，台下的人都不敢说话。
谢向鹏正好低头，竟然看见了安小雏衣袖里没遮挡全，露出来的绷带，这是？
谢向鹏忍不住好奇，伸手去撸开安小雏的衣袖，手腕上的绷带完全露了出来。
安小雏心里一惊，也不知道谢向鹏会去拉他的衣袖，赶紧缩了回来。
“小雏，你这什么？是你自己弄的吗？还有你今天早上去哪儿了？你怎么没请假？”谢向鹏压低声音问安小雏。
安小雏却心虚回答：“我自己弄的……”声音很小。
“谢向鹏！你很会了是不是？天天跟你同桌讲话！之前学过的原子团全都给我背出来！”台上的化学老师脸色都变了，拍了拍讲台。
……
放学时候，谢向鹏果然缠着安小雏要答案，安小雏坳不过他，只好都告诉了谢向鹏，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
“你妈又，又要换对象呀？”谢向鹏的‘又’字并不夸张。
安小雏点点头，母亲要嫁人，谁也说不好。
“那你现在怎么办。”
安小雏没回答，直视着前方，因为他在校门口的人群里又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童小芳可能是哭了好久，眼眶很红，画的柳叶细的眉毛都给擦糊了，安小雏定在了原地。
“小雏，你怎么停下来了？”谢向鹏回头看，顺着安小雏的目光才看见学校门口的童小芳。
“小雏，给妈看看你手腕好不好，我是打电话给你们老师才知道你在学校的。”童小芳有些踉跄的走了过来。
童小芳走到安小雏身前，伸手想去抓他手腕的，安小雏直接将手臂背到自己身后。
童小芳脸面更白，直接将人搂进怀里，“小雏，妈答应你不转校了，柳奶奶我们已经请了护工照顾了，你不要不回家好不好，你让我怎么办……”
安小雏只是望着天空，自己脱离了童小芳可能真的很难过日子，会辛苦好多，自己受苦还可以，但是柳奶奶呢？她还要有人照顾呢，安小雏其实在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这天，童小芳带着安小雏去拍他们婚纱照，安小雏只能勉强答应。
童佳佳被安排穿了一件蓬蓬白纱裙，这本应该是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最喜欢的裙子，可童佳佳却并不喜欢，还很讨厌穿，说穿着一点也不舒服。
架子上有很多婚纱和西装，安小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其实自己的眼睛长得很像童小芳，同样是桃花眼，反而童佳佳的眼睛却长得很像安军卫。
突然这面镜子门往里凹陷，童小芳提着婚纱走了出来，头纱轻轻的盖在挽好的头发上，灯光照在皇冠的钻石上便璀璨夺目，有几缕烫卷的发丝随意的垂在额间，冻珠般闪烁的耳坠欲垂在肩上，纤细的颈间小心的躺着一串金珍珠蕾丝项链，婚纱上都落满了银光点点。
“小雏，你帮我看看，这个婚纱好看吗？”童小芳眉眼一弯。
安小雏实话实说：“好看。”
童小芳虽然快临近四十岁，但穿上婚纱依旧是年轻。
“当初我以为，我在二十八岁之前就能穿上婚纱，结果到了三十八才穿上。”童小芳把垂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
也许每个女生都有一个婚纱梦，路过婚纱店的时候总往里面的石膏模特望，当初隔着一块玻璃，落满银光的婚纱裙，就这样实现了。
“小雏，我是第一次当你的母亲，之前那些事情莫要往心里去，我也需要一个人陪我走余下的一生，小雏你懂我的意思吗？”
安小雏没有立即回答，这个时候，换完西装的关志才出来了，梳着大背头，和童小芳对视的那一刻，像稻草人一样定在原地，俩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出爱情火花。
“志才。”童小芳叫了一声。
安小雏受不了当他们的电灯泡，安小雏之前也谈过恋爱，安小雏觉得关志才下一秒会上来亲童小芳的脸颊，先避开出婚纱店了。
婚纱店外有一座长椅，穿着蓬蓬裙的童佳佳坐在长椅上吃酱香饼，回头看见了安小雏，歪了歪头：“哥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安小雏坐在她旁边。
“他们已经开始了吗？我刚才拿了几块钱去买了酱香饼，剩下钱玩了对面的街机。我看妈妈和关叔叔好像要有接吻的趋势，我没打算进去。”童佳佳指了指对面那个小卖部。
“这都谁跟你讲的啊？”
童佳佳却天真的说：“没有人教也知道吧。小雏哥哥，你谈过恋爱吗？”
安小雏一口否定：“没有。”
童佳佳看向他：“我不信，你不可能一直母胎单身那么多年。”
那万一还真有呢。
安小雏：“真没有，我想问佳佳喜欢关叔叔吗？”
“我觉得关叔叔挺好的，有一天晚上，妈妈发烧了，一直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时候关叔叔刚好找上门来了，也是关叔叔就背着妈妈去了医院。”
安小雏怔了怔：“我怎么不知道？”
“那天晚上哥哥你在上晚修。”
安小雏却没再说话。
“小雏，佳佳，快点进来拍照啊！”童小芳呼叫着。
两人放弃话题往里走。
安小雏在试衣间换上了要穿的正式衣服。
“小雏穿这个真好看。”童小芳说。
四人在硕大的摄像机前，白光一闪，照片就定格了下来。
元旦前夕，童佳佳一班正准备上台，舞台还在一边布置。
禹米莉：“你妈妈又不来呀，连家长会都来不了啊？”
童佳佳坐在台阶上伸着腿：“她太忙了。”
“那谁来看你表演呢？”
童佳佳抑制不了表面情绪：“我哥哥。其实有人来我很高兴的。”
“我妈妈也来不了，但是我舅舅来看我，其实我不喜欢我妈妈，我更喜欢舅舅。”禹米莉嘟了嘟嘴。
禹米莉站起身：“我去看看舞台布置的怎么样了。”
禹米莉刚走几步，突然听到一声响，像什么巨大的东西从天而降，响声随之一声尖叫。
禹米莉顿了顿，脸色开始发白，缓缓回头看。
“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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