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沉默，是今天的音驹食堂。
从鹤见海月和赤苇京治一起出现的那一刻气氛就没正常过：木叶秋纪一口水差点把自己呛死，小见春树摔了一支筷子，猿杙大和埋头吃饭就是不肯把头抬起来，三年级的靠谱前辈鹫尾辰生沉默地与后辈赤苇对视，最后率先移开了视线。木兔……木兔的视线被赤苇挡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
昨晚已经反应过度的白福雪绘和雀田薰老神在在，满脸看戏的笑容。几个混在男生堆里早已习惯的女经理们还没见过赤苇这么粗暴的宣示主权的方法，当夜闹了个大脸红。雀田薰刷新了对同级生赤苇的印象：“原来赤苇是肉食系选手吗？他那个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啊！”
“像吸血鬼一样呢。”大泷真子拿着扇子扇风。
“吸血鬼？！海海海海月不疼吗！”消极的仁花同学仍然处于恐慌之中，“天啊天啊我怎么敢肖想和海月做朋友，赤苇前辈果然会杀了我吧！！”
海月连忙扶稳刚刚建立起的友谊小船：“不，他不会的。我会保护好仁花的！”
“所以果然还是想杀掉我！！”
白福雪绘往房间里喷着驱蚊水，打了个哈欠倒在床铺上：“和赤苇谈恋爱应该挺辛苦的吧？”
海月安抚完仁花，看向白福：“为什么这么问？”
“嗯，因为……”白福雪绘卷着自己的头发，懒洋洋地说，“赤苇在我们眼里，有时候也挺奇怪的。”
海月笑出了声，耸耸肩，也跟着白福躺了下来，她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是回答前辈的问题还是在喃喃自语：“其实我也是个怪人啦，所以没关系。”
鹤见海月这人，多多少少有点m属性，冷不丁就会在赤苇面前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赤苇虽然被排球部的前辈们一致认为也是个“怪人”，但也不可能满足她千姿百态的癖好。虽然他们已经玩得够大了，到底还得在成年前踩几下刹车。能让赤苇表现出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失控”的行为，海月还挺兴奋的。
海月很高兴，但海月不说。
距离枭谷这张餐桌近一点的他校队员也目光微妙，特别是森然的主将小鹿野大树，一副恨不得把自家队员扒了皮的样子。
海月跟着赤苇心平气和地取餐坐在了赤苇旁边，特别是昨晚被女孩子们强势围观以后，她更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接受了各种目光。夏日炎炎，她穿的是枭谷的统一t恤，领口很低，再加上这么热的天气，她根本没考虑带化妆品过来，所以——
脖子上鲜红的印记，非常醒目地暴露了出来。
第二天的练习依然是枭谷占据上风。随着怪物快攻二人组的加入，乌野的实力也逐渐展开，但这支新生的队伍明显缺乏打磨，二传手影山和立志要成为“小巨人”的日向之间摩擦不断，让海月忍不住探头询问赤苇：
“你也会这么和队友吵架吗？”
坐在旁边休息的赤苇动作一顿，脸上依然面无表情，却能看出他的无奈：“……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在反思是不是你和队友之间的友好关系只是表面现象。”
“我倒是希望赤苇脾气能坏一点，”木叶笑嘻嘻地插进话来，在枭谷“你是抖m吗”的目光里气急败坏道，“我才不是！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啊！赤苇太纵容我们的大将了，你们不这么觉得吗？！”
被莫名点名的木兔光太郎茫然：“你有在说什么啊木叶！我不就是让赤苇陪我加训嘛，他又不累，而且很高兴啊！”
眼看话题又要一路跑歪，赤苇赶紧打断了两位前辈的对话，看向球网对面的乌野：“不过，影山同学和日向同学还是一年级，合作时间短，日向同学基础又比较差，磨合期产生摩擦很正常。音驹那边也有这样的问题。”
怒气冲冲的影山二传和个子矮却爆发力十足的日向、毫无干劲的孤爪二传和元气满满的大个子灰羽列夫——奇妙地形成了两支队伍的对照组。
“不过影山同学的技术十分精湛，冲突大概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同为二传，赤苇自然会多关注一点，他摩挲着自己的水杯，沉思道，“黑尾前辈能给乌野这么高的评价，现在我也稍微理解一些了。”
偏心偏到家的海月可不爱听赤苇夸别的二传的话，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赤苇的技术也很好！”
赤苇京治无声一笑。小见春树带上痛苦面具：“虽然这是事实，但是——难道一整个夏天我们都要吃你们的狗粮了吗？”
赤苇装做正经地反驳前辈：“海月只在合宿的时候过来，时间加起来也只占夏天的一小部分。”
“是的，”海月严肃地点头，“天气热得要死，非必要我绝对不会出门的。”
鹫尾辰生叹气：“你知道鹤见要负责我们的摄影时就应该预见到这种景象了。”
休息时间结束，枭谷再度上场。
两天的合宿时间很快就到了结束的时候。东京的cityboys先送走了远在宫城县的乌野，这才各自收拾东西回家。昨天过来搭讪的森然队员专门来向赤苇和海月道歉，赤苇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比赛里面，不过也没让森然尝到甜头——也就是传球的时候下了几个套罢了，他自认为在耍诡计这方面是比不上音驹的孤爪研磨的。
“没关系，”海月替他们开脱，“我们没生气，毕竟流弹的方向谁都没法控制，下次小心一点就好啦。”
森然的队员说他们再也不想听到“小心一点”这几个字了。
这趟旅途比海月想象的要累得多，更不要提整整两天都在打练习赛的队员了。返程的车上她尚有余力保持清醒，赤苇和正选们已经靠窗睡过去。暗路监督和泷泽教练知道他们累，大手一挥便让他们先回家休息，具体的复盘等明天再说。
直到回家后的第二天晚上，鹤见海月才想起来自己出门还没和家里人报备过。她的父母早年离异，房子直接扔给她自己住。虽然鹤见海月基本不会和他们见面，必要的电话还是得打一通。
她盯着通讯录上的“藤野女士”，几分钟后才磨磨蹭蹭拨了过去。听着持续传来的忙音，她心下嘀咕跨国电话贵得要死，这个人最好赶紧接。
听筒传来的女声乍一听十分陌生，像蹭满淤泥的记忆，看不见光亮：“海月？”
“啊，妈妈，”鹤见海月回过神，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书桌前的圆珠笔，“我暑假要出去合宿，和你讲一声。”
“合宿？”
“嗯，我进了枭谷的摄影社，暑假要跟拍学校的排球队。”
“排球队？”她听着自己的母亲惊讶一般微微抬高了音量，“别告诉我队伍里还有个叫赤苇京治的小子。”
海月庆幸自己没开视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海月妈妈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接你来纽约玩玩呢。你小时候不就想着出国吗？”
海月放下圆珠笔，开始折磨自己课本的书皮：“小时候胡说八道罢了。反正你又没有回国的打算，说什么接我去玩呢。”
电话另一端传来一声嗤笑：“赤苇家那孩子把你给套牢了，对吧？”
“我是来和你说合宿的事情，和京治无关吧。”
“要是没有京治，你会去参加合宿吗？”
真烦人。明明好几年都没见过面了，她还是能猜透自己的想法。海月说不上现在的心情好还是不好，只是跟往常一样和妈妈打嘴仗：“您自己的情感问题解决了吗？没解决就别来跟我说教了。”
对面恍若未闻，继续念叨：“男人靠不住的，海月，你这个年纪谈个恋爱玩玩就行了，可别搭上真心。妈妈可舍不得看你流眼泪。”
海月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说这些话可晚啦。”
手机倏然陷入沉默。她打了个哈欠，熟练地将自己的母亲从尴尬中救了出来：“话说，我们家有没有外国血统啊？”
“什么外国血统……你看我和你爸爸像是外国人吗？”
“因为这头白发太奇怪了，还有眼睛也是蓝色的，老有人问我是不是混血儿。我合宿的时候也遇见一个白头发的，他是俄罗斯的混血呢。”
“你倒是在这种事情上上心得很，据我所知我们是没有国外血统的，”妈妈叹了口气，“你那边时间应该不早了，早点休息，不要熬夜。合宿的事我管不着，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认同你恋爱的想法，不过我也没有立场指责你。京治那孩子目前看来应该还靠得住，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扛着，多和他聊聊，也可以来找我和你爸。”
“我知道了。”
和母亲互道晚安，鹤见海月疲惫地挂断电话，又打给父亲。
“合宿吗？排球部……都是男孩子吧？”
“经理们都是女生啊，还有教练和监督一起，京治也会照顾我，不用担心。”
“京治……赤苇家那孩子，是吧？我看过你们ih的比赛了，他水平倒是不错。人看着很稳重，但是……”
“你要是想说‘男人都不靠谱’这种话就算了，妈妈已经教训过我一通了。”
“海月——”
“放心吧爸爸，”鹤见海月敷衍道，“我看人的眼光可比你好多了。”
鹤见海月一直认为自己的父母是很有意思的一对——即使他们已经离婚多年，对自己女儿恋爱的态度却出奇地一致。仿佛从失败的婚姻中得出了教训一样，他们不厌其烦地向她重复：不要相信赤苇京治的真心，不要过度依赖所谓的另一半——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上。也正因此，在海月和赤苇正式确认关系后，无法提供精神补偿的两个大人不约而同地给海月转起了更多的生活费。这件事她一直觉得挺可笑，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转钱，她就高高兴兴地收下。
和自己的女儿讲了几句话就开始不对付，为工作操劳的男人叹着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能单靠另一个人而活，你明白吗？你有没有想过，京治有可能也是会离开你的？你妈妈说得没错，我们都很担心你。”
楼下传来开锁的声音。
海月不乐意谈这个话题，语气逐渐不耐烦：“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嗯，你知道就好，合宿注意安全，排球不长眼睛的，不要太辛苦。过段时间我们见个面吧？好久没和爸爸一起吃过饭了。”
“ih的时候你也这么说。”
“抱歉，工作太忙了。”
她硬邦邦地结束了这场对话：“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她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赤苇也走了进来。海月从椅子上探出头，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你怎么突然来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家里买的西瓜，让我过来和你一起吃。”
“好。”
赤苇已经提前在家把西瓜切块，海月把矮脚桌上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相机、胶卷、画集等各种东西打扫干净，和他一起坐在了地毯上。赤苇从他进门时海月的动作和她脸上的表情推测出了问题：“和叔叔阿姨通电话了？”
“嗯，”海月没什么兴致地抱住赤苇，像只小浣熊一样缠在他身上，“他们让我不要太喜欢你了。你说怎么办？”
她无法否认父母的确点明了她的心事。看到了父母爱情的幻灭后，她对感情其实没什么安全感，只是极力让自己不去思考“如果赤苇京治不再喜欢自己了”这种假设。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到来，她大概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太过伤心——她绝不会为此流泪而丢人现眼。
“怎么办呢？”赤苇重复着她的提问，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厚实的长发像一根根藤蔓缠绕在他身上，默不作声地抽走他规律的心跳声，“那看来，我只能再多喜欢你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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