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赤苇卷着屋外的寒气走进海月的房间时，她还躲在被窝里装睡。空调的热度开得简直令人头晕，赤苇熟门熟路地找出遥控器，边收拾扔在地上的抱枕，边掀开了海月的被角，神色平静，显然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样子：“爸妈让我们自己去，‘创造二人空间’——他们是这么说的。”
海月在床上缩成一团，露出两只蓝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赤苇：“好冷啊京治，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好啊，”赤苇干脆利落地点头，接受了她任性的提议，接着却火上浇油道，“只要你不会在下午的时候后悔‘没赶上初诣’——那就随便你。”
新年那天东京适时降下了一场大雪，一觉醒来窗外已被银白色的寂静掩盖。随之而来的，当然也是必不可免的冷意与寒风。寒冷顺着门窗的缝隙钻进房间，将出门的愿望也降到了最低。
初诣，人人都不愿意错过的新年仪式。海月并不相信抽签之类的东西就能决定自己接下来一年的好运，不过仪式感是新的一年绝对不可缺的东西。不凑这个热闹的话，总感觉心里缺了点什么。就像赤苇说的，如果她不去初诣，接下来的一年都会难受得要命。
海月在暖呼呼的被子里扭动了几下，最后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痛苦地双手捂脸，无缘无故地痛斥起拉自己起床的赤苇：“京治好过分！”
“起了的话就赶紧洗漱，”赤苇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嘴上说的话却毫无情面，“我下去给你准备早饭。冷了的话就不等你了。”
居然拿吃的来威胁她……
海月胡乱团了一把头发，猛冲进卫生间：“所以说京治好过分！！我马上就收拾好！还有，不要自己进厨房！”
睡过头的海月当然没时间准备早饭，这项艰巨的任务最终还是由赤苇承担了下来。两人出门的时候，对于准备初诣的人来说已经算不上早了。新年第一天，人人都想讨个好彩头，现在寺里必然已经人满为患。外面飘着小雪，海月把自己围成一团，半张脸都藏在了围巾里，像只挪动艰难的企鹅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赤苇身边。
鸟居的影子还没看见，隔着老远却听见了木兔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赤苇——小海月——！”
木兔光太郎长得本来就高大，再加上那头显眼的猫头鹰发型和嘹亮的嗓音，海月和赤苇根本不需要多费力气就发现了他。三年级的王牌远远向他们招手，他身边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海月吓了一跳，拽着赤苇的胳膊问他：“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要和大家一起来？早知道我就早一点起了！”
“我也不知道。”
赤苇诚实地回答，顺手揽住她防止被人流冲散。虽然前几天木兔的确有问他一般会去哪里初诣，但是——
“我还以为木兔前辈会在这天也保持晨跑的习惯。”
挤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赤苇和海月走到排球部正选们和两位经理面前时，不是按新年的礼仪打招呼，而是像往常一样吐槽了自己的前辈。木兔双手叉腰，得意忘形道：“heyheyhey！那当然是因为我已经提前跑完啦赤苇！你没想到吧！初诣就是要和大家一起才有意义啊！”
海月点头，在这一点上和木兔出奇地达成了一致：“赞同。”
和大家一起过新年还是海月完全没有的体验。她无法否认自己看见这群朋友时内心雀跃，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见到认识的人却心怀惶恐。
“这家伙昨晚打电话说，你和鹤见肯定是要来的，”木叶拍了拍木兔的肩膀，笑嘻嘻地斜靠在他身上，“‘初诣当然得和大家一起’——这么说，然后把我们都拉了出来。”
“恐怕是被家里人嫌弃，不愿和木兔一起出行吧，”白福雪绘慢悠悠地补刀，“毕竟到哪里都乱嚷嚷的家伙，总会觉得丢脸，我能理解。”
“小雪你这话太让人伤心了！！”
“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木兔。”
寺庙里的人不少，一群人混在人山人海里，半晌才轮到自己抽签。木兔紧闭着眼睛，一脸紧张，抽出牵后迅速塞进了赤苇手里：“帮我看看赤苇！”
“喂喂，”还没等赤苇反应过来，猿杙大和已经在嘲笑木兔了，“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我们的王牌？”
“这和王牌毫无关系啊猿杙！！”拒绝接受现实的木兔依然闭着眼睛，甚至用两只手捂了起来，他脑子却转得飞快，没有受到挑衅，“不如说这根签完全会影响到我作为王牌的发挥，赤苇快看看是什么！”
赤苇一手握着自己抽到的小凶，一只手里是被木兔塞进的大凶签，一时无语凝噎。虽然不会真的影响到木兔的发挥，但是不管给他哪个，他肯定都会相当沮丧——几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海月眼疾手快地将自己手里的中吉跟赤苇做了交换。她眨眨眼，把大凶夹在了手指之间。
赤苇看了她一眼，无奈地递出了中吉签：“是中吉呢，木兔前辈。”
“……真的？”木兔半信半疑，将手指露出了缝隙，露出了两只狐疑的眼睛。
没有人能拒绝哄骗麻烦的木兔。小见春树跟着附和道：“真的——是不是真的你看看签不就知道了吗！”
“噢噢，居然真的是中吉！”木兔转眼间便兴高采烈，脑袋灵活地在几个人之间打转，“你们呢你们呢？你们是什么签？”
“自己拿到吉就开始看别人的签，木兔你啊……”
“反正都抽得差不多，给他看也无所谓啦。有人抽到大吉吗？”
“我有抽到哦。”
“居然是小薰抽到了？！好幸运啊，羡慕！！”
结果一圈下来，只有海月手里是倒霉的大凶。面对木兔的“那我们得去解签啊”之类的话，她不为所动。
“大凶可是幸运a呢，木兔前辈，”海月老神在在地晃了晃手里的大凶，在木兔困惑又好奇的目光中得意地解答，“今天是新年，这时候大多都是来讨吉利的，寺庙肯定不会放很多特别不吉利的签——比如大凶、末凶，这些的几率比吉少得少，就像ssr一样相当难抽中。”
海月越说，木兔的眼睛越亮：“原来是这样！可恶，要是我也能抽到大凶就好了！”
木叶秋纪折服，对着海月和赤苇道：“这种胡说八道的能力也是可以传染的吗，两位？”
到底是第一次在木兔面前胡编乱造，海月看了一眼自己换过来的大凶，多少有点心虚，默不作声地将签收进了衣袖里。赤苇早就看不下去两人胡编乱造的样子了，赶紧打发木兔从抽签这件事上转移注意力：“木兔前辈，你不饿吗？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新年人流量大，是赚钱的好时机，但也有很多商家这几天关店歇业，安安静静地享受假期。排球部一行人最终选了家中餐馆。几个人漫天聊着，最终话题还是回到了即将开始的春高大赛上。
“你们，”雀田薰靠在海月的肩膀上，一脸“又开始了”的表情，“除了排球还能聊点别的吗？”
“就是因为没得聊才开始聊排球了……”
“雀田你倒是也说点什么啊！别再喝茶水了！”
“三年居然就这么过去了，真快。感觉自己还没打几场比赛就结束了。”
“还嫌打得不够多啊，早该把机会让给后辈了。”
“还想继续打的话，可以去职业队伍。”
“肯定会累死吧，绝对会累死的！”
中餐馆的账单是赤苇结的，再由大家aa平摊。木叶秋纪询问能不能当成聚餐走社费，遭到了后辈的无情拒绝。
“——不过，可以去问问暗路监督，能不能让他拿自己的钱报销一下。”靠谱的后辈赤苇难得迫害了一把他们兢兢业业的监督老师。
等着赤苇结账的时候，他们先一步走出了店面。木兔突然喊住海月，神色是难得的庄重与严肃：“小海月。”
“木兔前辈？”
听见喊她的声音，海月回过神。木兔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三年级马上就要毕业了。”
他在这里顿住，显然是等待海月的回应。海月不解，像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一样，把双手放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是啊，木兔前辈。”
“赤苇……赤苇以后务必拜托你了，”话一旦开头，就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木兔说得越来越快，思维愈加明晰，“他总是为我们解决各种事情，其实承受了很多压力——别这么看我，我好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总之！我认为赤苇也是需要有人依靠的，以后就拜托你成为他的后盾吧，小海月！”
“当然没问题，木兔前辈。”
海月了然。木兔虽然是个单细胞，很多时候却相当敏感，她笑着应下。在这样严肃的氛围之下，她本不应该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海月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但是，你能不能别把话说得像托孤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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