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不要。”
海月毫不犹豫地拒绝，甚至反将一军：“让我考虑去美国，那你为什么不考虑和妈妈复婚呢？”
枭谷上午的比赛步入尾声，轻松拿下了松山西商。因为一个屏幕不够用，她又抢过了爸爸的手机，打开了乌野和音驹的对决。鹤见爸爸也凑过来看，镜头转到教练席上时，他惊讶地说：“这不是猫又老师吗？他还没退休吗？”
海月一挑眉，质问道：“好像最近这两年才复出的，你认识？不对，你这个春高的赞助商不知道音驹的教练是谁？”
“就算是赞助商，我也不可能把每个队伍都了解的明明白白啊，更何况音驹已经没落了有些时候了，”鹤见爸爸有些感慨，“我在音驹读高中的时候，他还是监督呢。啊，这个自由人水平不错，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海月嫌弃地抽走手机：“……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海月的爸爸以前在音驹念高中，也是排球部的一员，打的是自由人位置。当时正值音驹最鼎盛的几年，他也跟着风光了许久。这也是他赞助春高的原因之一——这样的青春换做谁都会有些感情的。那会猫又教练还是监督，也还没有和乌野的垃圾场对决。
鹤见爸爸满脸对往事的怀念，海月心累地叹气：“所以，为什么我们不去现场看比赛，而要在这里用手机看直播？如果只是为了出国的事情，我是不会答应的。没事的话，我们就回去吧？我是来摄影的，但是你想让我在观众席上陪你的话，也可以。”
“真的？”
他突然就兴奋了起来，海月翻了个白眼，给他泼了盆冷水：“假的。我才不陪你。”
鹤见爸爸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他放轻声音，平静地问：“海月很喜欢摄影，不是吗？我知道你也有做导演的想法——别忙着否认我，如果你没兴趣的话，为什么国中去参赛，为什么看了那么多课程，为什么到现在还对摄影念念不忘？我和你妈妈一致认为，去美国对你未来的计划更有利。你妈妈的人脉能让你去好莱坞大施拳脚，那里是电影的天堂，你可以在那里大放光彩。”
“我才高一呢，”海月厌烦地趴到桌上，有气无力地回答他，“让我考虑这些太早了吧。”
“不早了，”鹤见爸爸冷静地答道，“你已经十六岁了，海月。为什么不愿意——因为京治吗？不想和他分开？”
“因为我不想再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一起生活了，”海月摆弄着手机，“妈妈不是有新男友了吗？现在让我去算什么意思，当电灯泡？哇啊——木兔前辈状态好好！”
鹤见爸爸点了点桌子，一副看透了真相的表情：“别转移话题，海月。你很清楚，就算去了美国，你也可以自己生活，用不着非得和你妈黏在一块。你放不下京治，所以不愿离开，是不是？”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冷了下来。
海月皱眉，抿着嘴盯着屏幕，就是不看对面的大人。鹤见爸爸同样不说话，只剩下重播柊春高的解说员兴奋的解说词从手机里冒了出来。
“木兔选手今天的状态一如既往的好呢！不愧是全国前五的王牌，总能调动全场的情绪。枭谷学园本次春高可谓一路高歌，不知道会不会打破往年的最佳成绩，抵达崭新的高度呢？”
“你自己考虑一下，”鹤见爸爸心平气和，“如果京治以后选择打职业，也是要满世界跑的。你们不可能永远待在一起，你也没必要为了和他待在一块就放弃自己的前途。离开他你并不会活不下去。”
“但他不打职业。”
海月堵他堵得飞快，鹤见爸爸差点被气笑。每每要维护赤苇的时候，海月总能变得比往常更加伶牙俐齿。恰巧此时解说员又开始介绍赤苇，让本来就不太愉快的氛围更加尴尬。
“枭谷二年级的二传手赤苇京治，也是在这两年大放光彩的选手。即便在以三年级为主的队伍里，他也毫不逊色，有自己的想法与战术，是非常有自主意识的选手。”
解说员的注意力转到了其他选手上去，鹤见爸爸这才开口：“我今天去见了京治，就在去接你之前。”
海月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如果不是因为在店里，她现在肯定会大喊出声，质问他这么干的目的。看见她的反应，鹤见爸爸一下子就笑了，一手托着脸颊，懒洋洋地补充道：“看看邻居家的孩子有什么问题吗？他信誓旦旦地说能进明天的决赛，我想你们应该相当有信心了。直接等着看明天的比赛，也可以吧？”
海月根本听不进他后面的话了，说话音量忍不住抬高：“你干嘛非要在比赛之前给他压力？！”
“我只是‘问候’了一下而已，”鹤见爸爸在“问候”两字上加上了重音，悠闲地靠在了椅子的后背上，“这也能算压力吗？我看是他自己在给自己增添压力吧，对冠军这个称号念念不忘，所以才在我和他说话时脱口而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连这种挑衅都扛不住，他真的是春高强校的运动员吗？”
“我要走了。”
“海月。”
“你根本不理解我的心情，”海月站起身，打断他的话，她俯视着自己的父亲，心中涌出少见的无助，“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理解我呢？”
“从小时候就是这样。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不明白，”她情绪激动地打断他说话的想法，在包间里来回走动，“小时候你们总问我，‘为什么想和京治交朋友’‘为什么天天往赤苇家跑’——你们不明白吗？那是因为我害怕你们，我害怕你们吵架，把东西摔成一地，我害怕惹你们生气，我害怕你们冲我大声嚷嚷。如果没有京治的话，大概我要用好几年的时间才能从你们的阴影里走出来。是他让我拥有了更多朋友，是他让我不断努力进步。这几年陪着我的一直都是他——而不是你们。没有他我不可能照顾好自己，没有他我不可能成为现在这样的人。所以，为了和他多待哪怕一分钟，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愿意为了他摔个粉碎。如果你们接受不了我这种想法，那就不要再和我联系了。”
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海月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眶内的眼泪也收了回去。鹤见爸爸愣在了座位上，海月大步走到门口，开门后又转身，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啊对了，就算我没有去好莱坞，照样可以大放光彩。只要相机在我的怀里，我就可以拍出世界上最好的影片。没有你们说的那些资源，我照样可以开出一条路。”
把这些年来想对父母说的话全部倾吐了出来，海月觉得内心无比的畅快。是的，这才是她的真正想法——她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更不在乎来自父母的指指点点。她喜欢赤苇京治，她喜欢他的一切，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件，即使有一天或许他会变心将她抛弃，她也甘之如饴。她不想思考未来的事情，她只想抓住现在的一点一滴，哪怕那些东西其实微不足道，只要对现在她的来说弥足珍贵，这就够了。
她想见京治，她要去见京治，她要看着京治登顶全国，在镜头与灯光下收获胜利，她要告诉京治，她其实根本不在乎自己以后会怎么样，她只在乎他一个人，只希望他能开开心心的，她要告诉京治，她天真、幼稚、喜欢乱来，其实根本无法独立自主，如果世界上没有赤苇京治这个人，她的人生毫无意义。什么“没有京治我也能好好活下去”——这种话，一直以来都是她的谎言。
海月快步跑下楼，看见爸爸那辆车，她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都扔在了车上！慌乱在一瞬间袭来，她尝试拉了下车门，立刻放弃了毫无意义的动作，转而打开了手机。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她一边往场馆的方向跑，一边在路上毫无形象地大喊：“救命啊，社长！”
对面传来安西拓真慌乱的声音：“海月？！你怎么了？！”
熟悉的音色令人安心，海月抹了把眼睛，阻止眼泪掉出来：“我现在身上只剩下手机……相机、工作证什么都没有，而且我都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知道场馆大致要往哪边走。”
“等等等等，你不是去和家里人见面了吗？！”
“的确是这样，但是……总之我没出事，但是什么都没了，手机也快没电了。”
毕竟拿着看了一整场的比赛，而且还放了重播。安西拓真那边传来杂音，接着他问：“你有钱吗？能不能打车？”
不仅没有钱，而且路上的交通堪忧，还不如她这个常年不运动的人跑得快。海月打开导航：“你看我一路跑过去靠谱吗社长？枭谷的半决赛开始了吗？他们要打谁啊？”
“打狢坂高中，马上就开始……算了，你给我发下导航，我看看能不能让人去接你。”
“等人接到我比赛都结束了！京治现在怎么样？”
“那也总比你跑过来快吧！你先关心下自己，别管赤苇了，”安西拓真的声音有点崩溃，“他人好的不行，反正我是看不出他脸上还能有什么表情。啊，他看过来了。嗯？没事。海月——嗯，是啊，她马上过来了。没事，真的没事！快去热你的身！”
听见对面传来赤苇的询问，海月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什么事，不能让他被别的事情分散心思，必须让他专注于赛场上。
最后海月还是上了出租车，她和司机好说歹说，终于遇上了一位愿意载她的。今天用光了我的社交能量，上车的时候海月这么想。依靠着最后的电量，她打开了半决赛的直播。
“小姑娘去看比赛啊，”好心的司机乐呵呵地听着入场式的解说，“春高对吧？打排球的。”
“嗯，”海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声音中带着焦急，“男朋友在那，但是快赶不上了。”
“别急！我肯定给你及时开到。”
尽管夸下海口，但东京令人窒息的交通依然阻碍了赶路的速度。电量叫嚣着到达最低，黑屏之前，海月看见一年级的新人举起了换人牌，上面标着的正是赤苇的五号。
不断的传球与判断失误，向来稳重的司令塔节奏却失衡——毫无疑问，正如鹤见爸爸所说，他自己在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压力。被前辈们委以信任的赤苇，却在重要的半决赛失去了阵脚，甚至不得不下场坐起两年来都几乎未触摸过的冷板凳。
随着手机黑屏，她的心脏也跌至谷地，整个人冒出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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