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猪是的念着倒
海水其人，处理复杂的事时一般都会大脑宕机，而且越棘手的越喜欢自动忽略，因为习惯了在生活里摆烂。
她的视线直接越过了小乐，只是在专注地想，自己怎么又在这样尴尬的时候碰见了申屠真？类似延伸开来的想象是有点胡乱的，为什么自己一犯病就要碰见申屠真？会不会是什么命运的安排？
海水胡思乱想了一通，决定，这次她就算难受死，也绝对不能麻烦到申屠同学。
女生故作没事状，冲两人点头示意，跟头号危机人物小乐也不例外，还同校骑士团里几位眼熟的同学寒暄了一番，这才笑眯眯地转身离去。
哼哼，演技还是得看她小水大帝的！这还不把大家都糊弄死？
回宿舍的路上，天已经有点黑了。海水已经把大半精力都用在了抵御头痛，但就算是余下的一点精力也能感觉到，似乎有个人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生来有双系魔力，通感极强，即使先前遭受重创也仍保留了些敏锐的感知。只是这会儿她已然魔力不支，警觉甚至还不如废柴的平时。
——如此，还能让她感觉到气息，来人必然是故意泄露的。
山不迎我，我自来见山。海水索性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却也没回头，摆明是在等着身后的人来。
那人也绅士而聪明，只犹豫了片刻，便缓步跟上。
“抱歉，我绝非恶意跟踪，只是有些不放心。”
申屠真沉声道，脸上既带着为此莽撞举动的羞惭，又有着郑重而不为任何事所动的决心。
海水只是静静看着面前高大的伙伴。他越正义、宽容、光明磊落，就越显得自己恶劣、狭隘、做贼心虚。光明神创造出像申屠同学这样清明的人，是不是就是为了衬托其他人的不堪？
海水还是克制着病态，轻松一笑：“申屠同学？你也要回宿舍吗？”
申屠真也并非对自己的推断果敢至极，没有半点犹豫。但海水表现出了与平时不太一样的活泼外向，这一点让他生疑。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催使他眉头微皱，缓缓地答非所问：
“你不舒服。”
……
女孩描眉画眼完，提着裙子在海水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兆星摘下一直戴着的厚眼镜、拆开了麻花辫，于是那满头秀发顺势变成了荡漾的大波浪，平添几分成熟。
海水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自己大概又因为万分的头痛陷入了沉睡或昏迷，现在是在做梦。因为拥有双系魔力的缘故，她总能看到一些时光逆流的过往，有的是过去的回忆，也有的是生死之际的片段。
海水的目光游离于这份记忆。恍惚间，她看着中学时代的小海水面无表情地回答：“嗯嗯，好看死了。这还不把海夏迷死？”
大海水：“……”
原来自己那个时候，虽然性格孤僻，但就已经很会糊弄人了。
小海水看起来比现在的她要端庄许多。及腰的蓝黑色长发被整齐地束起，耳后低低垂着一条马尾，就连刘海也是蓬松的，秩序井然地铺陈着。女孩穿着干净的制服，脸蛋也很白净，打扮的是个乖乖模样，眉眼间却有些违和的机敏。
那时候，自己答应海灯要做个能给家族争光的好孩子，扮乖可是扮得很辛苦呢。
经历透支了魔力与生命力的重创，海水的记忆时断时续，更像是一座云雾缭绕的山，会伴随着无法确定的天气，不时显露出一些若隐若现的样貌来。这会儿，就是一个开启的契机，让她忆起了初见天道乾的下午。
——怎么说呢，多少沾了点晦气。
海水看着怀春的友人给小海水也抹上了一抹唇蜜，边抹还边紧张地问：“你哥哥真喜欢成熟挂的，是吧！你别骗我……这时候，可不许捉弄我了！”
在贵族环绕的集体也能游刃有余、笑眼眯眯的兆星，这会儿却无措极了，像那时一贯木讷的海水。
小海水迟钝地点点头：“他跟朋友闲聊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小海水的脸上又露出了些不解，试图进行劝阻：“……海夏是一只花孔雀，任何人都能被他夸出花来——只要他想讨到那人的欢心。海夏不仅人来疯，还是个人渣，就喜欢到处释放魅力。他可能就是对你顺手一撩拨，你别当真。”
“——不会呀！他——那个，我都问过的，海夏虽然对每个人都很温柔，但没帮任何人编过头发。”
兆星早已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是痴痴地回忆：“我在运动会的时候那么丢脸，是他穿过人海向我走来，扶起我，帮我整理仪容。有人在背后阴阳怪气，他直接当着大家的面为我撑腰……水水，我知道海夏是对我不一样的，而且是只对我。再说，他这样，不也是在主动地‘讨我欢心’吗？是你还没开感情的窍呢！你不懂。”
女孩俏丽地眨眨眼，羞红了脸：“……众目睽睽下这样对我关切，难道不是喜欢？”
小海水只觉得不对，但她那会儿确实对男女之情并不通透，没能拦住蝴蝶般飞去的友人。
大海水眼见兆星满心欢喜地去堵海夏放学的路，还是忍不住想给当时的自己一巴掌。似乎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兆星就一头栽倒在海夏花样百出的糖果池里，被那甜蜜的蛀虫腐蚀了真心。
要是当时，自己能少放些心思在魔法上，多关心下友人就好了。惜是梦中泡影，故人早已带着无可挽回的悔恨，一去万里。
海水冷静地看着兆星走远，带着年少时特有的纯真与欢欣。她本因为难过不想再看，可还是逼着自己一直盯着，直到眼见兆星消失在视线中、小海水也缓缓转身离开。
海水突然意识到，人本该要勇敢地去迎苦难的，尤其是机缘巧合下得以窥见过去的自己，更该去酣畅淋漓地面对、错过、愧疚和思念，毕竟，连这不真实的一面，也是其他人用尽全力都无法再见的一面。
人生，就算能再多看一眼，也因为有限的轮回，终究是少了一眼。
小海水当时烦海夏烦得要命，在家要碰见就够烦的了，还要在学校里再见。
所以她不愿意陪兆星去，索性像往常一样继续偷偷跑到后山去，找她的老朋友——山腰上的一颗大树玩。
大海水猛然一惊。她这才伴随着恢复的记忆堪堪想起，自苏醒以来，自己就再也没去找过大树了，甚至还要更早一些，在兆星之死后就没再去过。
整整三年，海水都没有去见过她的树。
而此刻的回忆里，小海水终于在熟悉的山上找到了大树。大树泛着雾蒙蒙的黄绿色，在风中摇曳轻摆，明明枝干粗壮，树影却荡得很温柔。
小海水也熟练地卷起裙子、三步两下，利落地爬上了树干。她一屁股坐在最粗的枝桠间，腿在空中晃来晃去，嘴里还唱着难听的歌。
海水：“……”
好像一只猴子啊！！苍了天的！
魔法生物课上到一半迷了路的小天道乾，便是在这样的时候，遇见了脑袋顶上绽放的初恋。
不染尘泥的翩翩白裙，肉微微堆出来的大腿，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头发，淡淡的清香，嘈嘈的走调，看着是个高中生。
端庄，整洁，挺拔，守序，又有着与之相悖的矛盾，野蛮，自在，快乐。前者使他们相同，后者使他们相吸。他向来习惯孑然一身、独来独往，却好像在渺渺天仙城、漫漫后山腰，见到了一个比他自己更古怪、更孤独的精灵。
小天道乾在小海水的视线盲区驻足良久，听了一首又一首难听的歌。思虑再三，他还是礼貌问道：“请问，天教预科初中怎么走？”
……什么？那个跟自己的长赢躬行初中完全不同的、死板到不行的预科监狱！
时逢父亲海时刚刚升官，与天教间的关系初步发展。海时一直大力鼓励子女去同天教来往，但即便在海灯的授意下，海水都不是很情愿去做这件事，仿佛就是娘胎肚子里带出来的不喜欢。
天道乾不认得她，可小海水却认识天道乾。这么个尴尬的当口儿，小海水生怕自己真结识了天教的家伙，慌慌张张，一栽脑袋，摔下了树。
草坪温吞、暖风和煦、唇齿相依、呼吸交融。就这么猛地一下，像少年的玩笑、不知羞的巧合，男生女生亲上了一口。
眼见了这一幕，大海水“啪”地一声，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果然就是这会儿惹下的祸端！要了大命了！
明明自己有很严重的洁癖，天道乾这时却双标地觉得，地上的泥土也开始蔓延出了芳香来。
少年认出了标志性的发色，耳根还红着，话却脱口而出：“海……家？”
小海水被摔得很懵，亲上了一口更懵，条件反射地大声回：“啊？”
慌张间，她赶紧戴正了方才被扯到一边的罩纱，不肯说清自己是谁。别管她是谁！海家虽然主家只有三个孩子，但旁系可是一大堆！什么海甲乙丙丁的，随便猜去吧！
但面前的人也算是受她牵连，嘴皮都被砸破了。小海水虽然心里觉得麻烦，但还算是个有责任心的。她闷闷地治疗起来，抬手轻拂，少年的唇瓣便恢复如初。
那时的小海水的确魔力深厚，依托双系的天赋，对魔法的运用得心应手、挥洒自如。这点光系的小本事震惊了天道乾，他喃喃道：“好强……”
小海水不懂这有什么好感慨的。这有什么？她随便摆了摆手，转身就要走。
“——我是天道乾。”
鬼使神差间，一向孤僻的少年勇敢地介绍起了自己。小海水没有理会，甚至没有回头，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
天道乾却也觉得不急。
来日方长，他们总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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