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时候
初三那年的春天，阳光明媚，微风温柔。
文瑾敲两下卧室门，随即轻轻推开。
“在学习呢？”文瑾看见古雯灵趴在书桌前，笔尾随着书写的动作在空中画出不规则的图形。
“啊。”古雯灵闻声回头，脸颊因绞尽脑汁刷题而变得红润。
“题难吗？我给你找了个帮手。”文瑾向一旁跨步，使得少年的身影得以出现在古雯灵眼前。“汤泓哲，你得管他叫哥哥，比你大两岁。”
古雯灵看着汤泓哲的脸庞，一时间忘了打招呼。
文瑾解释，“汤伯伯家的公子，你们小时候见过的，一起玩过碰碰车。”
汤泓哲径直走上前来，站到古雯灵身旁，“哈啰。”
古雯灵条件反射回应，“嗨。”
汤泓哲翻动书桌上的教材，大致瞄一眼，拿起英语教材与一支笔。“转移阵地，我们得去客厅学习了。”
汤泓哲率先走出卧室。
古雯灵眼神随着汤泓哲移动，身体却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文瑾提醒她，“跟着哥哥出来。”古雯灵才终于回神，拿上她的英语笔记本。
两人面对面坐在饭桌前。
文瑾倒上两杯橙汁，端来一盘橘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文瑾自觉退回卧室，继续修改她的鹅黄色连衣裙的款式，把圆领改为方领。
汤泓哲翻开教材目录，食指顺着目录一条条往下滑动，“听说你完形填空不太好？”
汤泓哲对目录有了了解，大致能回想起初三的英语内容。
古雯灵不好意思讲，完形填空里十个空她能错七个。
她喝一口橙汁，抿掉留在嘴唇上的甜味，“也还将就吧，就那样。”
汤泓哲翻开教材，“也就是说，你的语法和单词这两块需要补补。”
教材内容太系统了，适合学习，不适合考试。汤泓哲想要提高效率，“你的单词本呢？”
古雯灵惊觉，她的单词本上写满了中文谐音，上不了台面。“噢……我忘教室了。”
汤泓哲合上教材，“完形习题册呢？应该有一本专项习题册吧？”
“这个好像在的。”古雯灵仔细回忆，习题册上没有遗留下稀奇古怪的东西，能够拿出手。
她跑回卧室，翻翻找找，再回到客厅，把习题册交给汤泓哲。
习题册中的习题是按由简到难的顺序排列的。汤泓哲挑选难度适中的题目，推到古雯灵眼前，“做做看吧，测试一下你的水平。”
汤泓哲说话比老师还严厉。
古雯灵老老实实握住笔，专心致志浸入习题中。早春时节，额头也能渗出汗珠，古雯灵抬手背擦拭。
汤泓哲漫不经心剥橘子，细腻的汁液喷洒在空中，弥漫出酸甜的香味。古雯灵不免看一眼，咽一下唾沫。
“想吃吗？”汤泓哲故意逗弄古雯灵，橘子伸到古雯灵眼前，又迅速缩回，“写完才给吃。”
古雯灵不服气。“切！”闷头看向题目，连蒙带猜随意勾画最后两道题的答案。
考试总是难熬的，而交卷最快乐。
古雯灵兴高采烈将习题册交还给汤泓哲，拿起身旁的橘子。是汤泓哲替她剥好的橘子，皮肉分离，唯有底端连在一起。
一只橘子像莲花一样盛开。
汤泓哲认真对答案，俨然是一位老师在批改试卷。
古雯灵把橘子塞进嘴里，抬眸偷瞄汤泓哲。稍显黝黑的小麦色皮肤，衬得他有异于其他同龄人的野性。这野性又与少年感相混杂，产生一种莫名的吸引。
古雯灵看得入迷。
回想起小时候玩碰碰车的场景，记忆里的画面全是一群小女孩小男孩在欢笑。
汤泓哲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古雯灵试图唤醒记忆深处的面孔。
汤泓哲抬起头，用笔尖轻轻敲打古雯灵的脑袋，“你看什么？”
古雯灵瑟缩一下，眯起双眼，“看你眼熟，我们小时候好像真的见过。”
“你才想起来？”汤泓哲伸出手，从古雯灵手中那莲花似的橘子皮中挑一瓣橘子，“你记性不好，难怪学习这么差。”
古雯灵辩驳，“哪差了？我物理化学好着呢。”特意强调理科好，以此彰显她的聪明。
汤泓哲转而变得严厉，“英语差呀！”他把习题册放到古雯灵眼前，“错五道题，你真让我大开眼界。”
古雯灵数着红色叉的数量。连蒙带猜才错五道题，已经算超常发挥了。“还可以，还能将就。”
“你管这叫可以？”汤泓哲用笔尖指着试题，“你连turn…into…和turninto都分辨不清楚。这种低级错误，我们班倒数第一都不会犯。”
古雯灵握着橘子，聚精会神聆听汤泓哲的教导。“你刚刚说的两个短语，难道不是一模一样的？”
“多了省略号的好吧？省略号可是关键。”汤泓哲气恼不已，“把手伸出来！”
古雯灵受制于汤泓哲的严肃气场，没有考虑到反抗的事。她放下橘子，在衣服上擦擦手，顺从地在汤泓哲眼前摊开手心。
汤泓哲左手握住古雯灵的手背，大手握小手，小手显得乖巧可爱。
汤泓哲右手高高举于空中，重重落下，古雯灵吓得闭上眼睛，高耸肩膀。待到快落于手心时，速度急剧降缓，最终只是一下轻轻触碰，蜻蜓点水，有一种酥痒的感觉。
古雯灵悄悄睁开眼，看见汤泓哲仍旧是一副假装气急败坏、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忍俊不禁。
他好像在逗小朋友玩，而她就是小朋友。
古雯灵笑道，“纸老虎。”
汤泓哲装腔作势，“信不信我动真格？”他再一次抬起手，气势比刚才足，却越是夸张越不叫人信服。
有一阵穿堂风从阳台兴起，掠过客厅，径直吹开卧室半掩的门，门吸碰撞沉闷响动。
文瑾原本对着穿衣镜，这一下索性走出卧室，在茶几前左右晃动。“孩子们，我这裙子改得怎么样？”
古雯灵惊恐，急忙从汤泓哲手中抽出手。好似做了亏心事，耳朵微微发红。
汤泓哲沉稳自若，悬空的手索性折回，拖着脑袋。
文瑾一身鹅黄的裙子搭配鹅黄的亚发条，再来一对珍珠耳环，衬得人别致优雅。
汤泓哲竖起大拇指，“文瑾阿姨可真是电影里的美人。”
文瑾乐不可支，插着腰，显得腰肢愈发窈窕，“咕咕呢，觉得怎么样？”
古雯灵学着汤泓哲的模样竖起大拇指，“必须美，出门就是我年轻漂亮的姐姐。”古雯灵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汤泓哲，“像不像周慧敏？”
这一回头，便与汤泓哲四目相对。古雯灵立即撇开视线。
汤泓哲其实回答了古雯灵，“像，青山周慧敏。”古雯灵却没有听清汤泓哲的回答。
她只觉得心跳加速，急促得快要喘不过气。
以前可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周一的中午课间，古雯灵点了一杯烧仙草，一杯草莓双皮奶。兴高采烈走到奶茶店里靠近角落的座位上，把烧仙草分给尤茜。
尤茜面无表情，粗壮的黑色吸管麻利插破包装纸盖，顺时针搅动奶茶汁，猛烈喝一口。
正值午休时间，店里学生不算太多，来来往往，不做过多停留。
古雯灵挪动铁艺凳，靠近尤茜，“给你讲一个秘密。”
尤茜来了精神，“什么什么？”
古雯灵用塑料勺子划动双皮奶，划成一个井字，“前几天我不是叫我妈给我找家教嘛，补习英语，结果你猜怎么着？”
尤茜配合地露出求知若渴的表情，“怎么着？”
古雯灵偷笑，“我妈给我找了一个帅哥！”
“真哒？”尤茜下意识发出大嗓门声音，引来几个回眸。她随即降低音量，沉声重复一遍，“真哒？有多帅？比一班那个周嘉岩还帅？”
古雯灵回忆周嘉岩的模样，再拿周嘉岩与汤泓哲相对比，认真评价，“平分秋色。”
“那是相当可以了。”尤茜换作逆时针旋转吸管，“是我们学校的吗？哪个班的？我见过吗？”
古雯灵稍显得意，“比我们大两届呢，在路松中学读高二。”
“噢——”尤茜托着长长的尾音。再喝一口烧仙草，含在嘴里，用牙齿缝隙过滤奶茶，吐出味道怪异的花生。
古雯灵滔滔不绝，“而且特别巧合的是，我妈说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碰碰车！他记得，我也记得！”
古雯灵左手心覆盖右手半握的小拳头，抱于胸前，是少女在祈祷。“你说，这算不算是命中注定？”
“可以呀你。”尤茜轻推古雯灵的肩膀，跟随古雯灵笑得肩膀耸动。又怕吵到店里其他客人，这份欢乐只能藏着掖着。“不过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男女主角小时候肯定偶遇过。”
古雯灵愈发兴奋，似乎她的爱情马上就要掀开序幕，“所以为了他，我更加坚定了我要考去路松的心。”
尤茜再一次拖长了尾音，“噢——”
古雯灵发现了，只要说起路松，尤茜就会立即转变成呆滞无神的状态。
尤茜埋着头，用吸管将纸盖划开一道口子，捏着开口顺着杯沿撕纸盖，努力把纸盖撕得完整。
店里已经没了客人。店员缩在柜台前玩手机，从外面看只能看到一个茂盛的头顶，伴随着手机里发出的综艺笑声。
古雯灵舀一勺双皮奶，乳白色的固体上覆盖满鲜红色的草莓酱，“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的秘密还不告诉我。”
待到尤茜撕完纸盖，古雯灵伸手舀了一勺烧仙草。
尤茜叹出一口气，“我想考青山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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