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罪责之争
由于长时间体力严重透支,且连续几天得不到正常的休息,这一觉成冲睡得十分舒坦畅快,分外的深沉满足,几乎连梦都没舍得做一个,直直地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自然醒来。
醒来的时候,成冲发现自己正躺在哨卡内的床上,白色的军褥,黄绿色的军被,整齐的铁架子床,屋内一切简单朴素。自己那身血污的沙漠迷彩服早就已经被换下了,就连右腋下的枪伤也已经被细心的战友们处理过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所有好奇的士兵们都被排长高兵的一道严令堵在了门外,防止好奇的他们打扰了疲倦至极成冲休息。
尽管所有人都分外的着急,急于想了解这件大事情的真相,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打扰这个累极了的新兵的休息,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焦急地等待着,盼望着。
终于见到成冲醒来了,所有士兵仿佛等在医院门口的那些家属们一样,顿时就都舒了一口气,如蒙大赦一般,随即簇拥着排长高兵,一股脑全挤了进来,仿佛看西洋镜似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新兵蛋子,。
是的,他们实在太好奇了,这三四天的时间里,这个新兵蛋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说为战友们报仇了,那他到底是如何报仇的?谁知道他有没有吹牛?然而,他那一身的血污以及他右腋下的枪伤却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
这些似乎都在向人展示着这个新兵蛋子这几天的坎坷周折的经历,以及极不平凡的凶险遭遇。
“排长,对不起!我睡过起床点了。”成冲连忙坐起来表示歉意。作为军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睡觉睡过了起床点,就绝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没事儿,你这次算特殊,看得出来,你实在是累极了,昨晚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现在。怎么样?现在感觉好些了吗?”高兵很随意地摆摆手,示意让他继续平躺着,同时关切地问道。
成冲没有继续躺着,而是坚持坐了起来,胡乱地揉了一把眼睛,以便让自己更加清醒些,继而回道:“现在好多了,没什么事儿了。”
见成冲说自己没事儿了,一起挤过来的士兵们便七嘴八舌地问开了,并且,还一个比一个急:
“没事儿就好,那你现在快给大伙儿说说,你这几天都经历了些什么?”
“你说给战友们报仇了,快说说你是怎样报仇的?干掉了他们多少人?是怎么干掉的?”
“你身上的枪伤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有你身上的血污是怎么弄的,还有那支AK47步枪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
成冲一时竟有点应接不暇,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他知道什么叫做保密条例,什么叫做不该说的不说。他很为难地向排长高兵递了一个眼神。
高兵自然会意,他夸张地高提着嗓子训斥道:“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的,审讯犯人么?该上哨的上哨去,该巡哨的巡哨去,该干嘛干嘛去,老子现在要跟成冲谈工作,出去,你们他妈的都给老子出去。”
排长高兵虽然很夸张地下了逐客令,可那群大头兵却并不立刻买账,他们绝不肯轻易放弃这个堪称千载难逢的“窥秘”机会的,他们相互间装模作样地推搡一番,但是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排长高兵也不跟他们计较,他心里非常明白,整个哨卡就这么些人,所有人的秘密几乎都是共享的,士兵们当然都有学过《保密条例》,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自然也会严格掌握必要的分寸,绝对不会轻易泄密的。
何况这件事情纵使要对他们保密恐怕也不可能保得住,原因很简单,在穷极无聊的极漫长的时间内,如果他们没能弄明白事情的大概原委,那作为排长的自己,就不可能得到哪怕半刻的安宁,他们一定会变着法儿拐着弯儿向自己打探的,直到完全弄清楚为止,否则就绝不会罢休。
在这方面,高兵也不能轻易摆出自己排长的架子来强压他们,因为在远离人间繁华的高原边防哨卡里,所有的官兵都是一个紧密的结合体,团结是排在第一位的,至关重要。
见这群大头兵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意思,高兵只得大手一甩,大咧咧地说道:“说吧!捡紧要的说,我谅这群兔崽子也不敢乱说出去一个字。”
说罢!向成冲示意了一个眼神,成冲随即会意,他很快就明白了排长的意思,所谓捡紧要的说,就是让成冲大概讲讲事情的经过与原委,满足满足这群大头兵的窥秘欲望罢了,不必讲得太细,讲得太全,这样,较利于保密。
而这群大头兵见排长都发话了,顿时便纷纷表态,并开始油腔滑调地发毒誓,甚至说什么谁要是透露出去半个字,说以后生孩子没**等等,反正说的话儿没边没际,态度和语气却格外认真,反差极大,相映成趣。
成冲只得依令,只得露虚藏实以孔夫子著春秋的方法粗略地讲了一通,主要讲战斗的经过,讲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面,以及枪伤的原因等等,以满足满足战友们的好奇心,窥秘欲,却很少提及其它事情。
正在成冲难以自圆其说,众人却听得津津有味之时,值班的哨兵跑过来向高兵报告,说上级首长来电话了,让他立刻去听电话,并说上级首长的语气很不好,十分严厉。
高兵脸色一惊,不敢丝毫怠慢,立刻转身快速奔跑着去了。
众大头兵虽然因此而集体愣了片刻,但是很快就镇定过来了,继续缠着成冲讲他九死一生的英雄故事,况且排长高兵不在,故而分外的放肆。
成冲当然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能什么都往外说,但是却架不住这群战友的一再纠缠以及别有用心地引导,只得似挤牙膏般,一点一滴地往外挤。
心里却焦急地盼望着排长高兵早点接完电话,赶快过来救场。
成冲左盼右盼,好不容易把接完电话的高兵盼了回来,然而就在高兵进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立刻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到了排长异常严肃的脸,感受到了排长极其凝重神情以及沉重的心情,仿佛发生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一般,他们与排长相处以来,只有上次月半弯哨卡遇袭时才出现过这种情况。
“怎么啦?排长!发生什么事情了?”所有人都转移了注意力,纷纷围着排长高兵焦急地问道。
高兵面有立刻回话,而是皱着眉头默默地看了大家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床上,仔细地看了看成冲,摇摇头,几次欲言又止。
如此一来,所有人就越发焦急与不安了。
而成冲立刻就意识到排长的这幅出乎寻常的表情,肯定跟自己的这次私自行动有着莫大的干系,他早有思想准备,故而镇定地对高兵说:“排长!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你放心,我没事儿,我挺得住。”
沉吟了片刻的高兵再次打量了一番成冲,然后在众人的极其企盼的眼神中,缓缓说出了事情原委:“是猛虎团团长亲自来的电话,说你此次私自行动,严重违反了军纪,说要将你立刻送回去,接受严肃处理。你是知道的,你现在属于猛虎团的兵。”
高兵的这一番话,仿佛在滚油里面滴了一滴水,顿时便在这群大头兵里面炸开了锅,这群神经大条,说话粗鲁却十分重情重义的大头兵们很快就群情激奋地嚷嚷开了:
“严肃处理,什么叫做他妈的严肃处理?成冲为我们死去的战友们报了仇雪了恨,完成了一支普通小分队都未必能够完成的艰巨任务,不给奖励不给勋章也就罢了,还要严肃处理,凭什么还要严肃处理?”
“私自行动!谁说他是私自行动了?他的这次行动是我们全排的弟兄们一起商议决定的,要严肃处理,就连我们全排的弟兄们一并严肃处理了吧!无论关禁闭,蹲号子,还是他妈的别的,悉听尊便,我们全排的弟兄们一起承担就是了,咱们好歹还他妈的有伴不是?”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他妈也别想把成冲从咱们月半弯哨卡带着,谁他妈要带着成冲,老子们就跟他们拼命。反正老子们长时间待在这高原边防哨卡上,舅舅不疼姑姑不爱的。”
……
一时间,整个月半弯哨卡几乎都被吵翻了天,这群大头兵们不那么懂军法,他们在远离人间繁华的高原上待得久了,早就养成了一种粗犷的大咧咧的性格,不懂得什么弯弯绕,只知道直来直去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简直百无禁忌。
但他们却是一群重情重义的真汉子,成冲是他们的战友,同志,兄弟,袍泽。他历经千辛万苦为死去的战友们报仇雪恨,自己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回来了,不给嘉奖勋章也就罢了,居然还要送去严肃处理,这叫哪门子事情?
他们当然不能同意了!绝对不答应!
而成冲实际上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从他打定私自行动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到了因此而产生的极其严重的后果,即便是侥幸没有死在此次行动之中,也难以逃脱军法的严厉制裁,但是只要能为死去的战友们报仇雪恨,他都无怨无悔,义无反顾。
既然事情已经做了,那么,现在该到了承担严重后果的时候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当,没什么好扯淡的。不过,好歹自己已经给战友们报仇雪恨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其它的,就悉听尊便吧!自己已经管不住了。
想到这里,成冲苦笑一声,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郑重地说道:“谢谢战友们的一片真心,一片赤诚,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敢做,当然就不怕承担,再严重的后果我都不怕,当初我打定主意私自行动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我无怨无悔,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的话,我还是会义无反顾,一往无前的。”
原本喧嚣得几乎沸腾的月半弯哨卡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现场鸦雀无声,安静得几乎能清晰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当然了,如果现场有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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