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厂里的水电费突然升高
在收购斯泰尔斯以前,万家万有的内部管理一直是粗放的,粗放其实就是混乱的代名词。蒲天明有心理顺,但怎么理也理不顺,一来是公司的盘子越来越大,什么事情她都亲力亲为实在是吃不消,二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去理,从哪里理起。因此,这么多年下来,内部的管理漏洞千疮百孔,好在公司一直在野蛮生长,如同一个精壮的汉子一般,糟践自己的坏习惯不少,但年轻力壮,底子硬,扛得住。一年前公司收购了斯泰尔斯,接管过来不少外企的职业经理人。在蒲天明看来,这批人要说闯劲那是绝对不如自己起家的旧部,但做事的系统性和职业操守,又是自己手下这帮泥腿子不能比的,于是她两股力量兼用,并相互牵制。为了能驾驭住局面,她还专门去黄河商学院主办的总经理研修班学习,儿子两年前从英国念mba归来,也给她增添了巨大的支持。在黄希明的力主之下,公司不断推出“目标管理”、“绩效考核”、“薪酬激励“等管理方法,万家万有的内部管理开始有了起色,公司的上市也加快了步伐。
公司的“目标管理”工作会从十一月就开始进行,由各个部门、子公司按照公司统一的模板事先定出短期、中期目标,然后到总部汇报,总部则由“目标管理委员会”对上报的初稿进行审议,按照蒲天明和黄希明的要求,对这些初稿横挑鼻子竖挑眼,然后各方经过长达三天的闭门会议,进行激烈的讨价还价,最终敲定这些计划。今年是实施“目标管理”的第一年,母子二人亲自上场督战,就是要把这个制度建立起来,也要利用这个过程梳理公司的内部管理,甚至进行人事调整。
今天上场的是涧河州工厂,房一间带着手下早早地来到会议室,九点一到,会议准时开始。总部的各职能部门和“目标管理委员会”的成员作为目标的审议方,在听完房一间等人的汇报后,各种问题连珠炮一般的就飞了过来。
“请问房厂长,厂里的采购系统为什么迟迟上不了线?”
“你说‘迟迟上不了线’好像是我们故意拖着,”房一间淡淡地笑了一下,“其实,按照总部的要求,我们本来应该在八月上线,但是又碰上厂里设备大修,给耽误了一个月,到了九月,采购系统的数据采集又因为厂里的原始资料不全,为了谨慎起见,我们与实施公司进行了反复核对和清查,这样又花了一个月。我们认为,既然第一次上线这个系统,一开始就要尽量做到原始数据基本正确,否则图一时之快,将来再来返工,就得不偿失了。”
“请问房厂长,关于工厂车间的闲置问题,怎么没见你们写入目标?”
“我们的厂房当初征地的时候,政府批给我们的价格都是很优惠的,所以,我们就拿下了,现在看来,那样的面积实际是超出了我们的生产能力,造成这些年来厂房的使用率一直不足,有时饱满些,但不饱满的时候占多数。2007年我们引入了两条新生产线,后来由于世界性的金融危机造成外方订单锐减,我们至少有两个厂房现在都闲置着。我们一直在寻找新的合作伙伴,也在跟总部的海外事业部合作寻找、筛选新的企业,但目前还没有最终落实。”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落实呢?”
“这个我们也说不好,也不是我们涧河州厂一家能定的。”
“但是不写入目标,这个事情就无法推进,就没有完成的一天。”提问者步步逼近。
“写入目标当然没问题,但是写进去以后,也不是我们厂能单独完成的,我们把不能单独完成的目标写进去,到时候完成不了,那就是走形式。”房一间也不示弱。
“这个就是我们提到的共担目标,我们每个部门的目标,有一部分就是与其他部门共担的,能不能完成,需要两个甚至多个部门配合,能不能配合好,是对我们的内部管理能力、沟通能力和实施能力的挑战。刚刚提到的处理车间闲置问题,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我的意见是涧河州厂和海外事业部各担50的目标,明年内完成至少一个车间的新伙伴引入,如果能完成两个甚至更多,我们发超额奖金。这样行不行?”
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蒲天明插话了。对自己的家底,她还是很清楚的,这些老厂都有历史遗留问题,有些也是自己当初随便拍脑袋定下来的,经不起深挖,解决这些问题要分步走。但总部的要求也必须要提,这帮新招进来的管理新锐的积极性也要保护。
“既然没有问题,这个就写进双方的目标里面。”见大家没有反对,蒲天明说。
“那我们进入下一个目标……”会议主持人说道。
“等等。”蒲天明意犹未尽,“目标有了,还要细化,不然这个目标就是虚的。什么是细化呢?”她用凌厉的双眼环顾会场,大家都把头抬起来。
“细化就是把步骤落实,在什么时候做什么,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人事总监李颖儿率先回答。
“对!以处理闲置厂为例,你们预计明年几月完成?通过什么方式完成?需要哪些资源?除了寻找新的合作伙伴,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案?你们想过吗?为什么我们很多问题年年存在,年年解决不了?那就是我们各级管理者没有ownership,这个ownership,通俗讲就是‘主人翁意识’,一件事情,得有人把它挑起来,就像对你自己的事情一样!”蒲天明说到这里,站了起来,由于会场被设置成环状,形成了一个圆,她把圆周的每一段都走到,然后在“目标管理委员会”的一个后生前面站住,问“小李,你结婚了吗?”
“没呢。”小李的脸一下子红了。
“有女朋友了吗?”
“现在没有。”
“那找女朋友这事儿,你会委托其他人帮你吗?”
“这个不会吧,除非实在找不着。”听了这话,大家都笑了起来,小李的脸更红了。
“放心,你不会找不着的,真要找不着,我帮你找。”蒲天明也笑了起来,会场的气氛有所缓和。
“为什么小李找对象这事儿不会假手他人代办呢?”蒲天明收住了笑,再一次提问。在她参加的总经理研修班上,管理学教授交了一个技巧,那就是忍不住要发话、下指令的时候,改用提问的方式会比提要求的方式更好。她反思自己过去的管理风格,越发觉得提问,尤其是巧妙的提问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事,和尚都不急,太监急了没用。”企划部总监樊涛回答。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窘得小李不断地挠着后脑勺。
“我那比喻不恰当,应该说自己的事情自己最上心。”樊涛赶紧弥补。
“自己的事情自己最上心。”蒲天明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重复着这句话,“对公司的事情,你们有没有像对待自己的事情那样上心呢?”
她慢慢走回到座位上。“继续吧,讨论下一个目标。”她喝了一口水,降低了声调。
“我问个题外的问题。”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黄希明发话了。
众人的眼睛一下子又聚集到黄希明身上,蒲天明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儿子。
“刚刚房厂长说八月份厂里大修,我看当月的月报,为何水电费环比涨了近60,同比也有50的增长,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吗?”
由于是“目标管理”工作会,房一间等人都没准备那些本应出现在“月度会议”上的问题,黄希明不紧不慢的一问,让房一间顿时卡壳。他脑子飞速地回到8月,不就是自己夹带私货开始生产的那个月吗?他一时语塞,头上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谁说这个公子哥只会玩女人啊!他心想。
“呃,这个八月的水电,让我查一下资料啊。”他一边应承着,一边在电脑里快速查找相关资料。
“八月份正好园区的水电费涨价,所以费用有所上升。”后勤主管先替房一间遮掩。
“水电涨了多少?我要具体数字。”
“水费从55元一个立方涨到8元,八月份,园区电费实施高峰电价12元一度,平常都是06元一度。”后勤主管脱口而出,这毕竟是份内的事情。
“从涨价的角度看,这可以解释一部分,但为何用电量、用水量环比也增加这么多?”黄希明以前对数字不敏感,蒲天明在他进入公司的时候,就专门把他先安排到财务部锻炼,几个月后,黄希明不仅能熟练看各种报表,而且能从中看出问题。
坐在他身边的蒲天明满意地看着黄希明,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目光才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慈爱。已经满过五十六岁的她,明显感到自己在体力上有些吃力了,前不久的体检又查出子宫肌瘤,她却一直排不出手术的时间,一个人张罗这么大的摊子,怎么走得开?只有尽快将儿子黄希明培养出来,由他来做总经理,自己改任董事长,才能稍微缓过劲。所以跟一般家族企业按部就班培养第二代不同,蒲天明没有让黄希明在基层徘徊太久,只用了两年就把他提升到副总的位子上。给他这么大的责任,他才能成长成做这么大事情的人,想起自己以前跟黄胜起家的时候,不也就二十出头嘛。再说了,现在公司兵强马壮,人才济济,儿子只需要驾驭住人,快马加鞭、提前接班是可以实现的。只是有时候她发现,儿子对驾驭女人和赛车好像兴趣更浓,但她又不想去阻拦他:富家子弟就是要有富家子弟的意识,本身就是这个身份,当仁不让,藏什么藏?她就是要通过满足他享受的意识达到让他上位的意识,再进一步塑造他的责任意识,权力、责任和享受本质上都是连着的。
就在房一间一身大汗忙着找理由、做解释的时候,坐在总部职能部门那边的龚艳萍也在急房一间所急。
“八月份涧河州厂里不是新增了一批从土耳其转过来的货吗?”龚艳萍轻声地说。
“对的,对的,原先这批货是没有在预算内的。疫情之初,一些客户把单子转到海外,后来国内控制疫情得力,生产陆续恢复,海外的疫情反倒越来越吃紧,那些地方的工厂根本生产不出,就是生产出来,也运不出去,这样从八月开始国内的订单反而多起来,我们这边也接了许多。”房一间如获至宝地接过龚艳萍递过来的茬,赶紧发挥起来。
黄希明没有啃声,似乎在掂量这个回答,好像点了点头,又好像不那么坚定。“你们继续下一个目标吧。”他挥了挥手,眼睛却朝龚艳萍那边若有所思地望去,只见龚艳萍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时而又敲击着键盘,一副深度思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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