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好吧。”喻迢叹气:“这个合同一看就是你给我开后门了吧?我不想这样。”
他注视着姬青让的眼睛,神情认真,道:“我不想让我们的友情变质。如果我真的要靠你养的话,那我们就不再是朋友,而是我想靠你获利、攀附你的关系了,你懂吗?”
“我们是朋友吧?”他明知故问。
姬青让又“哼”了一声。
“好了,”喻迢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像在给一只暴躁爱生气的大狗顺毛,还是脾气最不好、毛色最出众的那只:“我知道姬大少爷家财万贯,我等草民高攀了,不该不识抬举。”
姬青让听他这样说,嘴一张又要生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喻迢一句话堵回去了:“如果我真的需要你帮忙,一定会第一时间找你的,好吗?”
微风吹进半开的窗户,桌上的书页轻轻翻动一页,眉眼尚带青涩的喻迢穿着白衬衫,坐在那里静静的抬眼笑着看他,不给姬青让发火的机会:“那以后就多仰仗我们青让了。”
彼时年轻气盛的姬青让神色一动,没有再强求。
喻迢有点疲惫的回了诊所,目送了姬青让离开就上了楼。
他身体其实还没有完全恢复,一天收拾下来,虽然姬青让出了大部分力气,还是让他浑身酸痛、精神不济,只想赶紧到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迎接新的一天。
生姜紧紧跟在他身后,四肢矫健而修长。
它这一天都很不开心,怎么哄都闷闷不乐,喻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累了一天,胳膊没力气,人又困乏,只能放弃哄猫,打了个哈欠,张开双臂对生姜道:“我要睡觉咯,小猫咪是和喻医生一起睡,还是自己一只猫睡客厅呢?”
生姜扭过头,极短的“咪”了一声表达不满,最后还是一跃而起,落在了喻迢怀里。
“乖。”喻迢被后劲冲的向后退了半步,底盘不稳地接住了生姜,调侃道:“生姜要是再重一点,可就不能要抱了,我可接不住你。”
已经自发在怀里调整舒适角度的奶姜色猫咪好像听懂了,墨绿眼眸瞪他一眼,凶凶的嗷了一声,爪子却将他牢牢抱紧了。
喻迢笑了一声,将它向上轻轻颠了一下调整了个顺手的姿势,悠然上楼去了。
因为自身爱干净,喻迢的卧室一直打扫得很整洁,故而就算白天没来得及整理到这里,也不算很乱。喻迢实在疲倦,心道换一套床单被褥将就一晚,明天再细细做清洁吧,于是放下了生姜,叠起来取了另一床被子,几乎头一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群星坠碎。
白日里阳光灿烂,晚上也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月光没有任何遮掩,顺利的撒过一路银辉,停在喻迢床沿。
窗户无风自动,吱呀一声打开了,大片月光流水似的泼洒进来。
夜色中熟睡的喻迢不安稳的动了动,眉头无意识皱起。
窗棂上,不知何时鬼影一般无声无息的蹲坐了只月色的狐狸,身形修长,体态优雅,九条尾巴无声摇曳在身后,投射出来的影子像是挥舞着的绮丽爪牙。
它血色的双眸静静地盯着熟睡的喻迢,看了许久。
睡在喻迢身边的生姜耳朵一动,骤然的睁眼,看见窗台的九尾狐的瞬间,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伏低身体,喉间发出威慑性的呼噜。
狐狸似笑非笑的轻飘飘看了它一眼,不屑道:“敢对着我叫嚣……凭你碎成渣的灵魂”
警惕的前进几步将喻迢挡在身后,还没来得及驱逐这出现得蹊跷的狐狸,下一秒生姜就失去了意识,继续昏睡过去。
“你只是喜欢幼崽,是谁,其实无所谓的,对吗?”
它喃喃自语,压低的声线华丽,一如满身月光织就的皮毛,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因为被施了使人沉睡的咒法,呼吸更加均匀。
不请自来的九尾狐冷笑一声,看着躺在床上毫不设防的对着自己睡觉的人,到底没能彻底转身离开。
沉睡千年的大妖一身皮毛被灵力蕴养的极好,黑夜中散发着晶莹柔和的月光,不失为一种美景,可惜被法术牢牢遮掩着,让人没办法看到。
它静悄悄走到喻迢身边,九条轻灵飘逸的尾巴随着动作缠绕交错,妖异而美丽。
九尾狐凑得极近,近得连呼吸都交缠到了一起,注视着他的睡脸时能连因呼吸微微颤动的睫毛都看得清。
它神色难辨。
随即吻部向下,贴到了熟睡的人白净的脖子上。
咬下去。
只要轻轻一口,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断绝他的生命。然后吸干他的血液,噬尽他的骨肉,将他的灵魂圈禁在身边,让他永远陪着自己。
违背诺言的人,就该付出代价。既然曾经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他就不该抛下自己。
在过去的心怀绝望、遍寻不见的那几千年里,它一直是这么想的。
最开始那只单纯天真到可笑的狐狸已经死了,死在了每一个满怀着期盼的日子,死在了永远在等待的晨曦日落里。
它走遍了世间每一个角落,抓遍了通魂晓灵的修士,穷尽手段也找不到想见的人。
长出了第九条尾巴,成为神力通天、举世敬畏的大妖后,它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居然就只是回到那棵红果树下日复一日的采集,涂抹在印记消失的尾巴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希冀那抹消失不见的魂魄,会温柔的唤着“阿琼”,重新回到它身边来。
可他没有。
叶子一年年的枯黄、衰落、长出新芽,果子一岁岁长出、成熟、腐烂。
它的心也随着这些果子烂掉了。
最开始还知道疼,懂得思念与酸楚。
到后来和因为被它日复一日按上果泥、被洇得腐烂的尾巴一样,完全变成了一滩烂泥,再也拼凑不起来任何喜怒哀乐了,眼前的天永远是黑的。
被无尽痛苦淹没的九尾狐于是报复。
它变成了只知道杀的怪物。
无尽的杀戮带给它能麻痹自己的快感。它先是找到了沙棘村残存的村民,问清想要知道的一切后,杀;它又循着踪迹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找到操纵着一切的真凶,杀;在它终于窥见了一切真相、洞悉这世间无穷无尽的肮脏丑恶,迸溅的血液将它的双眸浸湿、染成鲜血一样的恶心的红色后,它就知道,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它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无忧无虑抱在怀里,被夸赞像玉一样的无瑕、洁净、纯粹的阿琼了。
它真的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一个人在深山停留、靠着曾经共有的记忆短暂喘息时,它甚至会想,从前如果是我死了就好了。
让你活下来就好了,换我死吧。
不是心疼与留恋,而是恨意。它怨毒的想,我情愿是我死了,也要让你留下来。
留下来好尝一尝像我一样的无尽等待、无尽绝望、坠入无尽深渊的窒息滋味。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它想。
你曾经幻想过的,都可以一一实现。
像你构想的那样,威胁他,先让他品味到无穷尽的恐惧,折磨他,碾碎他的身体,摧毁他的精神,抹杀一切他在意的东西,然后他会崩溃,他会后悔,就像当初自己粉碎腐烂、痛不欲生的心。
最后摄出他的灵魂,永生永世囿于自己身边,再也不会有任何不必要的苦难与无聊的分离。
它露出尖锐的犬齿,那牙齿锋利逼人,在喻迢毫无防备露出的脖颈边闪着寒光。
咬下去,人类的身体到底有多脆弱,不会有人比你还要了解了。
它眼睛眯起,瞳孔凝成血玉一样的红,一切在它眼中被黑气覆盖,只有那一截脂白的肌肤还有光亮。
咬上去。
有什么在耳边不停低语。
咬上去,你所求的一切,就都能如愿了。
咬上去。
九尾狐尖利的牙齿,对准了沉睡之人的大动脉。
就在这时,沉睡的喻迢似有所觉,微微翻了个身面向它,唇边溢出呓语。
以为是生姜趴在他枕头边睡觉,半夜醒来弄出的动静,习以为常的伸出手,摸向那个方向,迷糊道:“乖,别闹。”
原本的确睡在枕边的猫早已被外来者扔到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只隐藏身形的狐狸,故而他什么都没摸到,手透过九尾狐落了空,悬在了床沿边上,又坠入梦乡,没有收回去。
乖,别闹。
九尾狐怔怔的听着这一句,像是中了点石成金的咒语,就那样顿在那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
它良久歪了下头,眼睛因为月光而闪烁着晶莹。
多么熟悉的一句言语,和它深藏记忆深处,在无尽长夜中反复拿出来回忆的片段悄然重合到了一起。
像一根又轻又重的羽毛,落在它早已不会跳动的心脏上。
它像是一尊铸成白玉的雕像,只是沉默的盯着眼前无知无觉的人,在这一刻将什么都忘记了。
良久良久,繁星散去,直至晨光熹微,一阵风将半开的窗户拍在墙沿发出响动。
它才低垂高贵的头颅,一顿、又一顿的,像是念年久失修的老钟,缓慢的,安静的,虔诚的,抵住了喻迢垂下来的手边。
然后显露出实体,闭上眼睛,将头凑过去,轻轻贴上他的掌心。
假装是他在抚摸自己。
朝霞踏着薄雾与月色走来的时候,街道隐隐传来人声,它就又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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