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锁非媒
语声如此娇媚的人,小鱼儿再也不认识第二个。
他骨头都仿佛酥了,要想回身,只觉一个冰凉尖锐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脑。
萧咪咪柔声道:“乖乖的,不要动,不要回身。玉颜,你也过来好么……嗯,这样才是乖孩子,现在,你也背转身,和他并排站着好么?”
小鱼儿只希望江玉颜莫要太乖,只希望她稍微有些反抗,那么,小鱼儿就可以将怀里的“透骨针”拿出来。他若有拿出来的机会,以他出神入化的唬人之才,这萧咪咪只怕就得意不久了。
但这见鬼的江玉颜却偏偏乖得很,活像个入宫待选的小秀女。小鱼儿朝她直打眼色,她也瞧不见。
萧咪咪反而瞧见了。她银铃般娇笑着,丹凤眼几乎媚得滴出水来:“好皇后,我还在这里呢,怎地就忍不住向我的宫女眉目传情了?她伺候得你很满意么?”
江玉颜方才一直垂着头,此刻终于开口道:“你……你……你怎会来的?”
萧咪咪面上甜如蜜的笑容倏地消失不见。在小鱼儿反应过来之前,那只纤纤的玉手已经重重落在江玉颜脸上,啐道:“小贱人,你也有脸和我说话!”
她这一巴掌可实在不轻。江玉颜半边皓白如玉的面颊迅速红了起来,艳得像是粉莹莹的桃花。她几乎是立刻吓得哽咽起来,可怜巴巴地往后一缩,缩到小鱼儿身侧。
萧咪咪抬手又要追打,小鱼儿伸臂一挡,不动声色地将江玉颜护到身后,才堪堪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堂堂的‘迷死人不赔命’,还要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争意气么?”
萧咪咪被他挡住,也不打了,反而伸手摸着了他的脸,媚笑道:“你真是个好男人,这样下贱的狐狸种,你也要护着她……唉,我这样心软的人,怎忍心拆散你们?”
小鱼儿被摸得只觉恶心,那只手突然自己离开了。她拉过小鱼儿的右手,和江玉颜的左手拉在一起,笑道:“喏,那我就将她交给你了。你们这么恩爱,就先拉拉手吧……”
只听“咔”的一声,两个人的手上,突然多了副又黑又重的手铐,将两人铐在一起。
萧咪咪柔声道:“现在,你们真可以算是情比金坚了,谁都别想抛下另一个人走。”
小鱼儿苦笑道:“多谢你,想不到萧咪咪竟是一个大媒人,神出鬼没地从地上冒出来,只为了让我和她的小宫女滚上一张床。”
萧咪咪眼波一转,笑道:“你们很奇怪我会来么?”
小鱼儿叹道:“若不奇怪那才见鬼哩!”
萧咪咪道:“那时,我虽然明知你躲在下面,但我还是不敢下去的,我根本不知道下面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下来了,不被你们弄死才怪。”
她叹了口气,接道:“你们对我,决不会像我对你们这么客气的。”
小鱼儿道:“你的确太客气了,所以你要闷死我们。”
萧咪咪娇笑道:“我想,这样也许未必真的能闷死你们,但最少也可以让你们不再防备着我。”
小鱼儿叹道:“你实在应该改名叫骗死人不配命的。”
萧咪咪咯咯笑道:“这个名号真响亮,若是我一高兴,说不定真要改了呢。”
萧咪咪领着他们,将这里每间屋子都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自然也找着了那本绢册。
她将这绢册捧在怀里,贴在脸上,亲了又亲。她吃吃地笑个不停,喃喃道:“心肝呀心肝,我有了你,还怕什么!今后天下武林第一高手是谁?那就是我,萧姑娘。”
江玉颜死盯着那绢册。她眼中尚存泪水,此刻又要喷出火焰。
萧咪咪摸了摸她的脸,咯咯笑道:“说起来,我还得感激你们,若不是你们,我怎会得到‘它’?”
她复又柔声道:“好孩子,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杀你们?”
她抿嘴一笑,接道:“老实说,叫我一个人在这种鬼地方兜圈子,我实在也有点害怕,所以,我自然要留下你们陪着我。”
江玉颜紧咬着唇,娇靥彻底褪去了血色。
萧咪咪瞧了小鱼儿一眼,笑道:“现在你们的任务已完成了,你们两个人已连成一个,要再从那地洞爬回去,看样子也困难得很,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江玉颜唇上的伤口又溢出了血丝,面上已是清泪如雨。她突然跪了下去,颤声道:“求求你,莫要杀我,只要你放过我,我一辈子都做你的奴婢,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鱼儿笑嘻嘻将她捞了起来,捞在怀里,道:“好老婆,你哭什么?这位大恩大德的女皇帝已经把你赐给我了,咱们虽然只能再活几天,但也总能找地方度度蜜月的。千万别再哭了,哭瞎了眼睛什么都瞧不见,岂非可惜?”
萧咪咪皱了皱眉,道:“度蜜月?你们要去哪里?这里莫非还有出口?”
小鱼儿像是吃了一惊,道:“我说我们要去哪里了么?我们当然哪里也去不成,只能在这里待着。”
萧咪咪咯咯笑道:“你若不说,我就先将你的小情人这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挖出来。”
小鱼儿叹息着道:“她心黑得要命,只有眼睛还清澈些,若被你挖去了,岂非可惜……也罢,我告诉你也未尝不可。”他偏头瞧了江玉颜一眼,笑道:“我本想带你去看的,你莫要怪我。”
江玉颜面色似乎微微一变,拉紧了锁链,欲言又止。
小鱼儿恍若无觉,继续道:“我在想,既然每扇墙里面都有些古怪的东西,这面土墙后面就绝不可能是空的,但里面究竟是什么呢?不过你既然要走了,我也不好留你。这墙后的风景就只好留给我们去瞧了,聊当蜜月,也未尝不可。”
萧咪咪眼睛亮了,道:“是呀,里面会是什么呢?只可惜这里没有土制的绞盘……”
小鱼儿眨着眼道:“虽没有土制的绞盘,但上面却有个吊环还未拉过。”
萧咪咪道:“呀,不错,你快去拉拉看。若不将这土墙开开看,我以后怎么睡得着觉呢!”
小鱼儿好似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心里却欢喜得很。他其实也不知道这土墙里是什么东西,只是无论什么东西,都已不可能令他的处境更坏了。他反正是一个死,土墙里就算藏着群妖魔鬼怪又有何妨?
他扭过头瞧了江玉颜一眼。少女面容惨白,嘴角抿起,盯着土墙的目光如同淬着毒的钢针。
小鱼儿这时才无声地笑了。
那铜环吊得很高,拉起来很费力。小鱼儿拉了拉,铜环本来动也不动,但江玉颜和他一同使力,铜环突然完全落了下来。
只听“轰隆隆”一连串大震,如山崩地裂,整整一面土墙,突然间完全崩溃。
一股洪水,有如排山倒海一般激射了进来。
萧咪咪惊呼一声,就像一个看见老鼠的小丫头似的,拼命跳上了一架绞盘。而那唯一的一条逃路——那地道也被水灌了进去。要知这块地方和地道那边的出口“厕所”是平行的,所以地道中虽灌满了水,水势还是无法宣泄。
小鱼儿终于自水里钻了出来。江玉颜也从他身边湿淋淋冒出头来,她水性竟然高明得很,踩着水就像踩在地上似的。
她瞧着萧咪咪惊慌失措的模样,脸上不禁露出甜美而恶毒的微笑,喃喃道:“这□□居然不通水性……真是妙极了。”
水不停地往里灌,整个屋子都快被灌满了。
萧咪咪此刻简直慌了手脚,惊声尖叫,手脚乱舞。江玉颜低声道:“她虽不会水,但若沉得住气,莫要乱动,也不会往下沉的。何况,她还有一身武功,纵然沉下去,也不会喝着水。”
她阴恻恻一笑,宛若一片乌云飘过了她洁白的脸,接道:“但像她现在这样,却是非喝水不可。两口水喝下去,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完全没用了。”
那边萧咪咪果然已喝了两口水下去,嘶声叫道:“救命呀……你们难道真的眼看我死么?”
江玉颜柔声道:“我们自然不忍瞧着你死的,只要你先将那秘籍抛过来,我就救你。”
萧咪咪立刻将绢册抛了过来,叫道:“快!快来救……”
江玉颜赶紧将秘籍接住,打量一番,所幸那绢册字迹尚还清晰。
她眼波流转,如春波微漾,咯咯笑道:“好姐姐,你真以为我会救你么?”
萧咪咪颤声呼道:“求……求求你……”
江玉颜银铃般大笑道:“我要在这里瞧着你喝水,一口口喝下去……等你死的时候,你肚子就会胀得像个球,那模样想必好看得很。”
萧咪咪大骂道:“你……你这贱人!”
江玉颜道:“你骂吧,最好过来再打我一掌……过来呀,你有这本事么?”
萧咪咪挣扎着想扑过去,但愈是挣扎,水喝得愈多,江玉颜笑得愈是愉快。她生得清丽若水,肤白如雪,不负名中“玉颜”二字。此刻面若芙蓉带露,眼如新月含霜,皓雪之上花月并辉,自是动人已极。
只是这株芙蓉花比断肠草更歹毒,这双美丽的眼睛也绝不是挂在少年郎梦中皎洁的月亮。但纵然是心知肚明的小鱼儿,瞧着她此番容色,也不禁刹那恍神。
江玉颜大笑道:“今后天下武林第一高手是谁?萧咪咪你可知道么……告诉你,那就是我江大小姐。”
小鱼儿冷冷道:“只怕未必。”
江玉颜赶紧接着道:“自然还有咱们的鱼兄。”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你我两人,谁也莫要做这梦了。现在唯一的出口已被水淹,你我除非真的有鱼那样好的水性,否则照样也得淹死在这里。”
江玉颜怔了怔,那副璀璨神采立刻又消失了,抓住小鱼儿的手,急道:“你……你快想想法子。”
小鱼儿皱了皱眉,好笑道:“好老婆,你在撒娇么?”
江玉颜的细眉也蹙起来了,咬着牙道:“你发什么疯?到了这种时候……”
小鱼儿也不客气,直接截口道:“你莫忘了,那木绞盘咱们还未动过。”
江玉颜恨声道:“你难道忘了,咱们岂非就是从那木墙后出来的?”
小鱼儿悠悠道:“咱们是往下面钻上来的,上面呢?”
江玉颜眉头一展,娇呼道:“不错,我为何没有想到!”
小鱼儿笑嘻嘻道:“只因为我比你聪明得多。”
江玉颜竟也不争辩。她轻轻一笑,轻得像是梦呓,柔声叹道:“此时此刻,还能想到这种事的人,除了你之外,实在不多了……”
在水雾的蒸腾里,她的眼波越发温柔而朦胧,仿佛春夜花霰的轻烟一缕,沾惹上就逃不开四处弥漫的花香和芳尘。这一株断肠草香气逼人,只怕连神农也要为之绝倒。
小鱼儿心中一凛,想挣脱她,身边冰冷的洪水、头顶湿沉的空气,却都在义无反顾地将他们推向彼此。
江玉颜潜下水,搬动了木绞盘。只听“吱”的一响,大水忽然往外冲,少年少女们也随着水势被冲了出去。
木墙外,赫然正是出口,数百级石阶一望无尽。一线天光直照下来,江玉颜欢呼一声,眼泪不觉又潸潸而下。
小鱼儿听得她哽咽之声,忍不住瞧她一眼,道:“你怎地又哭了?”
江玉颜擦着眼泪,勉强笑着道:“我……我只是太久没见过外界的景象了,所以……所以有些激动。”她湿漉漉的面容又被泪水打湿,看来就像一株方出水的白芙蓉。
小鱼儿一笑,竟难得慈悲地伸出手去,胡乱帮她擦了擦泪,随口道:“你若跟着我,必定不负这大千世界的景色。”
江玉颜怔住了。待她抬头去看,小鱼儿却已将头扭开,目光遥遥盯着石阶顶端的天光,似在沉吟思索。
江玉颜暗暗一叹,只觉好笑又好气。她如此劝服自己:“只是幻觉而已。”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和江小鱼总是心有灵犀的。
——不过是胡话而已。小鱼儿也如此劝服自己。
那洪水冷得像是在门外寒石上冰过一夜的酒,少女的呓语是掉进酒里的桂花甜蕊。于是他便顺理成章地醉了片刻。
到了现在,他应当醒来了。
(https://www.uuubqg.cc/50535_50535401/40843212.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