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第二周，学校公告栏上贴了几张处分通知。
上面一连处罚了六个人，除了一个把生物实验室骷髅脚拆下来了的，其余全是关于唐棠这件事的，实验b的班主任也换了。
顶楼天台加了一圈铁丝网，五楼和四楼的栏杆加高。甚至给十三班的教室都上了锁。
做了这么多，美名其曰给学生一个安全健康的环境。
但唐棠休学了。
临近期末，老师都火急火燎地结了课开始复习，天天上课跟打仗似的。有时候题太多，打了下课铃也没人动，焦头烂额地算着题。
快上课了才陆续有人去厕所，姬浩轩忽然诈尸似的一摔笔：“操！不算了！”
“文明。”祁灼也放下笔。
因为字太丑了，他左手写字跟右手居然没什么区别，只是速度慢了。
“下节什么课？”祁灼看了眼黑板边上的课表，“政是什么东西？”
“政治。”邵清放下笔直起腰。
“啊？”祁灼一愣。
姬浩轩也如梦初醒似的：“政他妈什么治？”
这时，方烨抱着一沓半米高的卷子进来了：“政他妈会考的治，下下周就考了。”
上课以后，方烨抱来的卷子被均分给班里每个人，光发卷子就发了十分钟。
一沓学案对折后和英语书一样厚。
因为是理科班，高一结束后就没学过政治了，现在临近会考紧急补课，班里刚被物理卷子摧残了两节课的学生都半死不活地翻着学案。
祁灼左手划线画不直，右手又疼得发麻，听课听得特别煎熬。
老师讲了没有二十分钟，底下醒着的人就不多了。
祁灼因为手疼一点儿不困，神采奕奕地听着天书。
他往左边看看，发现最后一排全倒下了，有正大光明趴着睡的，也有以头抢桌拿着笔磕着头睡的。
前面那个也在点头。
邵清的后脑勺往前跌一下，接着晃晃悠悠地支楞一会儿，又跌下去，笔居然还在动。
“看下一张……”政治老师敲了敲黑板，“醒醒啊，会考谁过不了就成三中笑话了，以后校史馆给你立个碑。”
底下醒着的人哈哈苦笑几声。
祁灼也笑了，依旧看着邵清的后脑勺。
邵清又往前跌了一下，这次幅度很大，额角直接撞在笔尾上。
他顿时被撞醒了，捂着眉毛揉了两下。
手拿下来时，祁灼看见了他掌根处的零星血迹。
邵清应该也看见了，疑惑地研究着荧光笔的笔尾，掰掉了一块凸起的塑料片。
祁灼拿着张创可贴拍了拍他的肩膀。
邵清侧头看向他，低声说：“谢谢。”
“来最后边那个。”政治老师用学案指着祁灼，“我刚才说什么？”
上了大半节课这老师都没点名，祁灼还以为他不点人回答问题，懵着站起来：“要在校史馆给我们立碑？”
“想得挺美。”政治老师说。
底下一阵大笑，不少人都笑醒了。
“前面那个。”政治老师说，“我看你很有礼貌，给我磕了十几个头了。”
又是一阵笑。
邵清站起来，凭着瞬时记忆念了段学案：“……意识有主观动能性。”
“好，看出来物理学得不错。”政治老师无奈地说，“你再仔细看看。”
邵清又眯眼读了两边才找出错误：“能动性。”
陆续有人笑出声。
“还动能呢，怎么不焦耳性呢？都坐吧，看看一个个困的。”
成不成三中的笑话还不知道，他俩成了这节课最大的笑话了，笑醒了一众同学，提高了全班政治学习效率。
午休时祁灼没去挤食堂，因为他这胳膊一压就疼。
邵清跟他一起去了便利店。
便利店里也人满为患，邵清让祁灼在门口等，自己进去买午饭。
他拿着两个三明治两袋奶，半天才排到自助售货机前面。
“哎，同学。”
邵清扫着商品，以为不是叫他，没回头。
“同学。”旁边那个人碰了碰他。
邵清看向旁边的人：男的，同校的，头发烫过。
“你是高二一班的吧？”卷毛问。
因为后面还有人排队，邵清继续扫着商品，点点头。
“外面蹲着那个是不是也是你们班的？”卷毛问，“叫祁灼。”
邵清继续点头，打开付款码付了钱。
“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他。”卷毛递过来一瓶可乐。
邵清把机器让给后面的人，拎着三明治和奶，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可乐：“……好。”
“然后帮我带句话。”卷毛笑了一下，他旁边几个朋友也笑着起哄。
卷毛笑得紧张又腼腆：“就是，我是高三六班的，然后那个……我是gay，问他愿不愿意加我微信。”
邵清懵了一下，这半秒的功夫里卷毛已经拽着他起哄的朋友跑出门了。
“等会儿！”邵清赶紧推门追出去。
卷毛回头喊：“谢谢啊！你想加也能加！”
看他过了马路，路灯转为红色，邵清只好停下脚步。
“怎么了？”祁灼蹲在墙边，抬头看着他。
有个高三的男的看上你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邵清居然犹豫了。
以前也有女生找祁灼要微信，他都会拒绝。如果是男的呢，一个也喜欢男的的男的。
“那个男生给你的。”邵清朝他递着可乐。
“啊。”祁灼还是蹲着，没接。
片刻后，他咬牙嘶口气：“我操，扶我一把，胳膊疼。”
邵清这才注意到他脸色白得不正常，赶紧拽着他站起来。
起来的时候祁灼压过来的力气很大，是真疼得使不上劲了。
“带止疼药了吗？”邵清问。
“带了。”祁灼靠着墙缓了一会儿，“你刚才说那个男生什么？”
邵清看见他微蜷的右手轻轻发抖，不自觉皱起眉。
“他说他是高三的，是gay，想加你微信。”邵清说，语气比他想象的平静很多。
祁灼愣住了，愣得连疑问单音都没发。
几秒后，他才点头：“哦，那，我还挺帅的……回学校吧。”
这个回答意料之中，邵清问：“用我扶你吗？”
“不用，就刚才那阵儿特别疼。”
祁灼拎着塑料袋进了校，印了便利店商标的袋子里有奶和三明治，还有那瓶可乐。
虽然没伤着腿，他还是厚脸皮地请刘强开了张电梯通行条。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
数字变化慢得可怜，周围只剩电梯运转的细微轰鸣声。祁灼这次也沉默着，不知道是手疼还是因为刚才的事。
一直沉默到班门口，祁灼才开口：“帮我拿一下可乐。”
邵清拿出来，想帮他拧开。
“不是，我不喝。”祁灼接过可乐，用仅存的左手上下摇了摇。
他停下歇了一会儿，看了看瓶身，又猛摇好几下，推开后门进去。
祁灼把可乐放到方烨桌上，什么也没说。
方烨正带着耳机看视频，含糊地说了句“谢谢”，拿起可乐就拧。
褐色泡沫毫不意外地呲了他一身一脸。
“我操！”方烨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我操！”
几个目睹全程的人全笑得直拍桌子。
“我操！”方烨都气笑了，抬头瞪着祁灼。
“你是词穷了吗？”祁灼笑着坐回座位。
“我是找不出其他词骂你个傻逼了！”方烨抽了几张纸擦着衣服，“要是有糖的你今天放学别想走了。”
“无糖的。”祁灼说，“有糖的我就少摇两下了。”
“我看你是伤患我不抽你……”方烨把周围擦干净了，举着团湿乎乎的纸往厕所走。
祁灼笑着目送他离开，低头找止疼片。
之后又吃了一堆医院开的消炎补钙的什么药，都快吃饱了。
午休不是很安静，一群理科生蚊子嗡嗡一样背着政治。可能大家都怕名垂校史。
邵清也在背，把最重点的部分背下来一半了。
他高一时最烦的科目就是政治，明明每个字都认识，连成一句话后就跟楔形文字似的。
身后传来方烨的声音：“你他妈暗恋我？”
祁灼好像正在睡觉，哑着嗓子：“做梦吧。”
邵清回头看了看。
刚才那瓶可乐上有字，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一行字：我有点喜欢你哦。后面还跟了个爱心。
下面是一串数字，像电话号码，半截隐没在同样是黑色的可乐液体里。
方烨也不扯皮了：“高几的？还是初中的？”
“高三的。”祁灼说。
“哪个学姐那么不长眼看上你了？”方烨嘲讽道。
祁灼闷闷地“嗯”了一声，埋头继续睡。
方烨也识趣地不再吵他。
接下来两周，每周都有两节政治课，上考场时跟没带枪上战场一个感受。
好在是等级赋分制，没有人真成为三中的笑话。
学习一紧张起来，日子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被枯燥地复制粘贴，人逐渐麻木，对时间失去概念，回头一看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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