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幸不辱命

寒食节那天，皇帝、随行大臣和家眷匆忙回城。平头百姓从一片手忙脚乱、七零八落中，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为何清早浩浩荡荡、声势浩大的出城队伍，傍晚归来时却行色匆匆、灰头土脸，连护送皇撵的队伍都不复往日井井有条。

        一开始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呢，不要小瞧街头巷尾的消息灵通程度。很快，皇家别院出现一只魔鸟的事就传遍大街小巷。

        皇城郊外竟然有魔物出没，还差点伤了圣上。一时间，皇城中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原本寒食节前后正是热热闹闹出城踏青的好时节，现在城中无论高门大户还是市井平民，全都禁闭门户，再不敢有人乱跑。禁军也在大统领安排下加强巡逻，生怕再出差池。

        得知长公主殿下自请留在郊外别院彻查魔物来源，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求神明显灵，保佑长公主殿下行事顺利，尽早解决魔物隐患。否则他们别说出门了，连呆在家里睡觉都怕得不敢。

        全城人战战兢兢过了两天后，传信的禁军侍卫从城外飞驰而入，在空荡荡的皇城大街上策马奔腾，人们又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很快，从宫中传出消息，长公主已根除魔物祸源，在城外修整片刻后即将回城。整个皇城都沸腾了。

        果然，神明和长公主都不负众望啊。

        萧荔和禁军队伍进城时，人们纷纷来到路边夹道欢迎。贵族子弟们也恢复往日爱看热闹的脾性，三三两两在主道旁的茶楼订了雅座，一边听说书先生讲长公主大战魔鸟的故事，一边等着长公主的车撵队伍路过。

        当然，也有一部分贵女是为了最后看时蕴和一眼。这次寒食春宴，其中几个贵女亲眼见到萧荔的不俗容貌，又见到萧荔的神武身手，没能去的贵女也都听说了。所以她们基本上打消了对时蕴和的旖旎心思。谁叫长公主如此勇猛，为了小命她们还是老实些，不要再对时蕴和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骑在马上的时蕴和依旧恪尽职守、面无表情。一旁的魏泽沅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待遇，朝道路两旁不断挥手，引得少女们将目光投在他身上。贵女们陡然发现，大祭司家的这位少侠，可比总是板着脸的时蕴和可亲多了。

        堇澄照旧躲在马车里，对周遭的喧嚣甚是厌烦，为了照顾小荔枝他一夜没睡，早上还要装模作样演一出神仙入梦的戏码，动这份脑筋可真是累人，他干脆锁了听觉在车上埋头大睡。

        萧荔在马车里有些心不在焉。思巧以为自家殿下这是连日奔波没得休息才精神不济的。

        萧荔确实一连几日都没睡好，此时很疲惫，但她心中更多的是担忧和疑惑。车撵进宫后，箫荔强打精神，带着众人前去向皇帝复命。

        皇帝在殿门等箫荔，萧荔跪拜：“皇兄，臣妹幸不辱命。”

        皇帝看到萧荔毫发无损，才放心下来，扶起萧荔道：“荔儿快起来，随朕进去说。”

        萧荔将来龙去脉禀告给皇帝，当然，她和堇澄夜探深壑发现魔植这段被她隐去了。堇澄与时蕴和的说辞与萧荔一致，皇帝听闻魔植已被烧毁，对结果非常满意，对所有人都大肆封赏了一番，特别是魏泽沅护驾有功，得了不少赏赐。

        对于寒食节春宴潦草收场的结果，皇帝耿耿于怀，对箫荔的愧疚又添了几分，皇帝说：“荔儿，春宴没能让你玩得高兴，朕已经下令，明日在宫里再举办一场宫宴，也当做是你铲除魔物的庆功宴。”

        箫荔本想拒绝，却不忍拂了皇兄心意，笑着应了下来。殿中未见萧明远与萧安歌兄妹，箫荔怕皇兄责罚太过，有些担心：“皇兄，明远和安歌呢？”

        “安歌不知轻重，和李岩亭一家一样，都被关在惩戒院。至于明远和他媳妇，暂时软禁在东宫。”

        “皇兄，既然已经查清魔鸟来源，就放安歌他们出来吧。”箫荔求情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舍不得皇兄。皇兄子嗣凋零，太子因病早逝，太子妃随之而去，只剩明远和安歌这对兄妹与皇兄相依为命了。

        箫荔给了台阶，皇帝顺势而下，命内侍官将令牌交给箫荔，说：“荔儿可亲自去放人，让他们好好记着你的恩情。”

        箫荔与堇澄等人一同告退。

        出了大殿，堇澄面露倦色。箫荔回想，堇澄昨夜陪她夜探魔植，在她吸收魔气晕倒后照顾她大半夜，今日又来回奔波，确实辛苦。箫荔劝堇澄快些回府休息，堇澄毫不客气，略一拱手，带着魏泽沅走了。箫荔看着堇澄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堇澄身上衣物仍是烟墨色，却比前些日子精致合身不少，只他是头上依然别着一根木簪，看来内务府的人多少不够尽心细致。皇兄给她存下不少宝贝，回去她便看看私库里有没有适合男子的发簪。

        也不知怎的，有堇澄在身边，让箫荔十分安心，这种反差和变化连她自己也感到奇怪。无论堇澄是否记忆和修为全失，似乎只要堇澄在她不远的地方，她就能清醒地认识到，她是扶幽山的弟子，而不是被困于皇宫内院的长公主。

        时蕴和打断萧荔的思绪：“殿下，末将陪您去惩戒院。”

        “辛苦时将军。”

        惩戒院，顾名思义，就是宫里惩戒和关押犯错之人的牢房。老实说，比起其他大牢，惩戒院环境已经好上太多。只是萧安歌金枝玉叶，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加上担惊受怕，被关在牢里不过短短几日，已经肉眼可见憔悴下去。

        隔壁李岩亭夫妇和李婉莹一家，虽然一家三口关在一起，也没好到哪里去。萧安歌是皇室血脉，或许能保住性命。而他们李家，这回说不准要到头了。

        听到牢里传来脚步声，几人都是一惊，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当箫荔出现在牢里时，萧安歌最先有反应，扑上去抱着牢门柱哭道：“姑祖母，安歌知道错了，求姑祖母帮安歌说几句话，请皇爷爷饶了安歌吧。”

        李岩亭一家也不甘落后：“求殿下饶命，微臣真的不知道那鸟儿会是魔物啊！殿下……”

        萧荔被他们吵得脑仁疼，忙拿出令牌道：“本殿已查清魔物来源，确与诸位无关。时将军，放他们出来。”

        时蕴和点点下巴，身后的禁军侍卫上前将两扇牢门打开。

        经此一事，萧安歌体会到生命和自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至于爱情？那是个什么破玩意儿！缊和哥哥才没有姑祖母靠得住。

        萧安歌顾不上礼数，牢门一开就扑进萧荔怀里放声大哭：“姑祖母……呜呜呜。”

        李岩亭一家也相互搀扶着出来向萧荔谢恩，萧荔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把所有人都打发回去休息了。

        萧荔回到霞光殿时，正殿之中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光看箱子就知道里面定是珍贵之物。

        “这是怎么回事？”箫荔问殿中人。

        一个长相看着十分喜庆的小太监上前回话：“回长公主殿下，这些都是陛下送来的。”

        “皇兄已经赏赐了不少东西，怎么又送？”箫荔先前已经看过她的私库，差点被里面成堆的珍宝亮瞎了眼。

        “陛下一想到殿下独自面对魔物，定然还吃了不少苦，深感悲痛难忍，便亲自从私库里挑选出这些送来给殿下。”小太监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必是得了授意才敢这样。

        “替本殿谢谢皇兄。”箫荔有点心酸，她其实啥都没干，皇兄居然又哭了。哎，这些珍宝好歹是皇兄对她一片心意。若是皇兄这样能安心些，便这样吧。

        “本殿身为定国长公主，为皇兄分忧是本殿的荣幸，请转告皇兄保重龙体，勿要过于忧心。”

        箫荔向思巧使了个眼色。思巧会意，摸出一片金叶子塞给小太监，“多谢公公。”

        送走了人，箫荔命人拿钥匙开私库，将新收到的珍宝登记造册。她冒着被闪瞎眼的风险在里面细细翻找了一遍，可惜库里仅有的几支适合男性佩戴的发簪，却都俗气得紧，不适合堇澄。

        思巧拿着珍宝册跟在箫荔身后，觉得自己身为霞光殿的大宫女，务必要有当好长公主左膀右臂的觉悟：“殿下，您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发簪，若是库里没有看中的，叫人来为您重新打一支不就是了吗？”

        箫荔听了，灵光一现，头一次觉得她的大宫女聪慧有加，能切中她的心意。她放下手中一匣子金簪，转去库里放原料的箱子里挑出一块品相上乘的玉料。

        思巧恍然大悟：“哦，原来殿下您想打一支玉簪，奴婢这就传令叫宫里的匠人来。”

        箫荔抱着玉料朝外走去，“不必，去给本殿找一套工具来，本殿亲自来做。”

        箫荔很快将玉簪磨出雏形来，就差雕刻花纹。至于选什么花纹，她犯了难。既然是送作礼物，还是合人心意最好。箫荔在纸上画了几个样，遣人送去祭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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