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没有绝对的平等
那时，萧凌云正透过卫生间的镜子打量自己。
“但被演戏所吸引的人感觉完全不同。他们感到兴奋。”
洪浩宁的话只是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兴奋。
萧凌云把手放在胸前。心脏平静地跳动着。只是默默地跳动着。
“兴奋。”
他回想了一会儿。高中时有什么让他兴奋的事情吗？
“篮球、游戏……偶尔会有不错的考试成绩。我什么时候拿到零用钱的？”
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事情确实让他在那一刻非常兴奋。一罐汽水赢得一场篮球比赛的感觉令人振奋，而从老板那里得到罕见的奖励感觉令人难以置信的充实。
那些曾经让他兴奋的事情。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感觉对任何一种情绪都麻木了。时至今日，镜中的萧凌云依旧一脸淡定，毫无兴趣。之前高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到了他必须时不时地练习微笑的地步。时间真的没有给萧凌云带来任何好处。
再凝视了几秒，萧凌云就离开了。是时候回去了。彩排马上就要开始了。事实上，萧凌云一回到座位上，杨玉莹就向社团发出了开始的信号。
“观众安静。开灯，电视机开始播放。”
杨玉莹通过扬声器指挥打开电视声音。与此同时，方钟才在沙发上坐下，刘鹏走进了现场。第一幕开始了。
……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物之间的紧张感开始越来越快。很快，整个一年级的的演员阵容就出现在了街角店门前。
万和阳解开领带走进现场。他走到商店旁边，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学生在抽烟。
一行人开始交谈。
李洪泉第一个爆发了出来，脸上写满了烦恼。韩伟紧随其后，同样的表情向前挺起。很明显，他们练习了很多。
台词流畅且自然。另外，万和阳确实看起来像一个无忧无虑的上班族。当学生们针对他时，他试图阻止韩伟打架。
真的，这个男孩看起来就像你在街上找到的任何50岁的人。
“他演的很好。”洪浩宁小声说。
萧凌云忍不住同意了。万和阳在这方面出奇地好。
“但洪浩宇是真正脱颖而出的人。”
如果说万和阳的演技好到让你满意地点头，那么洪浩宇的演技好到让你忘记这部剧。男孩一边说着，一边不时地看向观众。他似乎在私下里研究过。
然后，他的独白开始了。
当男孩开始说话时，礼堂里变得鸦雀无声。他的声音很小，但绝不是安静。
“唔。”
萧凌云看了眼洪浩宁。男人正带着非常满意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弟弟。他似乎对弟弟的演技有些看好。
但与此同时，男人也带着几分紧张的神情。为什么？
……
在结束了他们之间的不和之后，舞台上的一家人再次走到了一起。妈妈还是觉得儿子不满意，但也不能再骂儿子了。父亲同意了，男孩用简短的独白结束了最后一幕。随着电视的白噪音越来越大，这出戏结束了。
随后，剧中人物谢幕，一一回归舞台。洪浩宇最后出来，向观众鞠躬。
哗啦啦！
钱秀珍和萧凌云鼓掌。很明显，社团在过去的两个月里非常努力地排练。演员们看着杨玉莹，长长地叹了口气。
杨玉莹犹豫了一下，才开始鼓掌。
“希望真正比赛的时候能做的更好一点。照这样演，很大概率能够获奖。”
所有人长出一口气。他们面面相觑，一脸得意。
“做得好。”
“干得好。”
“感谢大家的辛勤付出。”
看着社团成员互相交谈，萧凌云将一只手放在胸前。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有一瞬间的上升，但是……他的心还是和之前一样跳动着。
“他们演的很好，不是吗？”洪浩宁问道。
“的确。与之前的排练相比，他们有很大的不同。”
“第一次看她们的彩排？”
“是的。他们看起来很适合各自的角色。”
洪浩宁点点头。
“一出好戏。对了，那边的那件衣服……是我十几年前演戏时穿过的。”
洪浩宁指着万和阳的西装笑了。
“我叔叔在附近开了一家商店。我在那里打工，以便我可以给自己买一套西装。我不后悔为此付出，看来它依旧还能穿。那双鞋子也是我送的。”
“你一定为社团付出了很多努力。”
“我三年级之后就再没有上学了，但期间一直都参加社团。我因为考试搞砸而被老师和父母打了一顿，但我能怎么办？”
“你后悔过吗？”
“后悔？可能吧……我不记得了。我可不想用大脑空间来存储那些无用的记忆。”
洪浩宁轻轻吐了口气。一个人能够如此专一于自己的热爱，真是太了不起了。
“我当时非常疯狂。”
洪浩宁咧嘴一笑。他看起来像是看穿了萧凌云。
“那时候我的眼中看不到其他东西，因为我太喜欢演戏了。连高考也不在乎。”
“能做到吗？”
“如果你尝试，那会出奇的容易。”
这人也不是白叫疯子的。
孩子们有很多烦恼要考虑。当然，与大人所担心的相比，这些顾虑都不算轻。
一个玩物丧志的孩子。
一个忘记家庭作业的学生。
一个不在乎高考的学生。
在求职面试中与面试官大吵一架的人。
一个被老板骂的工薪族。
没有人能够衡量或判断这些人的痛苦。当然，一些真正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可能会说，把一个坏掉的玩具和一个死人比较是没有意义的。
但对一个孩子来说，那个破玩具可能和真人一样有价值。他们的痛苦，不是成年人所能理解的。对一个孩子来说，玩具可能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放弃学业，专心演戏三年……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洪浩宁必须鼓起难以置信的勇气才能真正经历它。
洪浩宁说他开始行动起来反抗父亲。那应该是他在家里的名声不太好的开端。
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学校是他们生命的一半，家庭是另一半。这两个团体唯一想从那个学生身上得到的东西就是学习。洪浩宁踏上了这些期望，并直接进入了表演。
那……不只是需要勇气。更要求这个人是个疯子。
“这听起来并不容易。”
“当然不是。你还没有真正体验过。”
“你是说到时候做决定其实很容易？”
“不。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如果演戏看上你了，你就别无选择了。”
“所以演戏是你与生俱来的吗？”
“那就是我所想要的。当然，你必须主动先进入怪物居住的房间。但是，真正欢迎你加入的取决于怪物。努力当然很重要。但并非所有人都生而平等。就好像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希望成为迈克尔乔丹。”
“天赋……呵呵。”
“你已经有点明白了。”
洪浩宁在转向杨玉莹时指向出口。
“我出去一会儿。你们不会马上练习吧？”
“我们休息一下。”
“那我带他出去一下。”
洪浩宁搂着萧凌云。萧凌云看着只是默默点头的杨玉莹。
“我们走吧。”
洪浩宁开始将萧凌云拖向出口。但就在走出去之前，他“哎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朝洪浩宇走去。
洪浩宇显得异常紧张。十分惊讶。
“干得好。”洪浩宁说。拍了拍弟弟的后背，转身走开了。
不难注意到男孩的嘴唇向上翘起。
“我听说屋顶是开放的。我们去那儿。”
“看来你和导师都喜欢去天台聊天啊？”
“那个地方是我们的大本营。话剧社的大本营。我们在那里练习了很多。我们有那里的钥匙。”
“啊哈。”
洪浩宁打开天台的门，环顾了一圈。
“和以前一样。”他评论道。
“毕竟是老教学楼了。”
“你不能不煞风景吗？”
洪浩宇挥手让萧凌云走到栏杆旁边的平衡木上。那东西已经腐烂到几乎要塌的地步。
“这东西也在。我们把它放在这里当椅子。”
“我知道。”
“哇！这里什么都没变！”
“你好久没来了。”
“我？已经整整十年了。”
“你毕业以后就没有来过这里？”
“我为什么要来？我来这里的唯一原因是为了见费冬青，但我总是在学校外面看到那个家伙。”
萧凌云点点头。这个人在他看来是难以置信的自由。无拘无束如风。不像一片叶子随风而去，而是风本身，可以自由选择它想去的地方。
“其实我不喜欢对孩子说这种话，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吧，因为你很专心。我年龄不是很大，但根据我的经验……没有人是生而平等的。”
“没有人生来平等？”
“是的。你甚至可以看一个人的体质来决定。高，矮，帅，丑，富，穷。无论社会如何努力使人们平等，无论你从哪里看，都会有非常明显的阶级鸿沟。”
萧凌云点点头。这多少有点令人愉快。这也是他在45年后决定放弃公司生活的原因。看到他的后辈升职比他快，他实在受不了。尤其是当他显然比后辈做更多的工作时。
“我是无辜的。”
他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这样。可后来才知道，那个晚辈是总裁的儿子。最终，裙带关系好过实际结果。
“人永远是不平等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都有各自擅长的天赋。”
洪浩宁低头看着下方的田野。萧凌云也低头看了一眼。
“那边那个孩子可能在足球方面很有天赋。那个打篮球的孩子，也很有天赋。坐在那边的那个孩子可能就是未来的奥尼尔。”
洪浩宁继续说着，他的手臂稍微伸展了一下。
“但没有人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天赋。学校的建立是为了让他们可以了解自己的才能，但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种方式的帮助很少，但是伤害很大。”
洪浩宁轻松漫步。
“小学是，嗯……小学教育。然后初中。高中你可以开始了解自己擅长什么。至少，这是政府常说的办学目的，但实际上呢？你只是被推到鸡舍里学习一整天。在此期间，你应该如何找到自己的才能？这个很难，非常难。但有时，疯子们还是能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比如像我这样的。不管怎样，如果你仔细想想，那些疯子才是真正从学校学习的人。”
洪浩宁咧嘴一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对学校的事情考虑得很多。杨玉莹绝对没有撒谎说成为演员需要智力。
“萧凌云？”
“嗯。”
“你想做什么？”
“我？”
萧凌云想做什么？他决定如实回答。
“我想找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
洪浩宁打了个响指表示理解。
“所以这就是你犹豫的原因。我现在明白了。”
“你有什么建议吗？”
“不，一点也没有。”
“啊？”
“我无法帮别人选择生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试着把其他人拖进演艺圈。就像我13年前所做的那样。可你已经在演艺圈了，我也无能为力了。”
洪浩宁走回门口。
“继续思考，继续犹豫，然后做出你的决定。到最后你还是会后悔，但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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