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茶饼
原本,沈沛还想观摩观摩宋予慈制作茶点的过程,谁知,根本挤不进去。
农妇们一听说茶山圣手要教做茶点,也不管手里正做着什么活计,便都挤到他们所住的农院里,二三十个人,里三层外三层,站都站得艰难。
宋予慈也没想到农妇们会这般热情,看着人实在太多了,便只好请里长把议堂收拾出来,带着家伙什儿,和农妇们一道,浩浩荡荡到了议堂。
议堂虽然大了不少,但人人都想看得更清楚,也都一圈圈围着宋予慈,水泄不通。
沈沛虽占着官家身份,可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往女人堆里挤,便只能揣着手,站在人群外,听着宋予慈细致入微的讲解,引来农妇们一阵阵的赞叹。
终于,从研磨茶粉,到调和茶酱,再到发面制饼,宋予慈都手把手教了个遍,最后,因为议堂没有灶,宋予慈便口头讲了,如何焙烤茶饼,便让农妇们各自回家实操演练去了。
人散了,宋予慈撑了撑腰,转了转脖子,才发现,沈沛立在门口,望着她,神色莫辨。
“世子您一直在这儿?”
宋予慈提着装满生茶饼的食盒,走到沈沛跟前,挤出一抹笑。
“嗯,听了一堂课,受益颇丰。”
“世子说笑了,这等庖厨之事,何劳您挂心?”
沈沛笑着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只是接过宋予慈手里的食盒,又撑开手里那柄玄青色的油纸伞,挡在宋予慈的头顶之上。
这是……要为她撑伞?
宋予慈还未及反应,便听沈沛说了声,“走吧”,就展臂虚扶在她身后,带着她一起走进雨地里。
“民以食为天,不知庖厨,如何知民?”
沈沛捡起方才庖厨的话题,宋予慈的心思,却还在沈沛为她撑起的这把油纸伞上。
今日的雨,下得绵长,淅淅沥沥,是入秋的序曲。
山道两旁,经历了丰盛一夏的树木花草,已有了颓败之意,被这雨水一打,更是湿漉漉,折弯了枝桠。
而这秋雨添凉的空旷山野中,宋予慈的心里,却暖融融的。
曾几何时,在山阴家里,一到了落雨落雪的日子,宋予慈便爱靠在窗阑边,一边听风雨,一边看着家门外,那条青石小巷里往来的行人。
更准确的说,是看那往来行人撑着的油纸伞。
那一把把花色各异的伞,像是林间遇水而生菌菇,落上雨,那伞盖之上,便被敷上一层薄薄水雾,好看极了。
宋予慈的本意,是为了看伞的,但偶尔,也会看一看伞下的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雨中彼此依偎、相携相扶,似乎这湿哒哒的雨天,也没那么令人生厌了。
也就是在那时候,宋予慈忍不住想,等她嫁给兰溪哥哥,再遇上下雨天,他是不是也会为自己撑起一片雨中晴空?
一如,当下这般。
宋予慈抬着头,看看那把玄青伞,又看向沈沛,却撞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眸子里,满是探究的意蕴,这才回过神来。
“嗯?方才,世子说了什么?”
沈沛垂着眸子,看见宋予慈那一脸懵懂的样子,忍俊不禁,抽了抽嘴角,笑意融进了眼底。
“没什么,只是觉得,听了公子教授如何做茶饼,才知茶叶真是万用的宝物,等这黄金茶种植成风了,可要善加利用。”
方才沈沛说受益良多,宋予慈还当他是在客套,没想到他当真都听进去了,心头不免浮上热意。
“世子所言不错,茶可入饮,亦可入食,还可入药,若是善加使用,一树茶,能有好些用处。”
“如此看来,我这些时日,跟公子所学,皆不过是皮毛了,往后,可还要继续多向公子请教。”
沈沛说着,微微侧了身,向宋予慈靠近了些,眼底的笑意,便更明晰地映在宋予慈的眸子里。
“咳咳,世子客气了,在下所知所能,皆由世代茶山圣手传承,本就该回向与世间茶事。难得遇上世子这般潜心学问的,自愿倾囊相与。
只是,茶一脉,实在太广博,不同的茶,种植、炒制皆有不同,更莫说其他边边角角的学问,一时难以详尽。”
“不急,上次便说过,我与公子之间,有的是来日方长。”
沈沛笑意渐深,眉眼间都染上暖意,看得宋予慈脸烫心热,话听进耳朵里,也热辣辣的,仿佛沈沛口中的“来日方长”,有着天长地久的蕴意。
可他们之间,又怎么会有天长地久呢?
想起那退回的婚约,宋予慈心里的涩意又浮了上来,神色也慢慢冷了,在沈沛的注目下,转过脸,望向前方。
“是啊,等这批茶树长成,少说也要数月,够跟世子叙叙了。”
宋予慈的神色变幻,实在太过明显,沈沛看在眼里,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相处了这么久,每次触碰到一些话题,宋予慈的情绪,便有了波动,次数多了,就算她未明说,沈沛又如何猜不透?
未能阻止退婚,前一世他后悔不已,这一世,又为时已晚。
所以,一开始,心急火燎,只想着怎么赢得她的心,却忽视了对于她这样的高门贵女,在将将丧母时,被夫家退了婚,该是怎样的伤害。
后来慢慢回过味来,可除了照着原有的计划,一点点推进,沈沛一时也没有更稳妥的法子。
然而,每次看到宋予慈这样的神情,就免不了跟着揪心,恨不能不管不顾告诉她,可时机……还是不对。
沈沛无奈叹了口气,跟着沉默的宋予慈一路进了农院,送她到农舍门口,又把装着茶饼的食盒递给她,才回了自己的农舍。
沈沛离开后,宋予慈把沾了水汽的衣裳换了下来,又坐在竹椅上望着雨地发了会呆,便站起身,提着食盒进了厨房。
经过发酵,茶饼已变得饱满,宋予慈生了灶火,又往锅里添了水,架上筚子,敷上一层棉布,便把茶饼一一码在篦子上,盖上锅盖,焖蒸了一炷香的时间,茶饼便熟了。
可为了增添酥脆的口感,宋予慈又倒去锅里的水,抽了灶火,就着之前的余温,把茶饼贴在锅壁上,来回翻焙,不一会,便把多余的水分焙干了。
等这茶饼温度降下来,宋予慈又烧了水,煮了一壶热茶,便带着茶和饼,敲开了沈沛的门。
“公子?你这是……”
看着沈沛还有些湿意的发梢,宋予慈掩住情绪,拉了拉嘴角,扬起手里的茶和饼。
“害世子站着听了许久,做好了,如何能不请世子尝尝鲜?”
沈沛这才注意到,之前的生茶饼,已被宋予慈焙制成了金黄色,看起来,就酥脆可口。
“没想到,不仅偷了师,还有这等口福。”
沈沛忙让开门,接过宋予慈手里的东西,请她进了屋。
在沈沛的招呼下,宋予慈落了座,正好瞥见木架上,挂着沈沛刚刚淋湿了半边的衣裳,缓了缓,才开口请沈沛品尝那新鲜出炉的茶饼。
“唔……不错,比我想得还要美味,真是外酥里绵,清香四溢。”
沈沛一边吃,一边连连称赞,听得宋予慈也多了几分喜色。
“条件有限,不然,还有许多可做的。”
“公子真是妙人妙手。”
沈沛笑着抿了口茶,将最后一口咽下,便很有些认真地看着宋予慈。
“既然可做的食物甚多,公子可否想过,出一套全茶宴?”
“全茶宴?”
“就如当下时兴的全羊宴一样,从主菜,到甜食,到饮品,都有茶在内,光是想想,便觉得一定很诱人。”
沈沛这番提议,倒是宋予慈没想过的,细忖一二,确是可行。
说起来,茶可算得上一味调料,不管烹肉,还是烧菜,或是做糕做羹,都加入在内。
唯独,就是这用量,需小心把握,不然,众食客一顿餐饭过后,怕是要睁眼至天明了。
想想那样的场景,宋予慈忍不住笑出声,没留意沈沛脸色的微微变幻。
“公子觉得,我这念想不可行?”
听出沈沛话中情绪,宋予慈这才回过神,自知失态,急忙寻了个理由。
“没,没,在下只是惊讶,世子这样的朝中肱股,竟还有这等闲情逸趣,想出这等别有生趣的主意。”
听了宋予慈的解释,沈沛也笑了。
“公子以为,我们这些朝堂命官,满心都是拉帮结派、夺权碾压么?”
沈沛口气听不出情绪,宋予慈却连脸色都变了。
“我……在下,在下并非此意。”
这些时日的相处,跟沈沛走得越近,便越觉得熟悉,而且,这种熟悉感,是从很早之前就有的,那是兰溪哥哥身上,让她执迷了六年的感觉。
以至于,她都忘了,这个人,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是冉冉上升的肱股之臣,而自己,与他而言,不过是个用得上的利器。
如何能说出这样莽撞的话呢?
宋予慈收了收心绪,站起身,端手行了个大礼。
“在下失言,还望世子宽恕。”
沈沛没想到,他不过一句玩笑,竟把这小丫头吓到了,便也忙站起身,按着宋予慈的肩膀,让她回了座,又自责地笑了笑。
“公子如此,倒是我失言了,本意是一句玩笑,却让公子受惊了。”
沈沛说着,又亲自往宋予慈的茶盏里,添了些热茶,才坐下,笑望着宋予慈。
“这全茶宴的事,倒并非我现想的,之前,就想着,等黄金茶种起来,便开间茶庄兼酒楼。
品黄金茶,吃全茶宴,再加上千花会,定能吸引别处的百姓前来游玩,岂不是比单卖茶,更让陵山百姓赚得盆满钵满?”
看着沈沛眸里的光亮,宋予慈怔了半晌,才开口赞叹。
“有世子这样的郡首,真乃陵山百姓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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