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绝处逢生（1）

我茫然极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因而一连几天都躲在这间小小的便利店。

        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不回家呢，不管在孩子身上发生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父母都会选择接纳，家永远是陷入迷途的孩子们的温馨的港湾。

        可是，我没有家。

        据父亲所说，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又会改口说是被我害死的，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他的哪一番说辞。

        后来我就不必纠结了，因为父亲被警察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年幼的我拥有了一位神秘的监护人，从未出现在我面前，但会定期寄钱过来，我过上了令人艳羡的独居生活。自由的代价是寂寞，严重一点说，是孤独，我很享受着这份孤独。

        总而言之，家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符号，我没有回家的执念，也无法在交通瘫痪的情况下凭借双腿走回去。

        尽管知道人类的食物无法满足我的生理需求，我还是通过进食获得了些许心理安慰，令人难过的是，我的身体似乎没有被安慰到。

        几天的时间内，我那染成青灰色的皮肤上出现了大块大块的黑斑，随后腐烂脱落，成群的苍蝇附着在腐肉上，尽情地吮吸渗出的脓液，我疲于驱赶它们。

        蓦然间回想起同学对我的评价：孤僻，阴郁，像角落里的垃圾。还好我没有与他们争辩，不然现在的事实就要狠狠打我的脸了。

        如果不是那天清晨闯入的一群不速之客，我可能会安静地变成一堆骸骨。

        三男一女，蹑手蹑脚从面包车上下来后反锁店门，将打湿的报纸贴在透明的玻璃门上，隔绝街上游荡的怪物们的视线。

        他们是我见到的除护士之外的第一批正常人，我应该上前打个招呼，套取一些情报才对，可想到可能遭受的，不，是必然遭受的比护士更猛烈的反击，我就歇下了不合实际的心思，小心翼翼挪到更深的角落，希望他们速战速决，尽早离去。

        店主人可不像我这样沉得住气，对大肆劫掠他货物的不速之客展现出出离的愤怒，嘶吼着捶打工作间的玻璃窗。

        “该死，他会把其他怪物引过来的。”为首的男人咒骂一声，吩咐另外两个男人道：“利落一点，解决他。”

        于是那两个男人把可怜的店主人从工作间揪出来，几榔头下去，脑汁四溢。

        女人立马贴到为首的男人身上，献上香吻：“斌哥好厉害，人家爱死你了。”嗯……动手的是其他两个人吧，所以说没有出力的斌哥到底厉害在哪里呢？

        斌哥显然对女人的恭维十分受用，眼珠子一转，假意咳嗽一声道：“别说做大哥的不体恤你们，既然这边已经清理干净了，你们就在这边收集物资吧，我和芬儿去那边看看。”

        两个人也不是傻子，哪里猜不出斌哥的意思，识趣地应了一声就开始熟练地扫荡货架上的商品，斌哥则拥着芬儿朝我所在的方向走来，真是糟糕透了。

        更糟糕的是确保工作的两人看不见他们后，斌哥就猴急地将芬儿抵在货架上，一双大手在芬儿曼妙的躯体上四处点火：“小妖精，就这么按捺不住，嗯？”

        “讨厌！”芬儿嗔怒道，假意推拒一番后，暧昧的声音越过货架传到我的耳边。

        料想他们的生活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还是算得上不错，不然不会有这样旺盛的精力。作为从小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的乖孩子，我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丝毫不感到好奇，唯一让我感兴趣的是芬儿在我眼前晃动的小腿。

        白皙，滑嫩，丰满，咬下去的滋味一定很不错。

        荒诞的念头再次出现，我第一时间捂住嘴，手指死死扣住咽喉，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本能的欲望从内心深处跑出来。

        然而，越是抑制，就越是渴望，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野兽从笼中跑了出来，我一口咬在了芬儿的小腿上。

        猝不及防的疼痛使芬儿的娇喘变成哀嚎，声音之尖锐高昂吓懵了斌哥，迅速反应过来后的斌哥给了我的后脑勺狠狠一击，再来几下，我就可以和店主人团聚了。这一刻，即将解脱的庆幸胜过死亡带来的恐惧。

        被哀嚎声引来的怪物解救了我，嘶吼声在门外响起，玻璃制的店门在撞击下开始震晃，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两个小弟六神无主地抱头蹲下：“斌哥，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早知道就不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收集物资了”。

        心高气傲的斌哥如何会承认自己决策的失误，恼怒道：“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都被别人搜刮干净了，还轮得到我们。”

        烦躁皱眉，危险的光芒在眼底闪烁，预感不妙的芬儿正打算离斌哥远一点，就被斌哥扯住了头发，他狞笑道：“谁闯的祸谁收拾。”

        芬儿哀声求饶：“斌哥，我错了，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会好好服侍你们的。”

        “你们”二字耐人寻味，另外两人因惋惜而犹豫起来，试图替芬儿求情。

        斌哥却对两人道：“她被咬了。”两人骤变的神色让芬儿绝望了，可惜，任她如何挣扎，还是被拖到了门边。

        做好心理准备的两人打开了店门，斌哥则一把将芬儿推了出去，怪物们的注意力瞬间被新鲜的血肉吸引了，争先恐后地朝芬儿扑了过去，斌哥和另外两人则趁机回到车上，毫不犹豫地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尽管知道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怪物，我还是固守着人类的道德底线，以抗拒本能的方式试图和那些怪物划分界限，然而，现实告诉我，游走在怪物和人类的界限边缘只会害人害己，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内心的挣扎与悔恨在芬儿失去生机的双眼的注视下显得如此可笑，更像是惺惺作态。

        你是一个怪物，很久以前就有人这样对我说，那个人是我的父亲，既然我是一个怪物，我还需要坚持什么呢，我朝着分食芬儿的队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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