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风动锒铛入狱门

无边春色缠绵于绿水清波，朦胧的雾遮住轻薄的朝阳，第一缕光透过狭隘的小窗。

        监狱中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漫长，祥子整日躺在阴冷潮湿的草席上，要是有人来送点馊了的剩菜剩饭，他就爬起来吃，其余时候都是静静躺着，看看斑驳的天花板，掰着手指头算算自己的死期。又或者捋一捋发皱的囚服，透过逼仄的小窗向外面的世界张望，尽管他什么都看不到。

        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入狱门。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他不怕死，这辈子父母早早去了，自己无依无靠，能杀掉仇人孙侦探，已别无所求。砍了头，也不过是碗大的疤……他狂笑着，这一生，值了！

        月光将糊窗的明纸染成银白的瓦上霜，帷恋淡淡的影子烙印在祥子身上，监狱内只有铜漏重复着单调的响声，一寸一寸蚕食着时光。无意间，祥子触碰到兜里一个硬邦邦的盒子，他连忙抽出来，转而低低呜咽起来。那是当初给小福子买簪子的时候，他留下来的钿盒，作为信物。这一生，总还是有缺憾的，他没能和小福子比翼双飞，没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他想：老一辈的人们常常念叨“天上人间会相见”，可是在人间都不能团圆，到了虚无缥缈的蓬莱仙境，是否更加难相见？何况自己作恶多端，又如何能升入云天？恐怕只能到地下，做一个小鬼罢了。

        又在快意与伤心的交织中过了几天，他远远瞥见一摸熟悉的清丽身影，她转首，那并蒂莲花的簪子闪过一丝寒星般的光芒，划破深蓝至墨黑的天际，转瞬不见。是小福子。

        祥子无数次幻想小福子来看望自己，他以为自己会几乎猛兽一般地扑上去，可小福子真的到来后，他又觉得愧赧，认为自己无颜面对她。于是祥子涨红了脸，低头道：“小福子，小福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大牢的栏杆将祥子的脸分割得支离破碎，他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希望能记住她个半熟脸儿，下辈子，能和她永远在一起。真是可笑，或许自己唯一能期盼的，就只有和她的来世了……今生已过也，再结来世缘。

        小福子眼含泪水，哽咽道：“不，你不会死的。有位叫曹先生的，是阮明的朋友，他知道了这件事，说你给他拉过车，所以去找阮明说情了。你不会死了……”

        祥子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数着死期过日子了：“曹先生去哪了？”

        “曹先生有事，已经回去了。”

        祥子打算来日再报答曹先生的恩情，从栏杆内伸出手，紧紧拉住小福子：“小福子，你一定要等着我，等我想办法出来，我……我一定娶你。”

        小福子抬起含羞的双眸，微微颔首。她等这句话已经太久，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她青涩地告诉祥子:“祥哥，从见到你开始，我就总觉得你眼熟，可能上辈子咱们就在一块了。”

        祥子也很高兴，拿出钿盒：“我送你的簪子，和这个钿盒是一套的，只要这两样东西在，咱们下辈子也可以继续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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