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寂寂东窗午梦残
阴湿的大牢已经很久没有打扫过,小福子的步履带起一点尘风,微微有些呛人。祥子的目光黏着着她离去的身影,只觉被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步伐所带起的尘土气也叫人贪恋不已。
祥子始终难以相信,小福子会如此绝情。他侥幸地想:她会不会,再回头看看自己?然而眼睁睁看小福子快走到大牢门前了,终究,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难道,她真的从来没有真心对过自己?再也不会想起自己了?——他骤然害怕起来,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与恐惧一起吞没了他高大的身子。
祥子垂头不语,望着钿盒与发簪落泪。而小福子走到大牢门口时,步履微微凝重起来,她不禁回首看了一眼祥子,她想知道祥子究竟是什么态度。只见祥子低着头不看她,便以为祥子也薄情寡性,她于是出了狱门,良久,颊边缓缓滑落了一滴清泪。
那一夜,无人知道小福子是如何默默饮泣,泪,湿尽落衫。
南柯一梦,不外如是。
寂寂东窗午梦残,更堪情伤添新寒。蛮童未报煎茶熟,一卷南华枕上看。漫漫长夜,圆月如霜,转朱阁,低绮户,照着难以入眠的祥子。那长长的思念呦,叫他翻来覆去难以睡下。祥子虽然没有文化,可他知道花好月圆人长久的道理,月圆时人也应该团聚,如今窗外这样好的月光,他却只能孑然一身,对着孤月而眠了。那样惆怅的情丝在他脑海中乍起乍落,古人面对此情此景,总是能用饱蘸诗意的笔触描摹出来,可他搜肠刮肚,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多想冲出眼前的禁锢与枷锁,跑出去找小福子问个明白,他实在不知道小福子为什么要抛弃他,为什么要伤他的心,又为什么要做得这样绝?她走了,往后余生,自己该如何度过这大牢里的长夜呢?自己这下真的成了天下最孤独的人了!
更何况,小福子竟然要嫁给那个小老鼠一般奸诈瘦小的阮明,阮明带兵抓了他,还判他死刑,自己差点就要死在阮明手下了。祥子怎能忍受小福子嫁给仇人的这等奇耻大辱?岂不令人贻笑大方?
夏天的暖风吹进深深大牢,祥子唯觉深寒彻骨,小福子伤人的话语犹在耳畔:“谁有钱我就跟着谁”,“大大咧咧地瞎混呗”“真心值几个钱”……一字一句在他耳边炸响开来,如同过年时满天的爆竹,震耳欲聋,让人心都要碎了,还无处躲避,只想死死捂住耳朵。祥子惊出了一身冷汗,身子紧紧贴着墙上,仿佛魂灵也不是自己的了。那种寒意,在此时此刻迅疾从心底迸发出来,恰如那个芒种时节,他看着虎妞难产,死在自己眼前,带走了他的希望,磨灭了那一点家的温暖,周身只余下刺骨的寒凉。
记忆分明的瞬息里,他永远也记得,自己刚搬到大杂院的那天,见到了清秀白净,楚楚可怜的小福子。她受尽二强子的折辱,还要累死累活养活两个弟弟,让人不禁生怜。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心上有了小福子,又或者,是在那个她红着脸说出“我想……”的寂寞夜晚。
一切都已成过去,不如意事常□□,而美好如夏夜绚烂的萤火,如雨后斑斓的彩虹,转瞬即逝。留给祥子的只有难以排解的永恒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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