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满目鬼神
月光落于他的眼中，也只能照进三分，再多的，就只有深深的夜色了。
凉亭中的人是叶将离。与自己身上随意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皇袍不同，他一身郁紫色长衫，剪裁合体，长发一丝不苟的被玉冠挽住，放在电视剧里就是王爷世子一类的王公贵族。
但是嘛，现在月影摇晃，草木葳蕤，这样一个一看就容易闹鬼的地方，出现在这里的大概能是什么东西？
何况对方的表情带着几分阴郁，实在是不像叶将离。林一枝暂时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怪，只好退远了一些，警惕地看着对方。
凉亭中的人似乎刚刚从梦中醒来，不确定地看了林一枝好几眼，才迟疑地叫道：“吱吱？”
居然是真的叶将离。
林一枝惊讶地看着对方走近自己，脸上阴冷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只是她的错觉。可是那个太过阴冷，以至于她将他错认成鬼怪，又怎么会是幻觉。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说完，林一枝率先甩了甩袖子，看着叶将离的古装打扮，觉得哪里有点古怪，“今天是九月十五，强制性副本。”
虽然林一枝因为再次会面而喜悦，但是心底还是有点疑惑，这已经是第四个遇上叶将离的副本了，怎么哪里都有他。是巧合吗？
叶将离轻轻地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她：“十五的副本？”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眼中的笑意更深，“我可不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了”。
不知道怎么的，叶将离说出这话的时候，她还没有往深里想，就直接想到了之前学校凶杀现场自己的名字。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林一枝反而愣住了。
那些凶案，是否和这个副本有关？
“皇上该上朝了。”侍候在一旁仿佛石头人的太监提示道。
林一枝还没说话，叶将离倒是看了他们两眼，轻声道：“我们走吧。”
“我上朝，你也去吗？”林一枝惊奇地问道。
“你不是”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叶将离头顶绿光闪闪的“叶贵妃”三个字，接道：“贵妃吗？”
叶将离沉默了。
两个太监也沉默了。
然而少年的沉默并不是因为尴尬，明亮的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温和地笑了下，眼中带着一丝纵容。
“你怎么知道我是叶贵妃呢？”
这下子轮到林一枝沉默了，她并没有很直接地说出原因，而是选择了沉默不语。所幸叶将离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目光竟然比月色还要温柔几分。
“我们走吧，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在等着。”
林一枝不自在地转过头去，提着袍子的手暗暗攥紧了。他干嘛突然这个表情？重逢后几次短短的相处，总是给人一种他喜欢自己的错觉。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两个死鬼太监在前面领路，沿路的宫灯都摇曳着绿莹莹的光芒，衬得这座宫城越发的像一座坟茔了。偶尔的一阵阴风吹过，路旁的草丛就开始簌簌作响。
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微凉的温度，却给人一种坚定的感觉。
她被叶将离牵住了手，也没有挣扎，另一只手提着衣摆，仍然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心里却噗嗤噗嗤地炸开了花。
上朝的地方并不远，汉白玉的长阶，恢弘的建筑在夜色中透出一抹阴森的气息。金鸾殿中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人，穿着色彩斑斓的官服，都低着头，在林一枝坐稳的那一瞬间，他们齐刷刷地抬起了头。
林一枝：……一点也不吓人呢。
紧接着，下面的人们如梦初醒，神色渐渐有了人气，起码表面看起来是正常人，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至于这个场景到底正不正常，那就另说了。其中有三个人看到龙椅上的林一枝，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异样的表情。
正是赵一闻、童摇和唐史。
？？？林一枝满脑子的疑问。反观坐在旁边的叶将神色就很平静了，甚至还微微颔首，从入座到接受行礼，动作都非常的熟练。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礼部尚书赵一闻收受贿赂，必须严惩。”其中站在前面那排的一个大臣双手持笏板，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
林一枝看见他头上顶着“吏部尚书”四个字，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的面孔，只是不知道是玩家还是npc，观他表情行为，是npc的概率比较大。
赵一闻还愣在原地，对吏部尚书的指控充耳不闻，挠挠头，四下看了看，疑惑地问：“这啥玩意儿啊？”说完，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林一枝，想从中得到答案。
龙椅上的林一枝移开眼，假装在欣赏大殿里四角的立灯。
吏部尚书的带头发言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其他分立两排的大臣们纷纷持笏躬身，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林一枝没有说话，转过头去问询坐在右边，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发呆的叶贵妃，“我要同意吗？”
叶贵妃斜倚在宽大的镶宝石座椅上，目光散漫地落到了台阶下赵一闻的身上，想了想才回答道：“你高兴就好。”
大殿中央的赵一闻瞪大了眼，拼命示意：问我啊问我啊，我才是当事人啊！无辜的赵尚书试图用眼神暗示龙椅上的林一枝，然而在他拼命挤眉弄眼的时候，其他的大臣都扭过头，死死地盯着他。
嗯，其中有个人的脑袋还转了360度，非常的灵活。
赵尚书顿时变成了一只不敢说话的鹌鹑。
唐史站在赵一闻后边的位置，突然笑嘻嘻地说：“不错呀，犯事的人就应该被砍头。”他话说的阴阳怪气，场上所有已知玩家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仍然是笑嘻嘻的。
林一枝倒是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两分神经质的意味。居高临下更能看清大殿里的情况，除了不知道是玩家还是npc的陌生臣子，赵一闻不明状况，唐史幸灾乐祸，而存在感最低的童摇则是神游天外的神情。
眼见着林一枝没有表示，侍立在一旁的高瘦太监突然动了，凭空掏出一封奏折一样的东西，上前呈给了林一枝，随即垂首退回了原处。她接过奏折模样的折子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话。
是否惩处礼部尚书赵一闻？
下面还有两个选项，是或者否。
小孩子才会做选择，林一枝默默吐槽，准备学电视剧里的皇帝，直接把奏折扔到吏部尚书的头上。结果还没扔出去，指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收回来一看，是字上面已经呈现出了一个红色的√。
高瘦太监用那他尖利古怪的声音高唱了一句：“礼部尚书赵一闻，打入大牢。”
……被碰瓷儿了。
抬眸再看时，赵一闻所站的地方空空荡荡的，他已经不在原地了。
“怎么办？”林一枝呆呆地转过头。
叶将离的神情还是淡淡的，好像并没有看见殿中少了一个人，或者说并不在意是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
“皇上圣明。”殿中的臣子们又齐声高呼，一张张面孔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狰狞。处置完赵一闻，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变了，甚至于偌大的空间突然响起很多细微的声音。
像是大殿中站满了人，正在窃窃私语，那种细碎的声音很轻微，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却充斥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骚乱，那些大臣脸上胜利的喜悦褪去，变得恐慌不安，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
一切如同一场闹剧，虽然身在其中，却又游离于外。
“退朝——”身边的死鬼太监高声唱道。
骚乱的大臣们慌忙退了出去，纷纷消失在台阶之下。如此一来，大殿中也就只剩下了唐史和童摇，以及台阶之上的林一枝和叶将离。
还有两个死鬼太监。
叶将离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座椅的扶手，目光一直在审视殿中的唐史。
这个人，让他很不愉悦。
而他看着看着，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像是愉悦，又像是嘲讽。
林一枝还坐在龙椅宝座上，搞不清现在是怎么回事。这是个什么类型的副本，接下来该怎么办，到底怎么样才算是通关，种种问题，几乎塞满了她小小的脑袋。
毕竟，从进来到现在，她全程都是懵逼的。
她试探地问几人：“我们去找找赵一闻？”
叶将离还是看着唐史，直看得他汗毛倒竖，两人均对林一枝的提议没有什么反应。
童摇终于结束了他的神游，脸色是几个人里面最难看的，他不安地转头四顾，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尽管如此，他却是三人中唯一一个赞同地出声附和的。
曾经在玛格丽特副本里占据主导地位的叶将离这会儿却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给林一枝任何暗示，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上弥漫着疏离又冰冷的气息。
“吱吱，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副本吗？”叶将离收回目光，声音轻轻地问道。
林一枝怔住，她当然不知道，可是关键是，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因为啊，这是一场审判。”
叶将离仿佛知道她无从回答，笑了笑，便自顾自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审判是什么呢？
一审判你无罪释放，二审判你永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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