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浴室的磨砂玻璃上,映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尹清荔抱膝靠坐在床头,伸出一根手指,沿着那个身影的边缘慢慢描摹。
深色的床品,更衬得人肤色如雪,一身肌骨好似冷玉雕琢,纤薄而不染颜色。
她很瘦,穿着衣服只让人觉得纤细好看,此刻却显得有些过分瘦削了。身体各处骨骼鲜明,缺乏脂肪和肌肉的保护,一看就是长久地不做运动,也不肯好好吃饭,与健康身材毫不沾边,应该是很难养的类型。
一杯椰子水的糖分,她能凑合着活一整天。
她嗜甜,因为大脑思考需要糖分补给;喜欢酒精,沉迷于思绪朦胧、心率过速的微醺状态。只可惜,痼疾难消的胃总不允许。
然而有个人,能让她滴酒不必沾,就产生同样的效果。
忽地,柔软的床面微微下陷。
那只唯一会开单向门、从而获得了自由出入三楼权利的白猫悄然无声地跃了上来。
作为全家的颜值和智商双担,它绕着主人嗅闻了一圈,似乎觉得有什么与往日不同了,遂发出一声困惑的疑问——
“喵?”
尹清荔用手背轻轻抚过它柔顺的毛发。
“没事,”她轻声告诉蓝雪,“这个是开心的味道,记住了吗?”
白猫仰头寻着她的手心,珍而重之地蹭了又蹭。
尹清荔被它蹭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由笑恼,“好了好了……你又没规矩了是吧?”
“我看是你没规矩。”
浴室门口,秦离挑眉看向一人一猫,“过敏还养猫,什么毛病?”
她全身上下只围了条浴巾,该遮的地方全没遮住。眉眼间水汽浓重,神采飞扬,让人几乎挪不开眼去。
“只有一点点。”尹清荔涕泗横流、可信度很低地狡辩道。
她对猫过敏的确不算严重。但即便如此,动辄发作的呼吸道症状仍然不算好受。因此,她将整个四楼外加阳光房都腾给了猫,自己每天只上去一小会,其他的交给全自动化设备,以及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录像。
蓝雪是个例外。它是她收养的第一只猫,对她建立了极强的亲密依赖,实在隔离不开。
“蓝雪其实是我一个当事人的猫。”尹清荔说,“人是流浪汉,但猫不是流浪猫。”
她刚打了喷嚏,声音软得一塌糊涂,又带着点微妙的沙哑,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听几句。
秦离一般没有事后陪聊的习惯,但还是捏着鼻子在纷飞的猫毛中坐了下来,“是么。”
“蓝雪挠了人,要那个流浪汉赔钱,他赔不起,那人就当着他的面摔死了蓝雪的孩子……五只。”
秦离沉默了片刻,“所以,那个流浪汉是怎么成为你当事人的?”
“他也摔死了那人的孩子。”
大概是她鼻音太重,开口如泣,格外惹人怜爱。白猫忽然跳下床去,不一会,衔了一只玩偶回来,放在了尹清荔面前。
“这是……要你陪它玩么?”
然而,蓝雪却没作捕猎姿态,而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一下一下舔着她的手心。
像是在说,我没事了,你也别难过。
秦离不禁笑了,“它是把你认作它的孩子了吧。”
“或许吧。”
秦离忍不住抬眼去看她。
声色均柔软得不可思议,连猫都将她认作同类、悉心呵护,何等尤物。
轻轻一碰就湿软,也从不吝啬声音,几乎满足了她对于优秀床伴的所有幻想。
而旖旎之外,也有可爱之处,例如抱膝而坐的姿势,例如足尖。
秦离探手去捉那双雪白的嫩足,却被白猫拍了一爪子——好在她抽手够快,猫爪拍了个空。
尹清荔声音柔柔地笑起来,“反应速度可以呀,我们蓝雪战斗力可是很强的。”
从全身紧绷的防御姿态放松下来,秦离斜睨白猫一眼,“想和我比,它得再修炼十几年。”
心中却道,此猫恐是我今后宿敌。
她不动声色地接上了方才的话题,“所以,那件案子后来呢?”
“后来……”尹清荔轻声道,“法援中心把这桩案子指派给我,我见到他时,他唯一的要求是,让我帮蓝雪找个家。”
第二次会见,尹清荔给他带了一束蓝雪的毛发,他一直攥到了刑场上,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个结局,显然不太适合当作床笫间的趣闻分享。但她不必细说,想来秦离也应该猜到了。
抚摸着蓝雪锦缎一般的背毛,她呢喃着抛出了一个疑问:“当法律的规范评价没办法覆盖人心中的道德标准时,人又该如何自救?”
试图与萍水相逢的床伴,谈论当今法律界学者都难有定论的争议问题,尹清荔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更何况,是这种拷问人心的东西。
她从业近十年,本不该还保有如此多余的天真。
“道德判断,不应该被轻易开启。”秦离却说。
“即便开启,也该用以律己,而非律他——否则,要求人人都做个好人,岂不是注定要失望么。”
尹清荔定定地看向她。
像是受不了这样过分纯粹的注视,秦离伸手缓缓托住她的侧脸,指腹在她唇边推揉。
“小孩子才区分好人坏人,”那抹薄唇被她推开了一个口子,轻轻翁动着,樱色|诱人,“法律人,区分有罪无罪。”
尹清荔含含糊糊地说:“你是……坏人。”
深吻在下一秒如期而至。
“不,”秦离餍足地勾起了唇角,“我有罪。”
“我见色起意,罪无可恕。”
“请求律师大人,为我做有罪辩护。”
……
起初,蓝雪绕着她们团团转了一圈,喉咙里发出警告般的低吼。
但随即,它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片刻前,尹清荔告诉过它的……开心的味道。
猫是否能理解何为开心,尚不得而知。但同为哺乳动物,它像是看懂了此情此景代表的含义,忽地收了威吓的架势,顺势打了个咧到耳根的大哈欠。
随即,它慢悠悠地跳下床去,踱步到卧室门口趴下,兀自替她们站岗去了。
“它好像,认可我了。”
汗水顺着眉弓汇集、滴落,又化作身下人的泪珠,坠入发丝中。
尹清荔那双灰褐色的浅淡瞳仁里,几乎盛不下这样过分明艳的笑容。
夏阳炽焰般,灼得人心口发紧、眼底发疼。
直到甘霖似的轻吻落在眉心。
……
天光熹微时,尹清荔倏然惊醒。
身边的床面早已冰凉。
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甚至连平素晨起低血糖的症状都没有出现,是昨夜过后,被人悉心喂了食水的缘故。
她渴望着一场撕碎、揉烂,却被温柔对待,一时不知该作惊喜,还是该当失望。
餐桌上的名贵红酒醒过了头。
蓝雪端坐在酒柜对面,仰头看着柜顶突变的陈设,两只小耳朵轻轻耸动着,无声疑惑。
——那座木雕之上,被人盖了一块白布。
客厅的监控录像,记录下了一小时前的这幅画面。
秦离穿着来时的那身衣服,驻足酒柜前,静立了良久。
她的手指轻抚过每一张如花的脸庞,轮到还活着的那一位时,换成了头顶的一下轻弹。
“往后,你们就在她这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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