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岁月神偷
00
有一个小偷，闯进了我的世界，从此，我的岁月全部刻上了他的名字。
01
布里克街的街角有一家传统的帽子店，老旧的装潢在这条街上显得格格不入，款式复古的帽子看起来更是平平无奇，也难怪生意冷淡。不过，帽子店的老板布朗小姐显得并不在乎。她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女子，布朗小姐只是人们对她的称呼，至于她真正的名字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布朗小姐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但她举手投足间却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身上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史蒂芬自然是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只是当他走进店里见到这位布朗小姐后，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了。史蒂芬盯着布朗看了有半晌，她那一头金色的秀发十分惹眼，眉清目秀，长得十分干净。史蒂芬十分肯定自己在今天以前是没见过她的，但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令他感到十分疑惑。
“小姐，请问我们之前……有见过吗？”史蒂芬没有想那么多，低沉的嗓音从他的喉咙里慢慢传出。
布朗寻声抬头一望，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不过只是一瞬，便被一个礼貌的微笑代替：“请问现在还流行这种搭讪方式吗，先生？”
史蒂芬一时语塞，他想要解释什么，奈何脑海却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一个词来，他叹了口气，只得作罢。要不是今天突然被邀请出席宴会，他大概不会有机会踏进这家帽子店，更不会与这位布朗小姐说上话。
“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您呢？”布朗依旧露着灿烂的笑容，在那抹淡淡的阳光映照下，史蒂芬才看清楚地看到她那双清澈的眼瞳，像是被风吹过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里面蕴含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嗯……我想找一顶配这身衣服的礼帽。”他回答。
布朗适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在旁边摆满各式各样帽子的柜子边思量了一会儿，先是拿起一顶墨蓝色的圆顶硬礼帽朝史蒂芬比对了一下，又拿起另一边的一顶深褐色的巴拿马礼帽，比对过后她摇了摇头。最后，布朗的手指停在在一顶复古的黑色大礼帽上，犹豫了两秒钟后，她从架子上拿起这顶帽子，轻轻递到史蒂夫的手上。
“这顶怎么样？”她问。
史蒂芬把帽子往头上一戴，望着镜中的自己作出微微调整，礼帽与那套英伦风的礼服搭配在一起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看许多。嗯……这位布朗小姐的品味还挺不错，史蒂芬心里想道。
“还不错，多少钱”史蒂芬边说，边从外套的内侧掏出钱包。
“先生，其实这顶帽子在我店里很久了，今天有幸遇到有缘人，我就把它送给你了。”布朗摇摇头，抬手轻轻推开了他的钱包。
“你没有理由这么做。”史蒂芬看着布朗，奈何看不出个所以然，心中的疑惑又增添了几分。
布朗对上了史蒂芬的眸子，他的身影与记忆中的重叠起来，眼睛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般，开始湿润起来。
“并没有什么理由，如果必须说一个理由的话——”
“这顶帽子，本来就属于你。”
02
史蒂芬遇到了一些麻烦，虽然不是像卡西利亚斯那样的大麻烦，但也足以令他头痛。自从史蒂芬从布朗的帽子店里得到了那顶礼帽之后，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奇怪的梦，与其说那些是梦，倒不如说，更像是某个人的记忆。
梦里，他总能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萦绕在他的身边，梦境里发生的事情，似乎都与那人影有关，那种莫名而来的熟悉感，就像是他初见布朗时的感觉。
说实话，史蒂芬不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尽管他和布朗只见过一面，更谈不上是认识，但她就像是一个不确定因素，似乎随时都会影响着他。冥冥之中，史蒂芬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布朗或许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
“所以，这就是你最近常来藏书阁的原因？”
王听完史蒂芬那番奇怪的推论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也许史蒂芬是对的，但他更多地觉得是史蒂芬自己想太多罢了。
“你不明白那种感觉，我也不指望你明白，”史蒂芬自知王并没有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只得轻叹一口气，“你知道有什么……关于梦境的魔法吗？”
“斯特兰奇，我劝你还是不要把精力放在这件事情上比较好。毕竟，梦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王语重心长地感叹着，不等史蒂芬说什么，便把他赶走了。
当天晚上，史蒂芬躲开了王和其他学徒的视线，神不知鬼不觉地便溜进藏书阁里。当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对于一个刚接触魔法的人来说，卡玛泰姬的藏书阁、确实就像潘多拉魔盒，吸引着他去打开。
朦胧的夜色给藏书阁、罩上一层神秘的薄纱，空气安静得似乎连尘埃飘落的声音都能听清。史蒂芬坐在窗边的位置下翻阅着，银白色的月光倾洒在泛黄的羊皮纸上，耳边只有纸张被翻动的声响。也不知过了有多久，史蒂芬便随着声音的落下睡着了，藏书阁内只剩下他那浅浅的呼吸声。
史蒂芬又做梦了，梦里的风有些喧嚣，吹动了女子身上的白衣，还有那头金色的秀发，风声中，他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轻柔就像是羽毛落在湖面，没有惊动一丝波澜。
“史蒂芬……”
“史蒂芬……”
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晨光透过云层，天空已然露出鱼肚白。史蒂芬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在藏书阁里睡着了，打过一个哈欠后，准备起身把书本都放回原位，突然传入他耳中的声音硬是把他吓了一跳。
“在藏书阁睡觉可不是个好习惯。”
古一不知从何时就出现在藏书阁了，史蒂芬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着古一，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古一的下文。
“我听王说了，你在找跟梦境有关的魔法。”古一拿起那些被史蒂芬堆在桌面上的书，随手翻了翻。
“是的，我想解决最近发生的怪事。”他说。
古一挑了挑眼眉，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盯着史蒂芬看了约莫有五分钟，才缓缓开口：“或许，你所看见的并非梦境，而是属于你灵魂的记忆。”
“你的意思是……”
“有一种古老的咒语，只有某些特殊种族的人才可以触发这种咒语。他们可以将别人的记忆附在物件上，物件相当于一个容器，装载着那些人的记忆，当有着与记忆相同灵魂的人接触到这些容器的时候，他们就有可能可以看到这些记忆。”古一踱步到窗台边，此时早已天亮，成群的鸟儿迎着阳光飞过卡玛泰姬的上空。
“所以……可以理解为，我在梦里看到的，是我前世的记忆吗？”
史蒂芬想起了那顶复古的礼帽，虽然在卡玛泰姬里，他已经见识到许多超出科学认知范围的事物了，但是当前世这个词在他脑海里越渐清晰的时候，他又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这种咒语很特殊，只有特定的种族才能够触发，据我所知，那些都是十分古老的种族，也许从那时候到现在，这些种族已经销声匿迹了。”
古一的脸上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深邃的眼眸透过余光观测着史蒂芬的表情。而史蒂芬，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早已被蒙上了一层云雾，他看不清，也猜不透。
03
帽子店玻璃门的牌子刚翻到“营业中”那一面，史蒂芬便没有预兆般地出现在门口。布朗倒也没被他吓到，气定神闲地把门打开。
“布朗小姐，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未等布朗开口，史蒂芬便先说话了。
史蒂芬找上门来是布朗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他这么快就来找她了，便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布朗没有回应他什么，带着史蒂芬绕过收银台，来到店铺后面。史蒂芬没想到街上这家不怎么起眼的店铺，店面背后却别有洞天。
小花园里种了许多蓝色的鸢尾花，靠近墙边的角落里，一颗茂密的月桂树屹立在那里，阳光透进来，在地上形成小小的光点。花园的篱笆外铺着石子路，一直通到清澈的小水池边，一旁的醒竹适时的发出“咚”的一声清响。
“这里真漂亮……”史蒂芬的心也随着那醒竹声逐渐平静下来，转头望了望满园略显突兀的鸢尾花，实在有些不解，便问，“种鸢尾花倒是少见，为什么不种别的花？”
“你会明白的，斯特兰奇先生，”布朗淡淡地说道，“现在这里等等，我去沏茶。”
很快，布朗便端着一壶龙井茶和两个杯子回来了，她倒好两杯茶，把其中一杯递到史蒂芬的面前，自己也抿了一口茶后，才道：“斯特兰奇先生，请问你找我所谓何事呢？”
龙井茶的茶香飘荡在空气中，倒是沁人心脾。
“布朗小姐，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了解关于那顶帽子和我之间的事情，”史蒂芬倚靠在椅背上，双手绕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要把布朗看穿。
“你了解到什么了？”布朗往史蒂芬的茶杯里倒满了茶，淡淡地问道。
“一种古老的法术，与我的前世有关。”
“既然你已经大致了解了，那你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布朗喝了口茶，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这一切的发生都和你有关系，这也是我为什么来找你的原因。”
史蒂芬的话就像一枚小石子，在布朗平静的内心掀起了涟漪，她的手悬在半空中定格了一会儿，才把手放下：“我不懂得魔法，对这些咒语一窍不通，至于那顶帽子的咒语，我没想到会在你身上起作用了。”
“所以，我的前世和你有关系？”他问。
她没有马上回答，眼眸中似乎已经风起云涌，深吸一口气后，回答：“是，但我无可奉告。”
史蒂芬自然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稍楞了一阵，眼神随即变得凌厉起来：“我会找到答案的。”
“好，但是请答应我一件事情，如果你发现了一切的真相，请不要试图改变任何事情。”
他没有说话，重新披上自己那件黑色的大衣后便离开了帽子店，布朗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果然……他还是他，那股倔强的劲儿还是没变。
她的心脏止不住胡乱地跳动着，该死的，她不过也还是那个，因他心动的她啊。
04
“酒九，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伊奥鲁夫，如果你在外面的世界有了邂逅，也不能爱上任何人。一旦爱上了，就真的会变成孤身一人了。”
布朗从睡梦中醒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突然回响起拉西奴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从前的她不曾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在经历过岁月的洗礼后，她渐渐懂了。至于酒九这个名字……是有好久没有听到了。一时，那些埋藏在她心底深处的记忆，每一段都像萤火虫般发着光，涌现在她面前。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梅萨蒂还在这片大陆上蛮横的年代里。
酒九的家乡伊奥鲁夫本应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远离喧嚣，不谙世事繁华。但是对于梅萨蒂的侵略，伊奥鲁夫没有幸免于难。梅萨蒂军在这片净土上大肆掠夺，只有她一人，被失控的古龙带离了伊奥鲁夫，时至今日，她依旧清晰地记得那天的漫天火光和回荡在她耳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古龙一路飞到位于南边的希里亚大陆，当酒九到达希里亚皇城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青石地上，她身上的白裙早已被雨水打湿，裙边还沾着泥土。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瘦小的身影显得狼狈不堪。从出生到现在，酒九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许是饥饿与寒冷的交织下，酒九最后在越发喧嚣的嘈杂声中失去了意识。待她醒来时，她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流包裹着，壁炉里的火正烧得旺盛，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暗黄的灯光下，酒九第一次感到温暖。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一阵轻哑的声音传入耳中，酒九这才发现窗边坐着一个少年。
“这是……哪里？你是谁？”尽管少年看起来无害，但她还是有些慌张。
“这是我母亲的医馆，我看你在大街上晕倒了，便把你带回来了，我是史蒂芬·斯特兰奇。”少年低声回答，看起来有些腼腆。
史蒂芬把手中的牛奶递到酒九手中，牛奶的温度透过她的指尖弥漫至全身，连同心脏，也变得暖呼呼的。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像是被触碰到伤疤一般，她酒九的哭声来得猝不及防，随着从窗户溜进来的风声，飘进了史蒂芬的耳中：“我的家……我的家没了……”
少女的哭泣的确把史蒂芬吓了一跳，他一时感到有些崩溃，并没有人告诉过他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怎么做。幸好斯特兰奇夫人进来得快，不然史蒂芬真的不知该如何收场。最后，酒九被好心的斯特兰奇一家所收养，她与斯特兰奇的邂逅便开始了。
或许听起来的确有些俗套，但史蒂芬的确是她的救赎。比起把他比喻为温暖的阳光，酒九更愿意用久逢的甘霖来形容他。而酒九的希比奥，从此编织上了史蒂芬的名字。
-
斯特兰奇一家待酒九很好，如待亲女儿那般亲切，正因如此，斯特兰奇夫人离开人世的时候，酒九第一次感受到所谓“离别”带来的情感，不舍和悲伤交织在一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很不安，快要透不过气来。酒九依靠在史蒂芬的肩膀上，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哭成了泪人。
“史蒂芬，你……你也会死吗？”酒九红着眼歪过头，啜泣道。
史蒂芬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回答：“每个人都会死，我会死，你也会死。”
“可是……可我不想你死……”酒九那双握着史蒂芬衣角的手握得更紧了。
“人不小了，还说这么幼稚的话，”他看着酒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好了，我答应你在你死后，我才死吧。”
“嗯。”她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史蒂芬不知道的是，他无心的一句安慰的话，却被酒九当真了。直到与史蒂芬离别那天，她才记起，伊奥鲁夫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离别一族”。
在酒九二十岁那年，梅萨蒂带军入侵希里亚，史蒂芬应征加入了宪兵团。不久之后，梅萨蒂与希里亚的战争正式打响，作为兵团一员，向来不懂兵家之事的他却兵装上阵。漫天的火光照亮了希里亚，震耳欲聋的炮击声宣告着战争的惨烈。皇城的人纷纷往周边的村落逃散，似乎只是一个晚上，皇城就已变得像座死城，除了士兵，见不到老百姓。然而，只有酒九，还一人留守在医馆里，等待着史蒂芬的凯旋归来。她很害怕，这天的场景，就如她离开伊奥鲁夫的那天。
战争持续了快有两个星期，当酒九在城堡附近的废墟找到史蒂芬的时候，他已是一幅疲惫不堪的模样，脸上沾满了鲜血和灰尘，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硝烟味萦绕在他的周围。
“你来做什么？怎么没有跟大家一起逃跑？”史蒂芬没有料到她还留在皇城这个危险的地方，低沉的嗓音不免带着一丝怒气。
“史蒂芬，不要再去战场了好不好？我们……我们一起逃跑吧！”酒九双手环在他的手臂上，带着哭腔喊着。
“这是希里亚的战争，我是希里亚的子民，我不能当逃兵！”
“可是……我不想你死！”酒九更加用力地抓住史蒂芬的手臂，生怕一放手，他就会消失一般。此时的她真的很害怕，她不想失去他。
“我不怕死亡，因为这里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史蒂芬抬起手轻抚着酒九的秀发，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这里，有我想要守护的你。”
她盯着他那双透着坚定的眼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史蒂芬的话音未落，便松开了酒九的手，捡起地上的长剑，扬长而去。那个挺拔高大的背影迈着步子，消失在战火的硝烟中，自此之后，酒九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她，真的变成孤身一人了。
-
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酒九像是失去了人生的意义，人虽或者，却如行尸走肉。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史蒂芬，想念与他的初遇、成长，想念与他的一切。每当她想念史蒂芬的时候，她总会把那顶史蒂芬以前常戴的礼帽拿出来，那是她在史蒂芬离开后，在他以前的房间中发现的。只有这顶帽子，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似乎只有这样，酒九才觉得他还在身边。
“这不过是你漫长岁月中的一次邂逅，路还有很长呢，坦然面对就好了。”拉西奴说。
酒九自是相信拉西奴的话，因为她知道，拉西奴活在这个世界上太久了，见过历史长河的变迁，有过太多段邂逅，她早已看淡世上的一切，只是作为时间的见证者，安静地编织着属于她的希比奥。尽管酒九懂得拉西奴说的话，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去思考那些影响她情绪的事情。
当然，拉西奴不曾想过，酒九的这一段邂逅，就像是在她心上烙下了印记，即使过去几十年，她依旧不曾释怀。她的情感，似乎随时间的推移，越发如艳阳那般热烈。
“难道……我真的不能再遇到他吗？”
拉西奴记不清这是酒九第几次问她这个问题了，第九十九次？或许更多吧。拉西奴把新编织好的希比奥挂在墙上，叹了口气后，深邃的眼眸望着酒九：“你……真的想再见到他吗？”
“嗯，我想！”
“酒九，你知道来世吗？”拉西奴依旧是那副平淡的面孔，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牵动她的情绪。
酒九“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世间万物皆有灵，他们在死亡后，灵魂又轮回重新投胎成为另一个人，像车轮一样转动不停，循环不已。如果你想要再次见到他，只需要找到他的下一世便可。”
“但是，你要记住，如果你真的找到了他，不能主动介入他的生活，不能主动向他透露关于他的前世今生，否则这一世的他，灵魂就无法继续轮回了。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即使你与他不能相爱，即使你只能做个旁观者，即使你会一次次见证他的死亡，你也无所谓吗？”
“如果这是与他相见的代价，我不在乎！”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了答案，拉西奴在她眼里，再一次看到了久违的光芒。
05
追求真相的路上，向来布满荆棘，但是当史蒂芬找到所谓的真相后，他发现所谓的真相并不是像玫瑰般芬芳，而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泥潭。
史蒂芬运用阿戈摩托之眼的力量窥探了布朗的过去，布朗的记忆如电影一般一幕幕地在他眼前重现，那些记忆都像石头，一颗一颗地砸在他的脑海中，砸在他的心上，就连心中的情绪都被这些记忆所牵动，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叮咬他的心脏，又疼又痒，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他又一次来到帽子店，在店铺的后院找到了布朗。花园依旧生机盎然，只是那之前那蓝色的鸢尾花变成了纯白色的桔梗花，似乎有了不一样的韵味。
“布朗，我看到了……关于你的记忆。”史蒂芬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在看过那些记忆后，他一时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她。
看着史蒂芬那个复杂的眼神，布朗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一涌而出，太久了，她等这一刻太久了，久到她甚至以为自己找不到这一世的史蒂芬了。
见布朗情绪失控地哭着，史蒂芬感到十分苦恼，他向来不懂得如何安慰女孩儿，他从外套内的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动作僵硬地塞到布朗的手中，喃喃道：“别……别哭，擦一下。”
布朗呆愣地看着史蒂芬好一会儿，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和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如出一辙。她接过他的手帕，轻轻地擦过眼角的泪水，她闻到了手帕上那股独属于史蒂芬的味道，是甘霖的味道。
不知怎的，史蒂芬见布朗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了，自己的心情也有些缓和了，实在是奇怪。
“我很奇怪，按现状来说，我应该已经轮回过几次了，可是为什么你……”史蒂芬定格在这儿，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从头开始吧，”布朗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是伊奥鲁夫一族的人，伊奥鲁夫人是一个十分古老的种族，与普通人不一样，他们生长到20岁之后，相貌便停止生长，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将会保持不变直到死去。他们的寿命比普通人要长寿许多，普通人或许最多有就是年的寿命，但伊奥鲁夫人拥有几百年甚至更长的寿命。”
“其实，我一开始对找到这一世的你不抱希望，直到那天，你走进了我的帽子店。我没想过那个附着在帽子上的咒语会生效，前几世的你，并没有像这一世的你一样触发了前世的记忆。”
“幸好，你来了。”布朗温柔地看着史蒂芬，露出一个暖人的笑容。
对面的史蒂芬听完她说的话后，陷入了沉思，内心却早已无法平静。他从没想过布朗对自己的感情竟是这般执著，在知晓事情的真相后，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对布朗是什么样的感情了。之前或许只是把她当做怪人看待，可是现在呢？“我不懂，你并不能保证每一世的我都爱你，为什么还会想要在我身边？”史蒂芬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布朗嘴角微扬，望着花园里的桔梗花，在阳光下开得正好。
“因为我爱你，胜过一切。只要能够看到你，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
史蒂芬不清楚现在的自己对布朗是什么感觉，说不上是爱，可他又无法忽视那些属于他前世的记忆，每一段的记忆都在他的身体里叫嚣着，让他很不安。但是史蒂芬确实是在意布朗的，说不清是出于对她的愧疚，还是深刻在他灵魂深处的感情，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无法不在意她。
他想为她做些什么，他想要打破现在的状况。于是，史蒂芬把目光投向了阿戈摩托之眼，那个装载着时间宝石的法器，也许时间宝石的力量能够改变这种自然既定的一切。
“斯特兰奇，你想清楚了？”古一在知晓史蒂芬的计划后，并没有表现出反对，倒是反复地询问他的决定。
“我想清楚了，这是我欠她的，该由我来偿还。”史蒂芬回答。
“你很聪明，创造时光圈的确可以避免影响现实中的时间，但是这就意味着你将会永远地困在时光圈里。”古一幽绿色的眸子盯着史蒂芬，细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我知道，但比起她为我所做的，我觉得这不算什么。”史蒂芬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你爱她吗？”古一问。
史蒂芬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无数遍，可是始终找不到答案，他无法毫不犹豫地说自己爱她，但他却又无法毫不犹豫地说自己不爱她。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他回答。
不过，当史蒂芬找到布朗，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却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史蒂芬在布朗的脸上没有找到一丝喜悦，更多的还是无奈。
布朗想起很多年前，曾经有一世的史蒂芬，也像这一世的史蒂芬那样，想要通过改变那些自然既定的事情，一开始她也像这一世的史蒂芬那样，以为找到了摆脱命运的方法。可是啊，时间岂是能亵渎的事物呢？那一世的史蒂芬这样做了，换来的却是残酷的报应。他的寿命被缩短了，而我的寿命，却更加长了。我和他承受的，是更无尽的孤独。
“史蒂芬，你答应过我的，当你知道一切的真相后，你不会去改变任何事物的。”
“我不相信命运，而且这对你不公平！”又是那倔强的眼神，眼睛里似乎还透着微光。
“从宇宙诞生之际，所有事物都有其自然规律，我们不应该打破它。要知道，如果你玩弄时间，时间也会玩弄你。”布朗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手轻轻贴上史蒂芬的脸，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这就是我的命运。即使孤独，即使悲伤，但太阳一定会照常升起的，对吗？”
话音徐徐落下，布朗慢慢地贴近史蒂芬，她的嘴唇与他的嘴唇轻碰在一起，阳光适时地照耀着他们，为他们勾勒出美好的光景，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瞬间。
06
经线是流转的岁月，牵引着四季的更迭和天色的变换，纬线是众人的生业，在土地上紧密交织，拨动众人的心弦。秋去冬来，寒风萧瑟。在冷风的吹拂下，雪花漫天飞舞，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布朗朝天空伸手一抓，便抓住了一片雪花，很快，雪花在她的手上化成了一颗小水珠。她盯着水珠看得有些晃神。四季轮回的周期对于人类来说不过是一瞬，而人类的生命也如四季般，从出生到死亡，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瞬的事。
她踏过被白雪覆盖的青石路，停在一间小木屋前，思量许久，才推开门走进去。小木屋里很温暖，壁炉的火柴烧得正旺，屋内一片静谧。
布朗径直地往一旁的房间走去，房间里有张床，床上躺着一位瘦弱的老人。她轻轻地坐在一旁，在老人的耳边轻唤了一声：“史蒂芬，是我。”
床上的史蒂芬微微一动，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睁开了眼睛，他望了望坐在床边的布朗，布满皱纹的手轻覆在她的手上，最后安心一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布朗哽咽道，泪水却早已决堤。
就在她的话音落下之时，那覆在她手上的手，也缓缓地落下。
窗外，太阳升起了，雪开始化了。
-
有一个小偷，闯进了我的世界，从此，我的岁月全部刻上了他的名字。
我在这个世界上停留了很久，有过许多邂逅。我深知路还很长，路途的风景很美。但与史蒂芬的邂逅早已融入了我的骨髓里，刻骨铭心。
或许他并不知道，时至今日，他依旧是我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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