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四月天淋成落汤鸡的后果就是早上起来会觉得自己是一块过期的牛皮糖,粘在床上扒也扒不下来。洛宁感觉四肢像是灌了铅一样重,天旋地转,转得她想吐。
闹铃响了三遍,她勉强撑着床沿坐了起来。
“小宁,起来吃饭了。”向阿姨推门进来。
“我不太舒服。”说完就猛烈地咳嗽起来,一股血腥味哽在喉咙里,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是不是发烧了。”向阿姨满脸担忧地小跑着到洛宁床边。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量过体温了吗?”向阿姨边问边拿了几个抱枕垫在洛宁背脑袋后。
“没有。”洛宁把屁股往后挪了挪,卸力一样,把头砸在靠枕上。
“你这孩子——”向阿姨生怕她这么大动作磕到头。
电子测温计发出急促的“嘟嘟”声。
“392c”
“我叫小杨送你去医院。”向阿姨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哎呀,瞧我这记性,她送小瑜去了。”
洛宁看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内心十分不情愿地提议道:“让洛萧送我吧。”
兄妹不和在洛家是人尽皆知的事,不仅是向阿姨,连洛宁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不过,毫无悬念的,洛萧还是屁颠屁颠地当了司机。
洛宁一个人躺在后座,靠着花里胡哨的抽象艺术抱枕,半截腿支在脚垫上。车里混杂着各种味道的香水气息,保不准多少女人在里面和他玩过。想到这,洛宁真想一脚踹开车门逃出去,可她真累啊,像泡在一滩死水里起起伏伏。
她很少做那个噩梦了,今天却一个接一个做,断断续续地在车里不知醒了多少次。
“小宁,小宁,到了。”洛萧轻轻地推醒她,“我抱你吧。”
睁开眼,是噩梦里熟悉的面庞,魔鬼一般摧毁了她最渴求的东西。
洛宁条件反射般地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自己跌跌撞撞地走下车。风往她衣服里灌,嘴唇由于侵入骨髓的寒冷而苍白颤抖。
洛萧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跟着。
这短短的路,洛宁的脑子不受控制地想了很多。父母在寻找离家出走的儿子时出了意外,她就坐在车后座,看着挡风玻璃被撞得粉碎,看着妈妈在最后时刻挡在她面前的手。还有陷入昏迷前,车前排被压扁模糊的血肉。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那么突然。
他们都说七八岁的小孩记性很差,什么都还不懂。洛宁也希望自己像他们说的一样,没心没肺地忘了这个瞬间。可是,她忘不掉,记忆日渐一日愈发得清晰细化,在她的心里一笔一笔得划着,越刻越深。她无法承受那么惨痛的记忆,所以必须要找到一个怨恨的支点,那个人就是洛萧。
听到身后紧随的脚步声,洛宁心里冒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也许自己不应该把一切都归咎于他。
洛萧挂了个主任医师的号,洛宁觉得他纯粹是小题大做。
“我同学。”洛萧嘿嘿地笑。
“”
例行血常规后,那位长得十分老练的“同学”扫了一眼化验单。
“白细胞偏高了,妹妹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洛宁想到了昨天的那个面包,放在吧台上很久了,不知道过没过期。
“昨天中饭吃了个面包,还淋了点雨。”
“那应该是肺部细菌感染了,住个院吧,稳妥一点。”
洛宁偏过头,看向神色紧张的洛萧。
“那让姐帮我请个假。”洛宁感觉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烫气。
疲累万分地躺在病床上,洛萧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又是问她饿不饿渴不渴,又是问要不要看电视的。说话频率比吊针点滴还要高。
“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嘛。”洛宁闭上眼睛,不耐烦地说道。
“我们工作室挺闲的,最近没啥活。”洛萧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笑着说,“生病了,总得有人陪你啊。”
洛宁含糊地嗯了一声,随后把头蒙在了被子里。
“别把头蒙被子里啊,等会儿缺氧。”
“要你管。”
被肺部汹涌的上窜气息闹醒,洛宁在睡梦中沉重压抑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就睁开了眼。抬头看了看点滴,快到底了。他正想叫洛萧,却发现他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矮小的单人沙发根本容纳不下他的大个子,场面非常像一块勉强平衡的跷跷板。洛宁很好奇他是怎么睡着的。
不过想了想他这又是挂号,又是安排病房,又是缴费的,忙前忙后一上午,还没吃早饭,肯定累得要死。
没忍心叫醒他,洛宁挺着酸软的身体艰难起身,试了好几次了才够到了床头的红色按钮。
护士过来帮她拔下了吊针,动静不大但还是吵到了洛萧。他起来第一句就是激昂的“快拔吊针”,护士被逗得发笑,晃了晃手上的针头。
“洛先生,已经拔了。”
“不好意思啊,睡迷糊了。”
洛萧彻底地回过神来,突然想到了洛瑜一小时前打来的电话。
“小宁,姐说她本来下午要来替我的,但公司突然有急事,来不了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嘴有手的你还怕我饿死啊。”洛宁演示性地拿起旁边柜子上的香蕉,麻利地剥开了皮。
“你也走吧,我真的好多了。”
“怕你孤单嘛。”洛萧打趣说,“生病时总是一个人最敏感脆弱的时候。”
“有手机怎么会孤单。”洛宁瞥了一眼枕头边的手机,突然想到了昨晚那条好友申请。
怎么一发烧还断片了呢?那不会是个梦吧。
洛宁打开了手机,微信图标下99+的新信息。保准一半都是谢楚楚偷摸在学校里玩手机给她发的。
点开微信,果然,谢楚楚今天早上就没消停过,兢兢业业地为自己“补课”。内容从学术到逸闻不等,学术就是说了等于没说的重点,逸闻倒比起之前别出心裁了一些。
8:50——
“我告诉你”
“今天早上”
“乔夕沅来我们学校了”
一句话拆成三句,可以窥见她确实很激动。洛宁几乎能想象到她当时夸张的神情。
“她还路过了我们班门口,朝我看了一眼!那一眼,我简直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哭】”
“她好美,真的【流鼻血】书到用时方恨少。”
9:42——
“就在刚才,老许猝不及防来了个随堂测验。我第二题就卡住了【委屈】,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9:50——
“今天大课间不用跑操【耶比】,我打听了一下,乔夕沅最近在拍的一部剧要在我们学校取景,今天剧组来考察场地,我听说他们还要选一个高中生客串”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被选上,我那么甜美可人【星星眼】话说宁宁你要是在的话就好了,你那么好看,那么瘦,肯定很上镜”
“我去上厕所了,看到消息记得吱一声,还有,少发癫,注意身体”
洛宁看了看时间——刚好十点。
“吱”
她点开了另一个聊天界面,原来昨天不是在做梦,而且乔夕沅还发了消息给她。
昨晚22:25
“你好,宁宁。”
昨晚23:02
撤回一条信息
“我是你姐姐的同学。”
“我们剧组过几天要去一中取景,需要一个高中生客串,我想到你刚好也在一中上学,要不要来试试?”
9:00
“你发烧了?”
她怎么知道我发烧了?姐告诉她的?她们关系有这么好吗?
哦,忘了还有一种可能,她找老班问的。不对啊?她怎么知道我在哪个班?姐告诉她的?
洛宁发现自己陷入了七上八下般的死循环。超负荷运作的病体让她不得不破罐子破摔——我管她怎么知道的。
“喂。”洛萧那边突然有电话打进来。
“噢噢,好的,姐。”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洛萧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宁宁,姐说待会儿她有个朋友要过来照顾你。我”
“那你就先走呗。”按照刚才她拿余光瞟到的情形来看,洛萧翻看手机频率不下五次,神情复杂多变,合理推测是在聊骚。洛宁尽量避免自己的话里夹枪带棒,相对平静地说。
“我还是等姐那个朋友来吧。”洛萧迟疑了一会儿,又坐了回去。
洛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过了大概半小时,一个戴着鸭舌帽、口罩和墨镜的人出现在房门外。
她穿着一件浅棕色的修身衬衫裙,露出半截小腿,修长洁白。
“不好意思,外面人太多了。”
直到她摘下墨镜,露出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以及眼眶下那一点浅浅的泪痣。洛宁才惊讶地认出面前的这个人是乔夕沅!
惊讶之余,就是泛滥的疑惑。追问的源头就是“她和姐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洛萧也是没想到,一时愣在那里。他心里的疑问也许比洛宁还多,毕竟洛瑜可没闲工夫和他聊学生时代的旧事。她人生唯一一次在家里请同学办生日的那天,洛萧指不定去哪家网吧通宵了。
“哥,别愣在那了,给人家挪个地儿啊。”洛宁看着洛萧那直勾勾的眼神,简直想给他一拳。
“哦哦。”洛萧连忙起身。
乔夕沅笑了笑,没有过去坐下,反而径直来到洛宁床边。
一股清甜的味道,是那种需要在风中摸索追寻的可以一扫疲倦的香气。恰到好处的剂量,闻起来很舒服。
厚重的红色油墨在一张浸透黑色的颗粒粗细均匀的亚麻布上散开来,逐渐漫过每一个角落。是极致纯粹的红与黑,是轻柔细腻的长发,是娇艳湿润的唇瓣。
那张脸庞毫无征兆地占据了洛宁的所有视线。确实是,美得无可挑剔。
还未完全退去的高温突然被侵入一阵冰凉的触感。洛宁瞪大了眼睛。
“还有点烫呀。”乔夕沅柔声说道,很专心地盯着她看。
“嗯,比开始好多了。”洛宁突然感觉脖子有点酸,想调整一下躺姿,轻微地抬起头。乔夕沅像被吓到似的,连忙直起了身子。
“那我就先走了。”洛萧这会儿真是有点不舍。
“嗯,走吧。”洛宁头也不抬地朝他摆摆手,语气冷淡。
乔夕沅礼貌性地送他走到房门附近,洛萧没出息地一步三回头。
“见色眼开。”洛宁腹诽道。
“洛先生,注意安全。”
门“嘭”地被关上了。
乔夕沅低头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
“想吃什么?”她一向平静的语气变得有些轻快,试图拉高洛宁依旧低迷的情绪。
“嗯,我没什么胃口,就来碗粥吧。”洛宁还是觉得四肢冰凉无力,像刚被抽了血一样。
“好,我叫助理给你买。”乔夕沅说完就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那个,夕沅姐姐,你找个椅子坐下吧,站着怪累的。”洛宁示意门边上还有一个椅子。
“好。”不仅是洛宁,乔夕沅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拘束。好像一旦对上她的视线,自己就无法顺畅思考一样。
“夕沅姐姐,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
看到乔夕沅一下调整了坐姿,洛宁情不自禁地发出轻笑。
“受访者”还在状况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夕沅姐姐,只是随便聊聊天,不是采访,不用那么拘束。”
“好”
“你不是有戏要拍吗?”
“今天剧组休息,我住的酒店就在附近,所以来看看你。”
“哦,剧组原来还休息啊,我还以为剧组一拍戏就会一直拍一直拍呢。”洛宁心里哀嚎,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啊!发烧时候的精神状态就像开车过隧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片漆黑,胡言乱语了。
乔夕沅忍不住勾起唇角,刚才洛宁的语气,真像一个六七岁的小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
乔夕沅思索了片刻,
“你姐姐告诉我的。”
“她告诉你这个干嘛啊?”
“因为有个小朋友一直没回我消息啊,我只能打电话问问监护人喽。”乔夕沅不受控制地用手刮了刮洛宁的鼻梁,是一条完美弧度的曲线。
洛宁愣住了,她的心跳无可抑制地加速。气血上涌带来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刮鼻子这个动作,有些太过亲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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