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关于姥娘家四合院历史上血光之灾的故事表姐讲完了，讲得惊心动魄。吴三兵听后，对这座深宅大院更增加了一些神秘感。

                  “血光之灾”以后，这个四合院又经历了什么呢？吴三兵很想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便问表姐。

                  表姐说：“接下来的事情也挺麻烦。那天夜里，家丁和剩下的那个盗贼一起，把北屋清理得干干净净，尸体也包裹得很严实。第二天一早，按照你姥爷的吩咐，办妥了那些事，叫来一辆马车，拉着盗贼兄弟俩，一死一活，还有钱粮和几件衣服杂物，急匆匆地往北乡赶去。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四合院里招了贼、死了人的事很快在村里悄悄地传开了。你姥爷也没打算保密，这种事怎么能保住密呢？在很多人看来，这个四合院怕是要闲起来了。可是，你姥爷是个有胆识的人，他处理问题往往高人一筹。”

                  表姐继续讲了接下来关于四合院的事情。

                  第二天，打发马车走了之后，家丁直奔南屋去给姥爷禀报。家丁推开房门，问：“老爷，您起床了吗？”

                  屋子里没有回应，家丁便推开姥爷房间的门，见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人却不在里面。一时家丁有些疑惑，自夜里老爷进了南屋，直到马车离开大门口，一直没见老爷出来，他这是到哪里去了呢？

                  家丁来到北屋，一推门，却见姥爷端坐在正北的太师椅上。

                  家丁忙说：“老爷，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姥爷说：“其实我呢，也一夜没睡着。早上我从门缝里看见你们在忙活，等到完事了，都出了门，我就到这屋里来了。嗯，我在屋里仔细看了一圈，没看什么异样，你们收拾得挺好。哦，就是闻着还有点腥味。”姥爷有意的把那个“血”字回避了。

                  家丁自然明白，说：“是有一点，开门通通风就好了。”

                  姥爷说：“开开屋门吧。”

                  家丁便把北屋的门打开，欲要打开后窗，姥爷摆摆手说：“窗户不用开了，北风呼呼的，挺冷。”

                  姥爷点上一支烟，说：“去弄点纸、香、酒、点心、水果，哦……再弄点熟肉，在夜里死人那块地方，烧纸生香，摆上供品，祭奠一下吧。你给他磕个头，人死为大，让他一路走好，来生别遭横祸。”

                  家丁一应照办，半个小时的光景，这些事都就做完了，又把地上清扫干净。

                  姥爷说：“去把赵姨叫过来。”

                  赵姨就是那个女佣人，她走进北屋，怯生生地叫了声“老爷”。

                  姥爷见她满脸倦容，还有些惊恐的样子，便知道她大概是一夜没睡。北屋里发生的事情，四合院以外是听不到的，但院子里的人不会听不到，赵姨怕是已经明白出了什么事情。

                  姥爷说：“今夜里北屋里出了点事，挺吓人的，详细的就不说了。我呢，就是想问你一句话，你还敢在这里干吗？”

                  赵姨说：“老爷在我就敢。”

                  赵姨那年好像是四十六七岁，也是北乡人，已经在这里干了六年多。男人在北乡的家里，种了三分薄地，勉强养活自己。早年成亲后，也生过一个女儿，可是终也没熬过饥荒，五岁那年饿死了。父母已经到南方投奔了别的儿女，她也是没有什么牵挂了。

                  姥爷说：“那好吧。你去南头宅子上，把家里的人都叫到这里来，佣人和家丁也一块过来。哦，小孩就不用过来了，也不用惊动我的父亲母亲。”

                  赵姨应声去了。

                  南头的宅子就是姥娘家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住宅，也是一个大院子，有北屋、南屋、西屋三座房子，独没有东屋，所以就算不上四合院。

                  不一会，家里人除了小孩和老人都过来了。老爷详细地说了夜里发生的事情，家人们面面相视，深感惊诧，女人们大都脸上有些惧色。

                  姥爷说：“这个四合院不能再做客栈了，出了这样的事，客人们哪敢来住？即使敢来住，我们也于心不忍。你们琢磨琢磨，倒是有个什么主意，说出来给我听听。”

                  众人都沉默不语，闷了一会，大舅说：“爹怎么说，俺就怎么办。”

                  众家人随后都跟着说：“是，听爹的。”声音尽管不太整齐，却也是明确的表了态。

                  姥爷说：“我想了一夜，作出了打算。我呢，二十多岁离开这个家，常年在外忙活买卖上的事情，一年回不来几次。现如今呢，我也五十多岁的人了，买卖上的事也都有人顶起来了。老二、老三、老四在外面各管着一个钱庄，剩下的两个钱庄也有妥实的人给掌管着，这样，买卖上的事情我就放心了。所以呢，过了年我就不再出去了，在家里照看着咱家这些地，也伺候伺候老人，尽一份孝道。你们觉着怎么样？”

                  立时就有女眷说：“爹劳累了半辈子了，该在家里歇歇了。”

                  又有女眷说：“家里的活不用爹操心，有您在俺就有主心骨，哪里还用您干活？”

                  姥爷微微地笑了笑，说：“都是孝顺孩子。咱还是说这四合院吧，当客栈不行了，我打算把咱的住宅和四合院调换一下，咱全家人搬过来住，把南头的宅子当客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啊！”

                  众家人中有的愣了一下，大多数却是很平静。大家都知道姥爷的行事风格，果断、利索、坚定，正是有姥爷这样的掌门人，才使家业日益兴旺。

                  还是大舅先说话：“要是连这个胆量都没有，岂不白活了这几十年！”

                  众家人随着说：“是啊，过来住就是，怕的个什么呢！”

                  姥爷说：“那好吧，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年前，也就是今天，老刘、赵姨把这边整理打扫一遍，全部的门都锁了，你们两个到南头宅子上去住。过了正月十五，这边开始整修。先把屋内所有的外墙都贴上一层二寸厚、五尺高的坚硬木板，防止盗贼再悄没声的挖洞。其他需要整修的地方，老大看着定就是了。出了正月，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咱们搬家！好了，就这样吧，大家忙去吧。”

                  这段故事到此便有了结尾。表姐讲述的这个结尾十分重要，给人一种峰回路转的感觉。

                  表姐继续说：“四合院的历史，买之前不知道，买了之后，就是这一段最有说头了。可是，全家人都从来不讲这一段，似乎是个忌讳。当年搬家时，除了你姥爷能坦然面对，其他家人都是惴惴不安地、沉默地搬进了这个四合院。村里有几户人家也背后里议论，总认为会发生不吉利的事情。但是，后来的日子证明，这些担心和不安都是多余的，你姥娘家的家业依然兴旺发达，红红火火。”

                  吴三兵已经明白了表姐的意思。他感觉今天收获很大。姑父纵论古今，横捭中外，给他科普了一通“凶宅”知识，顺带给他上了一堂政治课。表哥又给他讲了一节朴素的哲学课，让他懂得了民间哲学的辩证法。而表姐的这段四合院历史可谓是最精彩的了，寓道理于故事之中。至此，吴三兵已经懂得了该怎么做，就是坚定不移地要这套房子。

                  然而，一个小插曲以及徐参谋推心置腹的分析，又让吴三兵平添了一些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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