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案（？）
“哎呦喂，这一早上的……唉……”
云雾山庄柳老板用袖角抹了抹额头汗珠，直后悔今天出门前没看黄历。
怎么所有倒霉事都叫他遇上了呢？
早上不过是阴天，雾气重了些，在这个季节的山区很常见，他反复看了几次天气预报，都没说要下雨。
然而等柳老板开到镇上，天边已是乌云翻涌，天气预报也改了口——
“中到大雨，降水概率100。极大可能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等此生灾害，交管部门将会根据天气变化决定是否封锁进山道路，请市民减少出行……”
柳老板一听就急了。
这叫什么事嘛？要是不能赶在封路前回去，他那民宿不就断粮了么？虽然还有些剩余，可是凑不成菜呀。
平心而论，柳老板不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太费劲的钱他懒得赚，守着自家民宿够吃够喝就很满足了。
但基本的责任心柳老板还是有的，而且这次的客人……不好得罪。
就不说肖总了。他老婆安娜是个小网红，万一把云雾山庄吐槽到网上去，引来差评，柳老板的民宿还怎么开下去啊。
柳老板一想到这儿，直接冲到市场，把事先定好的物资取到手，又忽然想起仓库屋顶有点漏水，一直拖着没修，怕会顶不住这次的雨，又急忙去五金店买了修补工具。
一忙起来，手机留在车上，压根没看。
等柳老板办完杂事，雨已经下大了。他马不停蹄地返程，一直开到山脚的村子才停下歇口气，也是这时，才发现手机上无数个未接电话与未读信息。
狂风把柳老板的二手小破车吹得不断摇晃，雨点敲在车窗上，噼里啪啦乱响，再返回镇上已经不可能了。
柳老板心想，隔壁村人口多，或许有餐馆营业，可以去碰碰运气，然而还没开出村口，就得到了封路通知。这回哪儿也去不成了。
柳老板只好开回到云雾山庄，把车子停到前门的专属车位上，叹着气，一脸哀愁小跑进屋里，准备迎接另一场狂风暴雨。
——狂风暴雨来得比他预想的更早。
大厅空无一人，地面上到处是杂乱的泥脚印。楼上却异常吵闹，好像许多人同时在讲话，掺着女人的哭泣和叫骂，谁冷笑了声，又有谁踢了栏杆一脚……
柳老板顾不上卸货，急忙往楼上冲：“这是怎么了？眼镜？眼镜！哎呀——”
楼上正好有人向下走，步子也很快，差点撞到柳老板身上。
“不好意思啊盛画家，楼上怎么回事呀？”柳老板往后退了一步，赔笑问道。
盛画家是个美女，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在柳老板看来脸蛋长得甚至不比明星差，至少不比那个网红安娜差。
前几天盛画家入住时，柳老板暗自兴奋了一刻——倒没敢奢望发生什么，只是见到美女心情好而已。
不过，柳老板很快发现这是个冷美人，从来不笑，说话也爱答不理的，而且……口袋里没什么钱，人却很高傲。
艺术家嘛，都得有点脾气，不爱搭理俗人——柳老板是这么理解的。
果然，被问到与己无关的事，高傲的盛画家稍向上抬了下眼皮，淡淡道：“你问他们吧。吵死了。”
说着便往楼下走去了。
柳老板忙叫住她：“哎，外面雨可大了。出去的话记着拿伞，别上山，也别走远，待会儿就该吃午饭了。”
在不涉及金钱利益时，柳老板算是个体贴的好人，对谁都和气周到。
面对诚恳的柳老板，盛画家缓缓点了下头，语气软和了些：“好的。”
楼上的人可能听到了他们二人说话，吵架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柳老板顾不上再管盛画家，三步并做两步爬上顶楼。
最靠近楼梯的301房间是肖总和安娜的大床房。此时房门敞开，安娜站在门外，脸涨得通红，精致的妆容全都乱了，眼睛还有点肿。
隔壁302的客人阿豪看见了柳老板，努努嘴，说：“柳老板，你们店里出了这种事，你可得给人家女孩子一个说法。”
话虽这么说，柳老板却觉得阿豪语气有点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死变态！”安娜恨恨地骂了句，食指一挑，精心保养的指甲指向了楼梯口对面。
二楼的房客黄毛站在卫生间门外，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脸上没有往常畏缩的神色，眼神甚至可以说是颇为得意。
而柳老板的店员眼镜蹲在地上，头低埋在膝盖里，即使听到柳老板问话也不肯抬头。
看这架势，柳老板当然能猜出是眼镜惹了祸。
他略带讨好地问：“安娜女士，眼镜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我先替他跟您道歉。不过，您看我这不是刚从外面回来么，前因后果都不太清楚……”
安娜愤怒地跺脚，细高跟把楼板踩得咯吱响：“都是你的好店员！他、他趁我老公不在，欺负我！占我便宜！他奶奶的，臭不要脸！我跟你说，这事没完！”
阿豪抱着手臂，事不关己地看着所有人，没有要帮忙解释的意思。
眼镜依旧缩在墙角不做声。
而黄毛只是冷笑。
柳老板无奈地抓抓后脑勺：“呃……请问，有没有人能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讲。”
安娜突然啜泣了一声：“早上，对，早上你们这儿连早饭都不提供……还开民宿的……”
安娜气哼哼地讲起了早餐时那场风波，柳老板耐着性子听她讲，却始终抓不到重点。
早餐的事，虽说不知道黄毛犯了什么病，突然挑衅，但毕竟是客人之间的事，再说也已经平息了，柳老板当然不想再提旧事，只是想弄清楚眼镜又做错了什么。
“……嗯嗯，然后呢？”耐心几乎耗尽，柳老板表面装的温和谦寻，机械地敷衍道。
“然后，你说呢？！整整一上午，我和我老公就吃了几片饼干，等于是饿着肚子到现在！我老公还去后山散步了……”
“后山散步？！”
柳老板从刚才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时终于明白了——除了刚才离开的盛画家，民宿里还应该有一个人的，这边吵得热火朝天，他怎么会不出现呢？
“肖总他现在在哪里？”柳老板问。
“呃……”安娜噎了一下，“早上十点我老公去后山……”
“早上十点？”
柳老板急忙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面色渐渐严肃：“现在已经十一点四十二了。您是说，肖总十点去后山，现在还没回来？”
众人都被问得一愣，都逐渐察觉到不对，连眼镜都抬起了头。
柳老板半是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现在是冬天，通到山顶那段石阶路不开放，走到山腰凉亭就是终点了。当然，前提是肖总一直没偏离道路……天气不好，再考虑到肖总的年纪、体力和装备……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小时也足够返回了。”
当着家属的面，柳老板没有说出全部真实想法。
实际上，今天的雨很快就下大了，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不选择在这种天气里爬山，肖总就算本来想上山，也应当在刚下雨时就改变计划，这会儿早该返回房间了。
“安娜女士，你能联系肖总吗？他也许走到岔路上，迷路或是受伤了，我们必须——”
“啊啊——！！！”
！！！
话没说完，女人的声音突然划破风雨，传到众人耳中。
濒近疯狂的、长长的一声尖叫。
柳老板身子一震，直觉不妙。
要倒大霉了！
~~
“……画家？盛画家？”
嗯？
盛宁用力眨了几下眼，才渐渐看清眼前景象：
一张略为瘦削的脸，眉目舒朗，淡琥珀色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关切。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柳老板小声问。
“我……”盛宁扶着额角，逐渐苏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正倚靠在大厅沙发上，身上还盖了条薄毯子，裙角和袖子上都沾了不少污泥。大厅里只有她和柳老板两个，其他人不知去哪儿了。
其他人……
瞳孔蓦地放大，盛宁倒抽一口气，想起了晕倒前的一幕，惊叫道：“外面！肖总！”
……的尸体。
柳老板在侧方椅子上坐下，深深看了盛宁一眼：“嗯，肖总他不幸去世了。”
“被人杀害了。”他补充说。
盛宁木然地看着柳老板，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柳老板叹了口气，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哎，我怎么就摊上这种事了……哦，这有水。你先喝点热水，缓一缓。”
“是这样的。刚才我们听到你的叫喊，立刻赶到楼下，发现你晕倒在后院，旁边是肖总裸……”柳老板顿了一下，改了措辞，“呃……肖总没穿外衣的尸体。盛画家比我们先碰到了尸体，你有没有……其他能补充的？”
盛宁这会儿早就恢复了意识，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抱起水杯慢慢喝了一口，低头小声说：“这种事不是应该由警察来问的么。”
她眼睫低垂，隔着悠悠升起的水蒸气看过去，明媚的眉眼像被打了一层柔光，飘忽神秘，看不出情绪。
“当然，我不是不愿意告诉柳老板。”盛宁侧过头淡淡笑了下，“只是我这个人怕麻烦，也不想反复回忆不愉快的事，对警察讲一遍就足够了吧，算是尽到公民义务了吧？”
柳老板却摇摇头：“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惜事情没这么简单。”
“一发现肖总尸体，我立刻报了警，却得知道路被泥石流冲毁，警车和救护车目前都没办法开进村子。就连山下村子的人也不想冒雨上山，确实太危险了。后来还是在警察的电话协助下，我才粗略检查了肖总尸体，确认没有抢救可能，人已经死透了。”
“这……”盛宁倒是没想会发生这种意外，又低下了头，“所以，我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
“是的。”柳老板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暂时被困在云雾山庄了。”
“和凶手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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