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006幸存者
封霖第一次在自己软弱的哥哥脸上,看到这么冷漠的表情。
“哈……”他气极反笑,嘲讽抬起对方下巴,“怎么了?被我说中了?”
“江辰星,你不要告诉我你为了勾男人什么都……”
“人不会永远一成不变的。”
江辰星打断他的话,握住了他的手,拉开,指尖微微用力。
“放假期间,你每个月有20天都能看到我,剩下10天中我和你分开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天,下一次隔一周多再见,你也会感到陌生。”
“哦,对了,上个学期放假回家,你大晚上非要敲门把我叫醒,就是为了告诉我说,我又变丑了。”
江辰星融合虫母后,第一次有火冒三丈的情绪。
如果他是监听的一方,一定会把“动脸”这个关键词划为重点。
他甚至有些后悔要在监听器面前伪造正常了,太谨慎的后果就是要面对一切不受控的局面。
因此尽管气恼,他还是控制了情绪,想将漏洞补圆。
“封霖,你总是胡说八道,就是因为我做什么都不会让你满意,对吗?”
这句话好像戳中了封霖什么怒点,他高亢的红,像焰火一样炸开了。
江辰星甚至能感受到他外放的精神力,若不是还有所剩无几的理智压制着,几乎都要把他击伤。
“哥哥,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封霖一字一顿说道:“从小到大,你有做过什么积极一点、正确的决定吗?”
“一不高兴了,就要躲起来,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你。”
他反手抓住江辰星的手腕,将人一把从餐椅上拉起,不顾对方挣扎,攥住衣领就拖到身前:“你知道昨天晚上,妈妈为你哭了多久吗?”
“要不是妈妈拦着,我早就……”
有佣人听到响动来看,却看到是两个小主顾的纷争,连忙避开。
江辰星比封霖矮了一大截,也瘦弱许多,虫母优化后的体质短时期内仍不是封霖的对手。
他白皙的脸颊涨红,挣扎间,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从领口中跌出。
黑色金属制成的魔方,在餐厅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微弱的光。
封霖眼睛猛然睁大,无意识松开了手。
江辰星终于站稳,他伸手整理了下被揉乱的衣领,低垂着眼睛,看向脖子上挂着的项链,眼睫微微颤动。
长久的静默中,他没有说话,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小小的魔方,再次塞入领口。
反监听程序打开。
江辰星抬起头,露出一种很微妙,像苦涩又像是嘲讽的笑:“所以呢?是我做错,你要来为妈妈打抱不平?”
“但是封霖,那是我和妈妈之间的事,你知道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封霖的情绪有些混乱起来。
他无法从江辰星脸上分辨出准确的信息,那在挣扎中摇晃的魔方,像是把他视线都烫伤,让他无法再面对江辰星的目光。
“很惊讶吗?我居然还带着你送的礼物。”
主动权瞬间扭转,江辰星甚至主动靠近了封霖。
此时此刻,他好像什么洪水猛兽,叫莽撞冲动的少年无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靠在身后的餐椅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贴近。
对比之下,江辰星显得格外细白的手,轻轻握住了封霖的手腕。
没有用任何力气,但封霖无论如何都甩不开。
“阿霖,我……”
忽然,江辰星顿住了。
身高的差异,封霖无法看见的角度,他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与封霖接触地方,一股代表情绪平静的青,涌入了对方身上混乱驳杂的颜色中。
江辰星指尖颤抖起来。
他抬头看向封霖,发现对方一无所觉,一种隐秘的、难以言诉的心情下,他抬起手,抚上了封霖的额头,声音温柔继续说道:
“阿霖,为什么不对我抱有期待呢?我毕竟是你哥哥啊……”
一瞬间,从额头蔓延开的青色,像落在水中的墨块一样,强势吞没了其他混乱的情绪。
短短几秒,封霖仿佛从一条狂吠的狗变成了阉割后的麻醉状态,晕晕乎乎靠在餐椅上,目光迷茫看着江辰星。
江辰星却来不及顾忌对方的感受,只感到自己脊背绷紧的颤抖,一种难言的狂喜将他淹没。
……他一直、一直以为那新生的能力只能让自己隔岸观火,但没想到……他还能影响!
从来相看两厌的两人,陷入了错位的和谐氛围。
封霖甚至把江辰星的手握在手中,捏着对方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把玩。
像小孩子在年长者面前无意识地痴蹭撒娇。
他低声喃喃:“哥哥,我……”
下一瞬,就看到江辰星跌坐在地,抱着腹部低吟起来。
封霖陡然回神,连忙将人搂住,慌张问道:“江辰星,你怎么了?”
一股将人逼疯的饥饿感将江辰星侵袭,他意识到,这是醒来没多久,就数次使用能力的代价。
——但还好……
江辰星浑身冷汗,头晕心悸,强撑着神智看着面前这个被柔软了棱角的封霖,艰难地抓住对方的手腕:“帮、我……不要去、医院。”
话音落下,他在浑身肌肉骨骼都在惨叫的疼痛中,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自己的卧室中。
医疗仪器连在身上,封家的家庭医生正在观察他的状况,封霖和大哥封霆渊站在一起,不知道低声交流着什么。
江辰星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怎么就惊动了万事缠身的封霆渊,但只要不进医院就算达成目的。
家庭医生见江辰星醒了,立刻向封霆渊示意。
神情淡漠的男人点了点头,让不情不愿的封霖和家庭医生一起离开,走到江辰星床边,高大的身影像浓重的雾一样笼罩过来,用极具压迫力的眼神逼视对方。
“你在圣多娜岛上遇到了什么?”
江辰星垂下眼睫,抿了抿唇,不愿开口。
——这是他面对封霆渊一贯的态度。
这个大哥从小就被当做封家下一任家主来培养,向来十分威严。
尽管他从来恪守礼仪,为人低调沉稳,但连张扬傲慢,年纪轻轻就凭实力进入第一军团的继姐,在他面前都乖巧听话。
家里也就封霖不怕他,还敢在他面前作妖。
“江辰星,没有其他人在,少装模作样。”
此时此刻,一向带着礼貌面具的男人,一点脸面都不给,大提琴一样低沉优雅的声音,只吐出刻薄话语。
封霆渊对自己的后妈从来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偌大家族中放置的漂亮装饰多一个不多,能赏心悦目就好。
但对面前这个,由电子鸦|片上瘾致死的男人的一半组成的外来者,就从来都看不上眼。
封霆渊对江辰星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人能安分守己,不要给家族带来任何一点可能的灾祸。
甚至和艾泽尔·格林的联姻议题,他都是唯一持反对意见的。
照他看来,这个看起来软弱可欺,实则满腹小心思的扭捏继弟,就该好好看管在家里,就算是要结婚,也得挑选更适配的。
可惜他拗不过被继母用眼泪洗干净了大脑的、固执的父亲,只能妥协。
封霆渊审视躺在床上的江辰星。
苍白、瘦弱,湿润的眼睫半阖着,柔软的额发搭在汗湿的额头上,鼻尖和眼尾都晕着淡粉。
平日里略嫌平凡的面孔,好像也不那么平平无奇了。
与美艳母亲如出一辙的柔美轮廓,盛着小巧的五官,有一种让人怜惜的孱弱。
只要不走动,不暴露缺憾,他甚至比一般意义上的美人更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
就像那位总是严词拒绝的小艾泽尔,在真正面对这个人时,似乎也并不是每一次都拒绝得斩钉截铁。
让人难捱的安静中,江辰星终于开口,清润的嗓音微微沙哑,透露着病弱:“对不起,大哥,我不记得了。”
“醒来后就已经待在医院。”
封霆渊露出了然讽笑。
相处十来年,他很习惯同面前的继弟打太极。
总要绕好几个弯子,才能从面前人口中听到几分实话。
小时候他就警告过对方,这样的行事方式迟早会吃大亏,但就算是在大学专业选择方面栽了个大跟头,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个继弟也依旧执迷不悟。
封霆渊习惯性站在高位,设身处地也不免高高在上。
他当然不懂一个从小生活艰难困顿,受了重大打击后心理创伤还没治愈,立刻就要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人,该如何生活。
在他的世界没有什么不会迎刃而解,烦恼从来是太过悠闲带来的额外产物,困境是自我磨砺且总会获得成功的挑战,不高兴就说出来,总会有人诚惶诚恐为他服务,又如何能体谅江辰星。
因此他只是冷漠回应:“我劝你最好说实话,联邦安委会那边在调查你。”
江辰星猛然睁大了眼睛。
一个只在传闻中听过的机构出现在他耳中。
他惊慌与封霆渊对视,像受惊的小鸟一般,呆愣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吐出实情:“我……我……在岛上见过王虫。”
他慌乱到颤抖,连接在身体上的仪器几乎都要被挣脱,封霆渊皱着眉上前将他摁住,却被他抓住手腕。
掌心潮湿冷汗的触感让封霆渊面露不耐,但最终还是没把人甩开,任由江辰星拉住了自己的手。
“对不起大哥,我太害怕了。”
江辰星像是回忆起什么恐怖的画面。
“我看到了巨大的,像鲸一样的王虫,祂背上有密密麻麻的,像藤壶一样的鳞甲。”
他放开封霆渊,抱着头蜷缩在床上,冷汗淋漓,一阵阵发抖。
“我听到了,无法形容的声音。”他眼眶通红,却死死忍着眼泪,声音哽咽,“很痛苦,这个声音让我很痛苦,像是要把我内脏都搅碎。”
“大哥,我真的很害怕。谁都不在,我也救不了自己……”
封霆渊握住他的肩膀,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却看到江辰星黑白分明的眼中,缓缓涌出一串清泪,顺着下颌滚落。
瘦弱的骨骼像张满绷紧的弓,在他手下轻轻发抖。
恐惧、惊惶、惹人怜惜。
沉默许久,封霆渊将对方放开,往门口走去,却在关门的时候,丢下语意不明的话:
“很抱歉,走的时候没有带上你。”
“但是,你很幸运,你是圣多娜岛未提前离岛的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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