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牛莲
烈日滚烫，骄阳似火，热情地烘烤着大地。
李茗歌从手缝里，眯着眼看太阳，觉得这个大圆盘有些过分大了，传说有九个太阳同时挂在天空的时候，那时的大地温度应该和此时差不多。
毫无疑问，眼下的场景比洪水猛兽让人更加绝望。
在之前的场景内，李茗歌听到“重启”讯息时，其实她已经看到搜救队了。
副本建筑里的东西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她们很有可能会被发现获救，虽然跟着搜救队也不是完全安全，队员们毕竟是npc，会让她们付出一些代价，但总归还有路可走。
而现在，一切回到原点。
更糟糕的原点。
小华已经和其他玩家一样愤怒了起来，李茗歌把他往后面拉了拉，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小华如梦初醒，立刻和李茗歌一起躲在人群后面，脱掉外面那显眼的裙子，那裙子湿透了，现在上面还有水分。
赶紧挤下来储存比吵架争论是非重要得多。
他们从山上逃出来之前，各自背了很重的书包，里面装了一些工具、食物和水。
李茗歌把装工具的盒子里的东西都倒进包里，把水挤到里面。
这水并不干净，但在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李茗歌在之前的副本里获得了一个储物空间，她把所有东西都放了进去，这也意味着和小华达成了结盟关系。
小华显然信任她，他是一个新人，没有李茗歌的话他早就被抛弃了，更重要的是对方眼里纯粹是真实的。
看似柔弱温婉的江南女子身上有着冷静、坚定、聪慧的多种优点，小华能感觉到，她不比其他玩家弱。
其他人还在数落那个孕妇，带头的那个男人自称黑獒，已经从最初不堪入耳的辱骂，转变成对人家拳脚相向。
女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吭声，但当黑獒的脚踹上她的肚子时，她抬眼，眼里是比厉鬼更可怕的凶光，眼尾发红，红得像要滴血。
女人的名字叫牛莲，生长在落魄山村里，十三岁被卖到别人家给傻子当媳妇，结婚五年没生下孩子。
五年内，她被婆家灌了无数种奇奇怪怪的汤药，说是顶管用的土方子。
有一次那方子里混了毒草，她差点死掉，救回来后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那个“家”了。
她被卖到了一个新地方。
新地方只有一个小车棚大小，五平方米大的地方，她在里面又度过了三年。
经常来看她的那个男人会帮她倒干净粪桶，给她一些干瘪僵硬的馒头，将她光裸的身体用水冲一遍，胡乱擦一遍后，干一场近乎于折磨的性事。
后来几次还换过人，甚至有一次来了三个人，那一晚她很绝望，虽然已经经历过无数让她绝望的事情，但那晚她想，为什么我生不出孩子。
如果她可以生出孩子，就不会被再次转卖，山村里虽然条件差，但至少不会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车棚里。
但她转念又想，错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这个冷漠阴暗的世道。
牛莲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这里应该很偏僻，但男人有次打电话时提到这里是蓬都。
蓬都，那么远的地方，听说这里高楼林立、灯红酒绿，可为什么光鲜亮丽的城市之下，还有这种腌攒脏污之地。
那晚过去了几个月后，牛莲开始呕吐恶心。
她怀孕了。
原来怀不了孕一直都不是她的问题。
也许是喝了太多“土方子”，曾经中过剧毒，这个孩子是个死胎。
她彻底崩溃了，在得知这事的那晚，失手用酒瓶打晕了喝得烂醉的男人，男人额头的血汩汩地往下流。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会求助警察，不知道出去找谁帮忙，抖着手在男人裤兜里掏出手机，学着男人平时的样子，划开没锁的屏幕。
屏幕是论坛界面，牛莲声线异常恐慌而颤抖地发布了一条语音：“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牛莲在进这个副本之前，已经过了好几个本，她看似蠢笨，其实还算聪明。
不然也不会在不认字、不会用手机的情况下，通过一次次细微的观察，知道了如何用手机发语音帖子。
她能过这么多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的死胎是她最阴狠的武器。
每个玩家进入游戏时，都会拥有一项技能，技能根据自身情况而注定。
牛莲的死胎虽然厉害，但有触发机制，就是不能扰了它的清静。
现在阳光正盛，黑獒却感到周身发凉。
他看到牛莲的肚皮越来越大，胀得浑圆，像要被撑开的气球，紧接着，上面出现一条血缝。
一个浑身紫黑的、只有眼白的男孩从血缝里爬了出来，眼里有血泪静静地淌下来，声音嘶哑不似孩童：“为什么要伤害妈妈？为什么不让我平安诞生？”
牛莲的执念就是让他健康顺利地诞生。
“啊——”
下一秒，黑獒眼前一黑，使出技能重拳，但在鬼的力量面前也不值一提，瞬间被鬼娃脱入滚烫的沙子里，在众人面前被活埋。
目睹血腥画面的众人个个往后退了一大截距离，离得远远的，看着小男孩从沙子里爬出来，歪着脑袋对他们笑，那血腥可怖的脸上分明写着：谁还敢再多嘴？
“”
就这样，牛莲摇身一变成了剩下人中的最强者，人人都畏惧。
等到这场闹剧收场，大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口干舌燥，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晒红，这时才想起来找水。
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里，剩下十几个人，除去李茗歌和小华，只有三个人有水，双胞胎姐妹中的其中一个在“重启”时，正在用三轮车里的瓢往外舀水出去。
她刚才没有参与围观，手里的满满一瓢水和妹妹各分了一半，咕噜咕噜全喝掉了。
她很清楚，这瓢水就算不立刻喝掉也会被抢走，能在存活类副本里多撑一会儿就有别的希望。
一个是在大平层里翻箱倒柜的男生，他手里正拿着一大瓶1l的矿泉水，还有一个是正在为商场那组玩家囤粮食的，他手里大包小包的全是干粮和水。
其余玩家像饿极了的豺狼一样盯着他们，眼睛发绿。
囤粮的玩家手里有厉害的皮带武器，他看出玩家们的心思道：“硬抢就都别活了，合作的话，我们还有生机。”
玩家们点头，听他的，根据他的吩咐少喝水、少吃东西，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绿洲。
大平层的那个男生也把那1l水给了囤货的玩家。
小华扯了扯李茗歌的衣角，对方对他摇头。
小华不解，现在气氛这么和谐，为什么不把东西一起分享呢。
这个问题等到晚上他就明白了。
天然的十几个帐篷从天而降。
这个游戏怎么会这么好，还给他们提供睡觉的地方。
帐篷很舒适，却少有人睡着，小华见李茗歌的帐篷还亮着一星灯光也不敢睡，昏昏沉沉中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所有人都从帐篷里出来，看到的是囤货男人的尸体，合伙抢东西的那四个人已经溜之大吉，在黑暗中看不到身影。
寂静的夜晚，又多了几个崩溃发疯的玩家，而他们只是慢了一步，抢得没人家快而已。
他们也有着同样的、丧失良知的想法。
这个副本重启后，需要存活的时间从一天延长到了五天，接下来的时间里，玩家们开始猜忌、厮杀，从起初的连尿都喝都抢，到后来的喝人血吃人肉
多数人找不到那四个人也找不到绿洲，却在寻找的过程中丢失了自己，吃掉了同伴，最终在荒郊野外孤独地渴死饿死。
囤货男人死的当晚，李茗歌和小华就装作一起去找那四个人，消失在其他玩家的视野里。
接下来的几天内，他们靠着食物和水活了下来，也只是勉强活了下来。
沙漠里哪有绿洲，只有幻象般的海市蜃楼，扑过去，才发现是空的。
有一次，扑过去竟然是另一重幻境，这个副本里也有鬼，直接要了那对双胞胎玩家的命。
最后公布结果的时候，那四个抢走物资的玩家中还活着两个。
这种副本里，坏人比好人命长。
除了李茗歌他俩外，牛莲也活着，不过之后李茗歌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也不知道她还有小华，最终有没有成功逃离游戏，得偿所愿。
李茗歌一觉睡到七点半，她刚睁开眼时，脑袋还是昏沉的，但她第一时间冲到了书桌前，赶紧记录。
这次的信息算得上是关键。
她每次醒来后，关于梦的记忆只能回想起五分之一不到，不赶紧记录的话连这一点点都忘记了。
梦就是这样的，梦时清晰深刻，梦醒一片混沌。
而这次，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牛莲。
字迹潦草地匆匆记录完，李茗歌立刻打开电脑，搜索蓬都最近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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