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面白幡
沙漠是荒凉的。
一座小小的孤坟根本不能点亮一丝属于人文的气息。
聚集地依旧是一个被遗弃的世界。
月亮弯弯，风儿送来了不远处人类垃圾场的腥臭味。那些被抛弃的次人类，在没尝到刘老刀的肉之后，又像一群老鼠那样钻进了垃圾场饱食一顿，而后回到了那群不像房子的房子。一座座用白色垃圾混合着石块垒成的窝棚，预示着这些次人类还没倒退到与动物相同的境地。
趴在月下略显丑陋的次人类聚集地，唯一的亮点大概就是李恒搭的那座木屋。
那是他花费将近二十年的杰作。
而现在一座属于人类的杰作，再一次从李恒手中诞生。
李恒将头上的白丝巾拽了下来，他不能让风沙将刘老刀的这座坟墓掩埋。他拿了一根棍子，温柔的将白色丝巾系在上面，然后稳稳的插在刘老刀的坟墓上。
风儿飘扬！
李恒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一座坟墓能成为他内心仅存的作为人的坚守。
对于次人类来说，白日那场祭典不过是一场临时发现的好玩的事物。但对于李恒来说绝不仅仅是这样。
这是一座里程碑。
对于刘老刀也是，对于这个埋藏在荒芜沙漠的无人问津之地也是。或许对于整个人类世界也是。
李恒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看着这座坟，作揖，鞠躬，然后他发现了一幅令人不可置信的画面。
月光洒落，沙漠的夜难得那么清晰。
白幡飘动，如梦幻泡影一般的画面在其中闪动。
“那是什么？”
李恒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见了一群穿着兽皮的人类，围在一具尸体面前。其中最强壮的那个男人，戴着古牙项链，手持长矛，神情凝重。
那群人很疯狂，看着尸体脸上露出了只有猎食者才有的光芒。就跟今天李恒抱着刘老刀出门时，那群次人类眼里一样的光芒。
但那名强壮的首领手里拿着长矛。
没有人敢靠近。
首领捡起地上的石头，在尸体周边围起了一个圆圈。
而后在圆圈外围插上了一面白幡。
“葬！”
李恒听清了这个字。
这个字仿佛有无穷魔力，在李恒耳边缭绕。而后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那个字穿越虚空，在月下逐渐壮大，然后牢牢的印在刘老刀坟墓的那张白幡之上。
“这是什么？”
先是那副画面，然后是那个“葬”字！
李恒愣在原地。
“这个世界有鬼嘛？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会有鬼吗？”疑问在李恒心头升起。
从人类抛弃的垃圾场中，李恒获得过不少信息。别说鬼，就是前世存于神话中的万千神灵，来到这个世界都要挨两巴掌。
人类没有敌人。
自工业新起，科学技术主导世界，人类已经抛弃了太多不理智的东西。
不光是神鬼之说。
还有人文传统。
据李恒所知，这个世界所有的人类都是从流水线上被生产出来。合格的人类，一经成长，便能获得强大的力量。
一种名为血肉纳米的技术让人类可以与神灵比肩。其中强大的个体，单人便能覆灭星宇。这样的世界，若是有鬼神，恐怕早就被人类抓紧动物园成为观赏物了。
就连沦落到次人类聚集区的李恒，下意识的也排除了鬼神这种假设。
若不是，那这一切又是什么？
是强烈的哀思，导致的某种心灵幻觉？但刘老刀的死，李恒并不痛苦。
甚至有些为他高兴。
死了，就不用在这见鬼的世界饱受折磨。
李恒拿起白幡。
只一瞬间，白幡消失不见。而后一股庞大的信息笼罩在李恒心头。
那面白幡居然出现在李恒的脑子里。
只要李恒一闭眼，那面白幡就会在李恒空旷无边的脑海空间出现。更有意思的是，李恒还听见了一些声音。
李恒确定是白化女的声音。
白化女在呓语，李恒通过声音，似乎看到了白化女的梦。梦里白化女偎依在一座坟墓之前。这座坟墓正是她梦乡之中母亲的坟墓。因为白化女说：“妈妈我好想你啊，我后悔吃掉你怎么办？”
白化女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讲一遍又一遍的讲述着自己的心里历程。
随之画面一转。
李恒又听见了一个声音，这一次并不是聚集区的次人类的声音。
李恒清楚的感知到声音很远。
远到好似不在一个天地。
一个少年抱着一个女孩的尸体，在一座大楼面前排队。而且排队的人，每个人至少都带着一具尸体。
李恒听到了少年的心声。
少年手里抱着的少女是少年的同伴，因为一场事故，导致了死亡。少年这次来，是将少女的尸体上交政府。
所有人类死亡，尸体都会被回收。
据政府说，这些死亡的人类，会在血肉之池当中获得新生。
但少年好像不愿意这么做。
少年说：“米安娜，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把你送入到那座充满血肉的池当中。我想你留下来，但我又该怎么做？我很难过，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如果说次人类是一群疯子傻子。
那么人类社会就是一群有理智，有能力的疯子组成。
被生产出的工业产品不需要感情。
人类同样如此。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没有情感，李恒不好推测，因为没有信息做依据。但总之，人类放弃了家庭，也放弃了情感。
正如这个少年这样。
他为自己的同伴死亡而难过，他想做些什么，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该如何慰藉这样的情感。
“你可以把她葬下！”
李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而且那名少年好像听见了。
“谁？谁在说话？什么是葬？”少年很紧张，又迫切的想知道一些事的答案。那个“葬”字，似乎对他心灵进行了某种呼唤。
“葬者，厚衣资以薪！”
李恒的声音空灵，仿似一尊古神在呢喃。
那少年更是惊骇。
在真真切切的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内心翻起了惊涛骇浪。
“你是古神余孽？”
古神者，善惑人心，于世有害！
这是上古人类对于古神的描述。而人类联邦更是对古神忌惮异常，凡是遇到古神，无不是全力扑杀。
现今这个世界，除了古神，已经没有人会说这样的古文。
李恒懵逼了，这个少年并没有因为他搞得神秘兮兮的而继续选择跟他交流。第一时间居然是冲进大楼，举报了他。
李恒透过画面看到。无数的机甲横空出世，整个城市居然就因这样的小小举报，陷入了极端紧张的状态。
李恒赶紧从那种状态退了出来。
还好李恒走得快，就在刚才，一种神秘的力量居然循着少年提供的信息，从某个空间内巡视而来。
就差一点跟李恒撞个满怀！
李恒也稍微弄清楚了白幡的作用，这白幡居然能吸收力量。凡是崇山桑葬的生灵，在举行丧葬仪式之后，都会给白幡提供能量。而白幡也能给李恒提供能量。
白化女提供的那点，已经让李恒感受到了躯体以及精神的变强。
至于这种力量到底是什么？还有白幡所处的空间到底是什么地方。李恒知道，白幡所在的地方绝不是自己的思想空间。因为他在那个空间看到很多与白幡类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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