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寻踪
岁月静好，阳光明艳，孟愿宁坐在充满温暖阳光的书店，却如坠冰窖。
葱白细嫩的手指正微微颤抖。
孟愿宁看着照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清清楚楚地记着，王瑾是怎么跟她保证的：养母现在很好，只是需要修养，等她的病情好了之后就可以去探望……
然而她收到一张照片，显示她的养母——不！她的母亲——正在遭受非人的虐待。
孟愿宁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
她被孟家视若珠宝，自然愿意相信，孟家会好好对待这个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的女人。不错，养母身陷重疾，花销必定不小，可孟家家大业大，她自己的月例零花就这么丰厚，怎么会连一笔医药费都出不起？
于是，孟愿宁毫不怀疑，就这么把自己至亲亲人的身家性命交付他人手中！
连一丝疑问都没有。
她错了吗？
血液疯狂涌入大脑，她头晕眼花，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血管如何被大量充塞其中的血液冲压得不堪重负。
孟愿宁忽地站起来，僵直片刻，硬生生逼着自己重新坐下。
冷静，冷静，焦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首先，摆在眼前的问题是：照片的真假。
电脑技术日新月异，纵然孟愿宁平日不怎么上网，也听说过电子照片是可以被修改的。
她把眼睛凑近手机屏幕使劲琢磨，然而照片的清晰度相当低，光线模糊，能勉强辨认出照片中女人的身份已经是极限。
孟愿宁对电脑一窍不通，也想不到有什么人可以帮她，何况，涉及孟家阴私丑事，有谁愿意主动招惹麻烦？
养母安危不明，她更不敢主动把事情暴露给王瑾她们知道。
孟愿宁很敏锐。她能判断出王瑾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但，还远远不够。
孟愿宁的眼睛盯住虚空中的焦点。过去的种种对话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千杂万错的纠葛如丝线般被一一理顺。
她清楚，王瑾真正负责的人，是她的爷爷——孟家真正的掌权人。
孟愿宁当然可以选择去拿着照片给王瑾看，质问照片的真假，但王瑾知道了，也就等同于爷爷知道了。
爷爷是怎么对她说的？“时机成熟”才能见面。
话语权在他，这张照片会是成熟的时机吗？
不是。
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残酷地说。
孟愿宁闭了闭眼睛。
霍然，她有了决断：那就自己去！
翌日，孟愿宁找到了王瑾。
“现在就要去看老师？”王瑾疑惑地问，“高考结束后学校不会放假吗？”
孟愿宁早有对策，流畅地想好了说辞：“班群里的消息，学校在开教学反思总结会，老师们都会返校的。”
她看了王瑾一眼，羞涩地说：“上次见了赵辛白，才想起来毕业之后一直没去看过老师，这次是最好的机会了，我不想再错过。”
她言语诚恳，合情合理，挑不出什么毛病。
王瑾听到她提交“赵辛白”，心中更有了计较。
于是她只能说：“是该回去看看。”
顿了顿，说：“那我安排送您。”
孟愿宁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转天就到了定好的日子。
这次王瑾有要事在身，就让另一个得力的司机去安排接送孟愿宁。
车到了校门口，孟愿宁轻装简从地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送给老师”的礼物。
她从容地向司机道别，预定了出来的时间。
当然没有什么“教学反思总结会”，孟愿宁只是计划从学校里暗度陈仓。
她看过那个可疑地点，和自己目前的位置很近，半天之内足够打个来回。只要卡着点给司机发个信息，说因为和同学玩得尽兴，要晚会自己回去，就能顺利地完成整个计划。
她在司机的注视下走进学校。
学生证还在，门卫虽然疑惑她为什么要在假期回学校，却也没有阻拦。
孟愿宁从容地走过大门，绕过假山，确定司机的视线再也看不见自己后，把手里的礼物袋一扔，拔腿就跑。
高中三年，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当然也知道在靠近学校西侧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废弃铁门，很轻松就能跨越。
这个大胆的计划仿佛是上天也在助她，王瑾居然没有自己亲自过来，不然，孟愿宁不知道这点小把戏能不能骗过她。
孟愿宁按预先规划好的路线顺利地拦车、打车、坐上地铁，全程一秒都没有耽误，但孟愿宁却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路上的每一秒都在让人焦虑加深，好像被架到火上烤。
事到如今，信息的真假已经无所谓了，她必须要到那个地方亲眼看一看！
下了地铁，又按导航的指示孟愿宁来到了一片郊区。
虽然紧邻的b市繁荣昌盛，但就如同诅咒一样，越繁花的城市周边，就越容易出现生存在夹缝里的“贫民区”。
孟愿宁家境贫寒，但从小也算在城市长大，眼前这个地方的破旧，连她都忍不住心惊，时光仿佛一夜倒退三十年。
商铺门庭冷落，路上行人稀疏，多是自行车和电动车，连家用轿车都少见。
孟愿宁左右看，怎么都找不到路牌和公交车站之类的东西。出租车当然也可以，但她等了半天都找不到一辆。
打开手机看地图，地图显示定位模糊，信息里的地址对上了好几个似是而非的地方。
软件地图不是万能的，信息更新存在滞后，而且还是在这种小地方。恐怕连本地人都说不清到底哪是哪。
孟愿宁扫视四周，不知道应该问谁才好。
正在这时，一辆车顶挂了出租牌子的私家轿车在她面前停下：“姑娘，要打的吗？”
司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面容普通地扔进人堆里就消失，久经风吹日晒的脸上写满了老实可靠。
孟愿宁犹豫了。
这个地方明显交通不便，她心急如焚，实在连一秒都等不下去。
虽然理应对陌生人保持警惕，但看了看车顶出租车的牌子，再看看男人朴实可靠的脸，警惕被动摇了。
司机看过她递过来的地址，好奇地说：“认识是认识，但这地方可偏啊，你去那干什么？”
认识就好！孟愿宁含糊地回答“去找人”，司机也就不多问了。
车子平稳启动，孟愿宁如坐针毡，恨不得催司机把车速提到最快，又怕被他看出端倪，惹来节外生枝。
过了一阵，路上的景色越见荒僻，孟愿宁心里暗暗打鼓。就在她渐渐起疑的时候，轿车终于停下了。
“喏，就这。本来这地方是个工业园区，后来没建成，就把地包了出去。可地方这么偏，根本留不住人，渐渐就荒了。”司机说。
孟愿宁探头看了一眼。
眼前是个还算干净的院子，立着几幢石灰砖瓦结构的低层楼栋。
司机迟疑了一下，问：“你真是来找人的？”
孟愿宁心神全飞了出去，哪还顾得上应付，勉强敷衍过去后就爽快付了三倍的车钱。
司机看看转账金额，识趣地开车走了。
孟愿宁站在铁栏门前，心乱如麻。
就是这个地方……就在这种地方……
这儿当然不像能住人的地方，但如果她的养母果真被关在了这里，那会是什么惨相？
孟愿宁一个激灵，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她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门上用铁链栓了把生锈的铁锁，如果有工具应该能轻易撬开，但她今天什么都没带。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孟愿宁长了幅秀气温婉的相貌，小时候却是跟着邻居家的孩子们野惯了，上树下水无一不会。
她今天特意穿了行动便利的运动服，后退几步，快速助跑，一脚踩上了挂在正中的门锁上！
双手顺势扶住栏杆，另一脚把栏杆间装饰的铁焊花纹当成落脚点，如此一踩一蹬，不见如何费劲，轻巧灵活地翻身落地，连衣服都没弄脏。
今天是多云的天气，太阳早被厚厚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明明是上午，却一丝阳光也不见。
孟愿宁的心情只有更阴沉。
要探索的地方应该不会很大。能住人的地方不多，只要有人在这住，必定会留下生活痕迹。
目标近在咫尺，原本焦急如如火的心情，不知为何在渐渐降温。
孟愿宁迟疑。
眼前的院子荒废已久，到处都是残砖败瓦、荒草丛生。冷风吹过，裹挟着沙砬有些迷眼。
不论如何，她都要去看看。
找不到当然最好，证明所谓消息只是一个骗局，她只要把消息告诉瑾姐就好；找得到，那是最坏的情况。
孟愿宁握了握拳。
不论未来如何，她一定会把妈妈救出来，带她远走高飞。
深吸一口气，她快步走进去，逐栋楼房检查起来。
大门外，不远处，隐蔽地停着一辆灰色小轿车。
孟夙安坐在车里，手里拿着望远镜，看着妹妹翻门进了园区。
“她给你撒谎，就是为了来这？”孟夙安难以置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瑾说：“暂时不清楚。”
孟愿宁的小伎俩当然没能瞒过去，其实只消往学校打个电话就能知道真相，她漏算了王瑾对她的关注，以及手机里悄悄藏着的定位软件。
察觉事情有异后，王瑾本来想立刻动身阻止她，却被孟夙安意外得知了内情，并把王瑾拦了下来。
于是，二人带着孟夙安的贴身保镖，一路来到了手机定位的所在地，打算一探究竟。
却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离此处最近的一做高楼上，温惊弦“啧”了一声：“麻烦，怎么把她们也引过来了。”
顿了顿，了然大悟：“也对，花这么大心力造出的孟家的二小姐，当然恨不得栓条绳子怕她丢了。”
舞台和演员已经就位，王子和公主的浪漫奇遇，当然不能被杂兵抢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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