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还未到深秋,陆思温的寝居里就已经烧起了火盆,她体弱,自小畏寒,窗子微微敞开,吹进一缕风,火盆里的炭火微微晃了下。
陆思温浑身虚脱无力,身上有些大病未愈的病弱感。
病了快一个月,今日才有精神能坐起来,王存跟她讲着这一月来朝中发生的事情。
“宋贵妃娘娘前夜里病重,四皇子心急夜扣宫门,御史在早朝的时候弹劾了四皇子,陛下大怒,说要重责四皇子。”
陆思温斜看了王存一眼,问道:“夜扣宫门罪同谋反,四皇子会这么莽撞?”
王存眨了眨眼,这他倒是还没考虑到,“许是四皇子殿下挂心贵妃娘娘的病情,一时心急……”
陆思温撑起身子,虚虚倚靠在床头,淡淡道:“平日里也没瞧出四皇子这么孝顺,他可真是大孝子啊,孝顺到都敢夜扣宫门了。”
陆思温如墨般的青丝倾泻在肩头,她面色苍白,一看就是病了许久,眼底泛着乌青,唇上毫无血色,但即便是这样,这张面容生得仙姿玉色,眼尾处那颗褐色的泪痣配上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更是千娇百媚。
她咳了两声,王存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她接过之后抿了一口,看向他,问道:“首辅回来了?”
当朝首辅宋休辞,年纪轻轻就担任首辅之位,此人心机深重,手段残忍,出任首辅的三年时间里,雷厉风行,朝廷上下无人不服。
王存回道:“昨日夜里回来的,今早便入宫了。”
陆思温眼神明显暗下去几分,冷笑一声,“宋休辞回来了,四皇子便会相安无事,最多就是被杖责,就是不知道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四皇子殿下能挨几杖。”
宋休辞是四皇子的表哥,自小便护着四皇子,有他在,四皇子只要不鬼迷心窍做出谋反之类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就不会有事。
陆思温喝了口水,想起件重要的事情,赶紧问道:“是谁替陛下去皇陵祭祀的?”
去皇陵祭祀的皇子宣崇帝原是交由她这个司天监监正来选的,结果她还没有来得及给出人选便病得连清醒的时候都没有,也不知道去皇陵祭祀的人是谁。
“陛下派了五皇子去黄陵祭祀。”
陆思温咳嗽了一声,对五皇子去祭祀倒也没有感到多意外,“纯妃娘娘的枕边风真够厉害的。”
代替宣崇帝祭祀的人选就预示着宣崇帝心中未来的继世之人,宣崇帝最宠爱纯贵妃,陆思温倒了,宋休辞去赈灾不在朝中,她的枕边风一吹,去皇陵祭祀的人便成了五皇子。
陆思温颔首示意王存继续说。
王存思索了阵,又说:“三皇子的病重了些。”
陆思温寡着一张脸,面上并无表情,“他病了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说点新鲜的。”
她将杯子递给王存,王存接过杯子,低声道:“南阳王回京了。”
陆思温终于来了兴趣,抬眼看他,“南阳王回京了?”
王存点了点头,“陛下还要求南阳王在京长住。”
南阳王萧恒年纪轻轻继承其父爵位,拨乱反正,稳定边疆局势。
现边境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此时皇帝邀萧恒回京长住,颇有点怕他功高震主,将他留在身旁看管的意味。
陆思温细细琢磨着,宣崇帝不会平白无故叫南阳王回京,他需要有人在京中制衡宋休辞,以免宋休辞独揽大权,一家独大。
在凶险的帝位争夺中,南阳王府却能屹立不倒,靠的就是明哲保身,绝不参与夺嫡之争,也不知道这位南阳王愿不愿意趟京城这趟浑水。
陆思温听了这么多消息有些疲乏,挥挥手示意王存出去,转过身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王存站起身,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碳,看着陆思温羸弱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王存出去没多久后,一名暗卫无声无息地跃入陆思温的寝居,将两封书信放置在她的书案上。
宋休辞正在处理政务,听到宁炀进来的动静,头也没抬得问道:“东西送过去了?”
宁炀回道:“送过去了。”
“可有人发现?”
“无人发现。”
宋休辞相信宁炀的能力,嗯了声。
“可有什么异样?”
“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只是天还未见冷,陆监正寝居中已经烧起了火盆。”
这么早就烧起了火盆,看来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宋休辞停笔看向宁炀,问道:“他看起来怎么样?”
宁炀如实回答道:“陆监正今日才有力气坐起来,这一个月来陆监正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一直昏睡着。”
宋休辞眉头渐渐紧皱,他才走了不过两个月,这位如日中天的陆监正就已经被人算计到连床都起不来了。
宁炀观察着宋休辞的神色,陆监正一直以来都对宋休辞避如蛇蝎,能躲着就躲着,倒是他这主子,时时刻刻盯着陆思温,就连去西宁赈灾也是留下他在京中时刻注意着陆思温的动向。
他原以为宋休辞是想要伺察陆思温想要推举哪位皇子做储君,但他却好像对陆思温的政治动向并不感兴趣,只在乎她吃了些什么,睡得可好,身子如何。
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估计会觉得宋休辞也被陆思温的惑人长相迷了心智,有了龙阳之好。
宁炀每每见到陆思温都会暗叹,明明是个男子却长了张比女子还要俊俏的容貌,一双眼睛里似乎也藏着万种风情。
他暗暗打量了下宋休辞,要说他主子被陆监正那张脸迷住了,他也理解,况且大梁民风开放,断袖之癖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宋休辞注意到他探究的视线,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宁炀,皱眉问道:“还有何事?”
宁炀微微挑眉,“陆监正今日问起大人您是否回来了。”
宋休辞冷冷一笑,她会问起自己估计又是想着该怎么避开他。
宁炀没料到宋休辞会是这个反应,他还以为宋休辞会因陆思温问起他而高兴些。
宁炀欲言又止,宋休辞摆摆手让他出去。
宁炀出去后,宋休辞继续处理事务,只是嘴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宁炀前脚刚走,谢岁后脚就进来了。
谢岁神色有些为难,宋休辞抬眼看他,冷淡道:“讲。”
“陛下下旨杖责四皇子殿下六十大棍,责罚四皇子殿下夜扣宫门之罪,以示效尤。”
宋休辞听后神色安稳,毫不意外,“知道了。”
这六十棍正好让萧宣长长记性,让他下次做事前能三思,不再被别人当枪使。
谢岁知道宋休辞这是不打算帮四皇子求情了,上前给他添了茶水,“陛下派人去陆府传了口谕,说是明日就算抬也要将陆监正抬进宫去。”
宋休辞眉间微挑,宣崇帝明日也宣他进宫了,这下看陆思温还怎么躲他。
“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
陆思温看着手里的信件,面上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她手上握着的是纯贵妃跟五皇子的往来书信。
放下书信,视线落在手边的盛在瓷碗里的汤药上,怪不得这药吃了这么久身子还不见好。
五皇子就是个漂亮蠢货,才智随了他母亲纯妃,除了一张脸之外,其余也没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没想到他居然会对自己下手,要是今天她没看到这封信,那些汤药继续吃下去,她还未完成皇帝交代的事情,她便已经去地府见陆家的列祖列宗了。
手背在桌案上轻轻一扫,随着一声瓷碗被摔碎的响声,碗里的汤药也尽数洒在地上。
“少爷!”秦嬷嬷听到响声后推开门冲进来。
陆思温抬手示意秦嬷嬷嘘声,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地上瓷碗的碎片跟汤药,站起身对嬷嬷说,“扶我上床休息吧。”
秦嬷嬷上前扶着陆思温走向床榻,烛光的余晖映照在陆思温脸上。
“少爷病了这么久,快一个月没有上过朝了。”
秦嬷嬷叹了口气,陆思温的这场病来得突然,且来势凶猛,这几日才稍稍有了点精神,可以下地了。
她帮陆思温盖好被子,“皇上宣了少爷明天入宫,今晚早些歇息吧。”
皇帝下了死命令,明日就算是抬,也要将她抬进宫里。
看来宣崇帝的身子又不好了。
宣崇帝的心思对他人来说最难猜,但对陆思温眼里却是最好琢磨的。
他想要立储,却不知该立谁,他又及其相信天命,索性就让上天来决定,毕竟他的皇位就是这么来的,先帝让她的祖父陆景颂按照上天的意志来推举太子的人选,陆景颂推举了宣崇帝,先帝过世后,宣崇帝顺利继位。大梁的三位皇帝均出自陆家人之口,下一任皇帝也不会有例外,也会是出自陆家人之口。
当君主笃信天命时,那么一个正三品司天监监正手中的权力会远大于她原本应有的权力。
自己病了这么久,怕是宣崇帝也急了,怕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死了。
陆思温精神有些不济,恹恹地躺着,看了点信件的功夫就出了冷汗,季嬷嬷帮她将颈间的冷汗擦去,颈间肤色雪白,肌肤细腻。
她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明日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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