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三个时辰的觉里，五皇子萧祈死了两回。
陆思温在梦里大呼痛快！
结果痛快过了头，陆思温是咳醒的，她感觉肺都快咳出来了。
一看进宫的时辰也快到了，便起了床。
季嬷嬷伺候她更衣，绸带一寸寸缠在胸上，让人更加喘不过气来。
陆思温皱眉，缠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没能彻底习惯。
当男人随意走动的滋味是好，但也并不是完全好。
季嬷嬷边缠边在心里唏嘘，这么瘦弱的身体却要装作男子撑起陆家满门的荣耀，越看越叫她心疼。
陆家世代担任司天监监正一职，陆思温出生时陆家家主陆景颂算出她天生神力，能知晓天下事，算清他人命格，是接替他监正一职的最佳人选。
可她却是女儿身，陆景颂许久未说话，叹了口气便离开了，此后将她一直养在青云阁，连院子都不让她出。
一直到陆思温十岁，陆家一直没有男婴诞生，陆景颂一咬牙就决定将陆思温当男子养。
自此陆思温一直以男子的身份活动，年仅十七岁便接手陆景颂的司天监监正一职，凭借出色的能力，独得宣崇帝信任。
陆景颂心狠，除了季嬷嬷跟王存之外，其余知道陆思温是女子的府中下人都突发暴病离开人世，毕竟要是被人知道陆思温是女子，那便是欺君之罪，陆府上下无人能幸免。
季嬷嬷每每帮陆思温更衣都觉得可惜，她家小姐生得这般花容月貌，扮作男子实在是可惜。
陆思温察觉出季嬷嬷心思不在这里，胸口又觉得有些胀痛，开口道：“嬷嬷，我胸口有些胀痛，还是别缠太紧了。”
季嬷嬷皱眉道：“哎，晚上少爷回来后我就帮少爷抹点药。”
陆思温嗯了声。
穿戴整齐后，王存陪着她走出院子，她的双眼因许久不见阳光而微微眯起。
王存低声对她说：“陛下下令杖责四皇子六十大棍，昨儿下午就行刑了。”
陆思温看了王存一眼，她倒是没想到宋休辞会不替四皇子求情，真让他挨了那六十大棍。
坐在马车里，陆思温思绪又飘回那两封信件上，那两封信是自己醒来后就出现在桌上的，季嬷嬷说她只有去厨房拿药时才出去了一趟。
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间将信放在自己的寝室？
是谁有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自己？
宣崇帝年老，又尚未立储，所有皇子的眼睛都盯在太子之位上。
大皇子二皇子早薨，三皇子体弱多病，怕是没几日活头了。
三皇子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她就算出三皇子没两年的活头了，当时宣崇帝问得直接，她回答的也直接。
宣崇帝垂下头，良久都未说话。
果真如她所言，三皇子的生母沈妃日日求神拜佛乞求三皇子能好起来，但三皇子的病每况愈下。
人命自有定数，阎王说要带你走，谁又能拦得住呢？
沈妃娘娘哭坏了眼睛，宣崇帝劝了几次，沈妃娘娘不听劝，宣崇帝便随她去了。
两年前三皇子便没了争储的资格。
排除掉三皇子，跟害她的五皇子，接下来就剩下四皇子跟七皇子了。
四皇子？七皇子？
又或者……她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陆思温想得头疼，索性闭上眼不再想了，得留着点力气，过会儿还得应付宣崇帝。
御前太监领着陆思温进了御书房，陆思温磕头行礼。
陆思温低头的那一瞬，宋休辞看到她露出的一截后颈，皮肤白皙光滑，视线渐渐向下滑停留在腰腹处，细腰不盈一握，比女人还要女人。
他这才走了几个月，就把自己作践成了这副模样。
陆思温这人，越是病弱，就越是好看。
勾起人内心深处的保护欲，像是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娇花，主人一不留神便会枯萎，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给她最好的养护环境。
宣崇帝揉了揉眉心，淡淡道：“平身。”
陆思温站起身，殿内三皇子、五皇子还有当朝首辅宋休辞站在一旁，陆思温躬身向他们行礼。
陆思温看到三皇子时愣了瞬，王存不是说他病了吗？看面色倒也还好啊，这人病愈的速度可比她快多了。
宣崇帝细细打量陆思温，陆思温身型单薄，面带病色却依旧掩不住眉眼如画，就连官袍都被她穿出了另一番味道。
“朕瞧着你脸色不太好，病还没好全？”
“臣谢陛下关心，比起前段时间臣已经好多了。”她微微看了眼五皇子所在的方向，薄唇一抹讥笑弧度，“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呢，有陛下关心，臣定能痊愈。”
听到这话五皇子心下一惊，脸色微变，猛然看向她。
宣崇帝没在意她看向五皇子的视线，可殿内的三皇子跟宋休辞却注意到了。
“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朕上个月交给你的任务可完成了？”
五皇子尚未成婚，宣崇帝两月前就已经叫她算出与五皇子八字最合的贵女做王妃，她自是完成了的。
“臣算出礼部郎中赵良骏的长女赵婉莹与五皇子八字相符，实乃良缘。”
五皇子听到这话立马就急了，连忙开口：“父皇，您之前已经说好了要让我迎娶宁国侯的女儿做王妃的。”
况且自己的好友已经去赵婉莹家提过亲了，他怎么可以迎娶赵婉莹为王妃呢？
宣崇帝看向五皇子，沉吟了下，说道：“我知道你跟你母亲中意宁国侯的嫡女，朕就下旨立宁国侯的嫡女当你的王妃，赵良骏的长女为你的侧妃。”
陆思温微微低头，乌睫微微颤动，如蝶翅舒展，美好不似人间有。平日里一双眼睛总是似在谋算，现下眉眼低垂，眼下的泪痣随着她眯眼的动作微微颤动，让人更加好奇那双眼睛现下是什么样子。
宋休辞紧盯着她，看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陆思温摇了摇头，严肃道：“陛下，从天象跟八字看赵大人的女儿应当王妃，若是其他人，恐会对国运不利。”
宋休辞心下发笑，连进后宫的日子都要找陆家人算一算的宣崇帝听到陆思温这话，就是把五皇子的后路堵死了，五皇子妃之位必是赵婉莹的。
宁国侯的小女儿嫁给五皇子做王妃就意味着宁国侯跟五皇子正式结盟，在这场夺嫡之争中宁国侯定会扶持五皇子。
宁国侯韩鸿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让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皇子做侧妃，陆思温这一招够阴。
大梁三代皇帝都极相信天命，陆家世代担任司天监监正一职，效忠皇家。
就连宣崇帝都是在陆思温的祖父上告先帝宣崇帝为天命所选后，才被册封为太子，得以在先帝死后继承大统的。
宣崇帝有些为难，眼睛在殿内几人的脸上流连。
陆思温依旧温顺的垂着眼，宋休辞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三皇子萧睿目光温润的看着五皇子萧祈，五皇子面色焦急。
宣崇帝沉默了会儿，越看五皇子心里就越烦躁，为了国运娶个王妃就这么让他为难？身为一个皇子，难道连这点牺牲都做不出？
陆思温用余光将五皇子焦急的样子尽收眼底，宣崇帝多疑寡恩，现下他沉默的时间越久对她就越有利。
宣崇帝手指握紧了龙椅扶手，抬眼冷冷道：“萧祈，你回去准备准备迎娶赵良骏的长女为王妃。”
陆思温松了口气。
五皇子连忙跪倒在地。
宣崇帝眉峰一蹙，挥手示意三皇子，“把他扶起来。”
三皇子刚要俯身，五皇子以额触地叩了个头，“父皇……”
宣崇帝抬起一只手，面色阴沉，威严道：“这是圣旨，难道你想抗旨吗？”
五皇子不敢继续反驳，赶紧垂首，又叩了个头，“儿臣谢父皇赐婚。”
三皇子俯身将五皇子扶起来，“恭喜五弟。”
五皇子心里有苦说不出，他这个不涉朝堂的病弱三哥自然是不知道他现在内心的苦楚的。
宋休辞朝着五皇子一拱手，贺喜道：“恭喜五皇子殿下。”
陆思温也赶紧跟着行礼，“恭喜五皇子殿下。”
五皇子看着陆思温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只恨天上不能劈个雷下来，正好劈在陆思温的脑袋上，却又不敢在御前翻脸，只能堪堪将火气硬忍下去。
看来陆思温是知道了自己给他下毒的事情，在自己的婚事上反击他，实乃阴险狠毒。
陆思温看着五皇子这幅斗败公鸡的样子，内心满是舒爽，这一个月卧病在床的仇算是报了。
宣崇帝许是觉得有些疲劳，摆摆手让宋休辞跟陆思温两人告退，留下了三皇子跟五皇子。
宋休辞跟陆思温一前一后走出御书房，陆思温是有些怕宋休辞的，宋休辞这人城府太深，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又实在是太过于不愉快，这三年里陆思温对宋休辞是能躲则躲，像现在这样实在是躲不过去的时候，她都选择像个鹌鹑一样把头埋起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走出了一段距离后，陆思温还在低头走在宋休辞身后，默默数着地砖。
“陆监正身子一直不见好，真是叫人担心。”
陆思温扯了扯嘴角，嘴角的弧度却是掩饰不住的虚弱，“下官多谢首辅关心。”
“我听一友人说，天机泄露的多了，就会伤及自身，体弱多病，看陆监正这样子，我那友人所言非虚啊。”
陆思温听完，很配合的咳了两声。
宋休辞极自然地帮她顺了顺背。
她没料到宋休辞会做出这亲密的举动，脊背僵住，宋休辞的手轻拍在背上，她被拍的头皮都麻了。
淡淡的香气起自她发间游入宋休辞鼻腔，萦绕在他鼻间，宋休辞在心里啧了声，这人用的什么香？
陆思温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站立的角度，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远处有一身形挺拔的男人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萧恒眼眸深邃淡漠，骨子里透着难言的杀伐之气。宋休辞他认识，只是被他拍背那人他没见过。
领路太监顺着萧恒的视线看过去，太监多精明啊，看萧恒这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谄媚道：“首辅大人身旁的是司天监监正陆思温陆大人，王爷长久不回京中，陆监正上任不过才三年，王爷自然是眼生的。”
萧恒收回视线，原来那个身形娇弱的人就是陆景颂的孙子，给皇家算命的臭道士。
萧恒一向是不喜欢陆家人的，在他看来让陆家人决定太子，实在是昏庸。
“他们两人关系很密切？”
太监立马回道：“哎呦，那哪儿能啊，王爷是有所不知。”
萧恒来了兴趣，看向太监示意他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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