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宫里派出来的太监还在府里等着，陆思温的脑子却一直回转着这个念头。
难道宣崇帝真的想再要个皇子？
三皇子身子孱弱，四皇子若是登基，宋家怕是要独大，五皇子蠢笨，七皇子的生母出身低微，这几个儿子，宣崇帝都不满意，难道他是想生个新皇子，从幼时便慢慢培养？
陆觉浅原本坐在一旁等着跟陆思温下盘棋，没想到宫里来了人，陆思温也在说完那句陛下难道想要个皇子不成后便愣住了。
陆思温心里泛着嘀咕，慢慢蹙起秀气的眉，神色有些恍惚，宣崇帝断断续续的服食臭道士那些所谓的“仙丹”，只求延年益寿，内里怕是已经虚透了，想再要个皇子从幼年时期慢慢培养直至成年，除非大梁皇陵冒青烟。
陆觉浅出言提醒她，“大哥，宫里的人还在外面候着呢。”
陆思温回过神，浓密的睫毛颤了两下，她紧抿着唇，抬起眼看向陆觉浅，脑中的思绪也断了。
起身走出房间给公公回了话，说今日陛下不宜进后宫，应当清修。
打发了公公，陆思温跟陆觉浅回了青云阁下棋。
陆觉浅的眸光一直未曾从他身上挪开，陆思温心思明显不在这里，虽然他平日里棋艺就算不上精巧，还爱悔棋，可这次未免输得太快了。
陆思温见自己输了，一抬眼皮，目光触碰陆觉浅探究的视线。
“大哥，你心思不在这里。”
陆思温修长白皙的手指紧捏着棋子，她刚刚一直在想要不要将三皇子给自己下毒的事情告诉陆觉浅，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陆思温的叔叔陆庭知丝毫不愿意从事陆家祖传的事业，偏爱从商。眼光精准，只要出手就能获利，生意越做越大，财力在京城不容小觑。
陆觉浅是陆庭知的独子，比陆思温年小一岁。
虽说是独子，但陆觉浅是在十岁的时候才被陆庭知从江南带回来的，说是十一年前南下江南时跟一女子暗生情愫，只不过当年陆思温的父亲突然暴毙，陆庭知被陆景颂派出去的人急匆匆带回，等赶回江南时才得知，陆觉浅的母亲已经被她的父母强行带走，陆庭知寻了十年才能找到陆觉浅的母亲赵氏，只可惜赵氏当时已经病入膏肓，相聚不过两月便撒手人寰，陆觉浅被陆庭知带回陆家安顿。
陆觉浅跟陆庭知一样，对陆家的祖传手艺全然不感兴趣，就爱跟着陆庭知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只不过这两年陆景颂从司天监监正的位置上退下来，被陆庭知带到江南修养，陆思温身体日渐不好，陆家需要人坐镇把持，陆觉浅才在京城安顿下来。
这几年来陆觉浅事无巨细都是他亲手操办，将她照顾的很好。五皇子能找到下毒的机会也是因为陆觉浅去江南看望祖父。
陆觉浅看着他下意识紧咬下唇，是什么事情能让她这么苦恼？
陆思温将手里的棋子丢回棋罐里，起身将五皇子的信件拿给了他。
陆觉浅的眉眼很是精致，眼尾狭长漂亮，微垂眼睫，拿信的手微颤，气的脸色都变了，面覆冷霜。
他前前后后将信件看了三遍不止，生怕是自己看错了，皇子为了去黄陵祭祀，下毒谋害朝廷官员。
他狠狠将信掷在棋盘上，棋盘上的棋子散落在地发出响声。
他这是气狠了。
“你也别气了，我这不是已经好了吗？”
陆觉浅更加生气了，他咬牙说：“大哥你可是病了足足一个月，差点就熬不过来！”
陆思温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被陆府上下娇惯着长大，陆思温不足月便出生了，从娘胎里带了病气，身子一直都不怎么好，被郎中细细调养着，平日里刮风他怕陆思温被吹着，下雨他怕陆思温被淋着，尽心尽力想要照顾好他这个娇滴滴的表哥。
他不过就是去了趟江南就让人钻了空子，他得到陆思温病倒的消息再赶回来时，陆思温病的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这个仇可不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可以过去了。
陆思温拿起信，缓缓走到火盆旁，将信丢了进去。
她看着火盆里窜动的火焰，信纸渐渐燃烧成灰烬，火焰的光影在她脸上乍明乍暗。
她原本想留着这两封信，可是这件事情已经发酵到连沈言都在暗暗试探他，这两封信留着只怕会是个祸害，就怕五皇子那个蠢货跑到宣崇帝跟前说在这件事情上他陆思温是有私心的，到时候宣崇帝肯定会对她起疑心，这两封信就会侧面成为证据。
司天监监正以国运为要挟泄私愤，还将宣崇帝算计在里头，事情败露，五皇子是宣崇帝的亲儿子，可她不是。况且她又没死，宣崇帝为了皇家的颜面，最多责罚五皇子几下，到她这里就是欺君罔上的罪名了，这罪名陆思温有十个脑袋都担不起。
只要没有证据，一切都好说。说不定最后五皇子还能落个陷害忠臣的骂名。
陆觉浅懊悔道：“要是我没去江南就好了。”
陆思温不想让他自责，宽慰他：“下毒的人阴险，防不胜防，就算你在，五皇子也还是会想到办法对付我的。”
陆觉浅还窝着火，沉默着没有说话。
陆思温蹲下身，将手掌靠近火盆取暖，抬头看向他，慢悠悠说：“他现在已经得到教训了。”
陆觉浅目光一凝，想到五皇子要跟赵婉莹的婚事，原来是他大哥的手笔。
陆觉浅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气，他这两日听说了不少关于五皇子被赐婚后的流言，原本跟宁国侯府的婚事也落空了，他从鼻腔哼了声，“就是委屈了赵婉莹。”板着的脸也终于松动了几分。
外面似乎刮起了大风，拍打着木窗。
陆思温冷笑了声，“嫁给五皇子是赵婉莹高攀，算不得委屈。”
陆觉浅被这句话弄懵了，虽说从身份地位上看，确实是赵婉莹高攀，但她跟顾子谦青梅竹马，相互爱慕，结果到最后却要嫁给五皇子，怎么不算委屈呢？
“顾子谦提亲是在提交京中未婚贵女八字之前，要是赵家人真想让她嫁给顾子谦，赵婉莹的八字怎么会被送到我手边？从一开始，赵家人就想巴结五皇子。”
陆思温耐心地给陆觉浅解释。
“现在太子之位空悬，陛下没有嫡子，每个皇子都有机会争一争太子的位置，纯贵妃受宠多年且家世不差，五皇子能当上太子的机会比起七皇子跟三皇子要高出许多，赵婉莹就算当个侧妃，倘若来日五皇子继位，赵家算是押对了宝，身价自然会高。”
喉咙发痒，她咳了两声，陆觉浅赶紧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陆思温接过茶，淡淡抿了口。
“这一桩婚事让五皇子一下子失去两个强大的支持者，不知道是谁散播出去的消息，说是五皇子愿意让宁国侯的嫡女韩亦柔当侧妃，韩亦柔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啊，听说她已经气病了，不管宁国侯信不信五皇子说了这话，这响亮的巴掌算是狠狠扇在宁国侯的脸上了。五皇子去顾家想要解释却被拒之门外。”
陆思温又咳了几声，陆觉浅轻轻帮她顺了顺背。
陆觉浅皱眉，太瘦了，他这个大哥不管怎么喂都喂不胖，这一病反倒将他这几年辛辛苦苦养的肉全给弄没了。
“大哥，你就是平日里性子太过温顺，看着太好欺负了，所以才会被那些人欺负的……”陆觉浅开始絮絮叨叨的跟她说着话。
陆思温听得心不在焉，端着茶杯握在手中，她动了动嘴角，柔声说：“你做事容易冲动，刚刚在酒楼的时候也是，上来就将人打成那副样子，我告诉你是怕你以后知道会怪罪我没跟你说，现在我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五皇子也得到了教训，朝堂之上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陆觉浅垂眸看着陆思温的发顶，五皇子实在是阴狠，他要多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他大哥，盛怒中的青年，眼神里充斥着十足的压迫感，却怕吓着陆思温，只能极力强压下去。
陆思温见陆觉浅不回应她，难得架起了兄长的架势说道：“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陆觉浅不情不愿的嗯了声。
陆觉浅心里很不是滋味，陆思温在病中有多痛苦他是亲眼见到的，整日不省人事，嘴里溢出的只有痛苦的低吟，只会轻声喊疼，他整日提心吊胆，就害怕一个不小心他大哥人就没了，这口气他实在是咽不下。
陆思温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宽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大哥没事。”
王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粗喘着气，声音有些焦急，“少爷，宋首辅在府外说要跟您见面聊点事情。”
陆思温愣了一愣，眉心越拢越深，既震惊又一头雾水，宋休辞从未来过陆府，她跟宋休辞能有什么事情聊？
陆觉浅扶着她站起身，他也觉得奇怪，宋休辞怎么突然来了？
“大哥，你要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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