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陆思温没想到萧恒会叫住她，微微一愣，随即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萧恒。
看着萧恒慢慢走近自己，玩味般地审视着他，“早就耳闻陆监正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陆思温迟疑，她不知道萧恒听到的消息都有哪些，也不想随意接他的话头，便拱手行礼，恭敬道：“王爷。”
萧恒视线扫在陆思温手里精致的手炉上，这才几月份，他就用手炉，传闻果然不假。
其实萧恒在边境时就听说过不少陆思温的事情，给他传消息的人多是讲述陆思温长得有多么惊为天人，多么受宣崇帝的宠爱。
萧家人是有些喜好男色的根子的，先帝在世时就有过男宠，甚至在男宠死后不顾祖制跟朝臣撕破脸也要将他葬入妃陵。
他当初还以为这位陆监正受宠也是因为某些搬不上台面的事情，可是回京后看宣崇帝的态度似乎也不是如此。
这几天已经陆陆续续听到了不少关于陆思温的消息，说他喜美人，喜美食，喜歌舞，时常流连于满春院，满春院的花魁都是他的幕上之宾。
想起这些传闻，萧恒眼底泛起一丝嘲讽，“果真是倾城绝色。”
她不在意的问道：“王爷叫住下官是想点评下官的样貌吗？”
这种话她已经听过不知多少遍了，如果次次都要计较，她得累死。
“自然不是，”萧恒唇边缓缓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听说陆监正天生神力，能算清人的命格，不知本王是何命格？陆监正能否帮本王算上那么一卦？”
陆思温迎上他的目光也是微微笑了，委婉回绝道：“王爷，夜里算命不吉利。”
萧恒一挑眉，漫不经心的拉长语调哦了声，“我可以等到天亮。”
陆思温还是淡淡笑着，声音却稍沉了些：“王爷是打算跟下官一直在这里耗到天亮吗？”
陆思温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这位南阳王了，要在半夜三更堵住自己给他算命。
萧恒看着她刚走的方向看了眼，慢悠悠道：“陆监正这是要去仪星阁？”
陆思温微蹙眉，一本正经回道：“陛下病了，下官去仪星阁观天象，为陛下祝祷。”
“那本王就在仪星阁陪陆监正观天象直至天亮。”
陆思温奇怪的看着萧恒，睫毛轻轻颤栗，早知道刚刚就敷衍回几句好听的话就得了。
她原本是打算去仪星阁睡觉的，这下好了，真要看星星了。
陆思温垂眸，侧过身，语气仍是平平静静的听不出情绪：“王爷，请。”
萧恒眉眼带笑的扫了陆思温一眼，迈步朝仪星阁的方向走。
从这条道去仪星阁，路上是会经过太液池的，正是陆思温之前落水的池子。
陆思温对这个池子有阴影，平日里她都会避开这里，但今天是避不开了。
越靠近太液池，那天落水的记忆就越清晰，陆思温的脚步不由变得有些快，只想赶紧走过去。
萧恒看他都快走在他前头了，微蹙眉侧头看向陆思温，他敏锐地察觉到他神情里有丝紧张，看他目光时不时飘向左侧，萧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弯起唇角道：“陆监正怕水？”
陆思温扯了扯嘴角，敷衍道：“我命里跟水犯忌，所以会想法子离水远一些。”
看他明明紧张却要装作毫无波澜的样子，萧恒觉得有趣，存心想要逗逗她。
“怎么？陆大人三年前失足落水可是留下什么阴影了吗？这么忌讳水。”
陆思温就知道京中多得是萧恒的人，他知道那晚在湖边发生的事情也不奇怪。
只是他拿那天的事情在此时编排自己，是何用意？
是借机敲打自己不要跟首辅过于亲近，不要卷入党争吗？
陆思温犹豫了一下，看不清萧恒在夜色下的表情，斟酌了番后，回道：“当日是我自己吃醉了酒，忘了自己命里犯水，知足落入水中，以后自然是会多加防范的。”
“陆大人倒是惜命。”
萧恒虽然没有嘲弄之意，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陆思温倒是把这话头接了下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得惜命。”答得四平八稳，挑不出毛病。
夜色深深，朗月高悬。
陆思温走路的声音极轻，与萧恒沉稳的脚步声形成对比。
她走在萧恒身后侧，其实她在夜里是看不太清东西，抬眼微微眯眸看着萧恒的背影。
萧恒许是因为久征沙场，即便是脱下了铠甲换上常服，骨子里也透着难言的杀伐之气。
陆思温有些无奈，抬头看了眼天空，低下头后微微摇了摇头，今日天气并不算好，就算是到了仪星阁其实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她现在只想睡觉，可这位大爷偏就杵在这里。
到了仪星阁，陆思温恭敬地将萧恒请上塔台。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今日乌云密布，看不到什么东西，但她还是眯着眼努力装作在认真观天象的样子，生怕萧恒再问些让她意料不到的问题。
萧恒的注意力都在陆思温身上，他抬头专注的看着天空，侧脸纤瘦，微微上挑的眼尾多了份妩媚，肌肤细腻，却泛着病态的白。
陆思温被萧恒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她强压着内心的不安，继续专注的看着看不到几颗星星的天空。
萧恒背着双手，意味不明嗯了声。
“陆监正有透视的能力？”
陆思温唇角抽了抽，这次她学聪明了，装作没有听到。
正在陆思温思考着要怎么将他打发走的时候，忽然萧恒的手指竟狠狠揉擦在她脸上。
触感比萧恒想象中要细嫩。
萧恒大拇指指腹用力，她眼中冒出恼怒，抬手就想要抚开萧恒的手，随着抬手的动作，宽松的衣袖里露出半截手臂，手腕纤细，肌肤细腻发白。
萧恒眼眸一暗，喉结微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他单手就能轻易扭断这细白的手腕。
萧恒收回手，看了看指腹，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陆大人抹粉了。”
陆思温脸上留下了道指痕，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有些旖旎，她紧抿着唇，不让自己的怒火发作。
萧家人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吗？
她入朝为官不到三个月，有次早朝上御史中丞正在弹劾户部尚书以权谋私，陆思温当晚没有休息好，在早朝上摇摇欲睡，迷糊之际忽然脸上就被人用手摸了一把。
她猛然惊醒，看到原本应该坐在龙椅上听御史中丞弹劾的宣崇帝，正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对她说：“爱卿面若白玉，朕还以为爱卿涂粉了。”
文武百官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难不成萧家人的眼睛是都有问题吗？
萧家人就能欺负人吗？
萧恒看着陆思温泛着病态白的脸硬生生被气出了半抹香红，紧咬唇瓣，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掩饰不住怒火。
突然间电闪雷鸣，暴雨毫无预兆地来临，雷声隆隆，骤然炸响，漆黑天幕中劈开了一道灼白亮光，大雨滂沱。
陆思温跟萧恒进了阁内，小太监点起了灯，平日里打扫仪星阁的小太监知道陆思温体弱，刚刚淋了些雨，赶紧给她的手炉 换了碳，给她拿了个披风。
雨声渐渐大了起来，密密地打在屋檐下。
萧恒冷眼看着小太监忙前忙后的给陆思温准备手炉，甚至还拿来了披风。
萧恒脑子里想起下午跟宣崇帝的交谈。
“陛下尚未立国本，太子之位空悬会引得众皇子在朝中混战，为了社稷安稳，陛下要早立国本。”
“你以为我立了太子，我的其他儿子就不会再争了吗？”，他拍了拍龙椅，笑道：“他们为了这张龙椅，会一直争斗到朕闭眼为止！”
“臣以为让陆监正确立太子之位属于谁，实属不妥。”
宣崇帝脸色阴沉下来，怒道：“先帝的皇位，朕的皇位都是由陆氏靠天象选出来的，你是觉得朕坐在这帝位之上不妥吗？”
萧恒闻言立马跪倒在地，眼神却冷了下来，“臣不敢，陛下是天子，臣只是觉得如今众皇子都已长大，最年长的三皇子也已二十三岁，陛下在二十三岁那年已经被举荐为太子，陆监正却迟迟不举荐太子人选，臣怕会让有不臣之心的人钻了空子。”
御书房寂静一片。
萧恒知道他这番言论已经激怒了宣崇帝，但他不得不这么做，虽说让陆家人已经选出了三任帝王，但是陆思温迟迟不肯说出下任太子的行为让他不得不考虑他的用意。
萧恒缓缓抬起头，宣崇帝的脸色已经阴郁，正冷冷注视着他。
宣崇帝漠然沉思了半晌，他知道萧恒话中所指之人是谁，“所以朕才宣你入京，功高就会震主，所谓的忠臣良将，嘴上说着忠心耿耿有何用？谁又能挖出他的心来看看？”
宣崇帝站起身朝萧恒走去，他俯身扶住萧恒的手臂将他扶起来，“这天下是我萧家的天下，断不能被旁人夺取。”
萧恒恭敬回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宣崇帝要的是朝局平衡，他绝不会允许有人在朝中独揽大权。
陆思温拢紧搭在肩上的披风，强忍着头晕，看向萧恒，“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萧恒回过神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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