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五
云依楼很静,晚风穿窗而过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魏嫱依旧恭敬地伏在床前,没有因为跪了很久而表现出丝毫懈怠。
“魏才人很怕朕?”上面蓦然传来一阵慵懒低沉的男声。
“不敢。”魏嫱将额头彻底地贴到地上,闭上了眼。
闭上眼,余下的四感变得更为敏感。她能闻到那人身上经常燃沉香的草木香,能听见门外暗卫的故意放轻的呼吸声,能感受到自己的发尾被人抓在手中,绕在手指上把玩。
她都不敢睁眼,生怕控制不好打破计划,比方说把皇帝气死了什么的。
东国皇帝萧煜是个疯子。
“朕允许你抬头了。”说话的人换了个姿势,声音离她又近了一点,好像就在她不远处。
魏嫱试探地撩起眼皮。
一双带皮底的黑色靴子出现在她面前,靴子下面还用金丝线绣着纷繁复杂的锦云。
没等她细细打量。
那声音的主人又开口了,他一改原先戏谑的态度,语气陡然一冷:“怎么,朕的命令你也不听了?朕叫你抬头!”
“你听不懂话吗?”
那双黑色的靴子抵在魏嫱的下巴上,迫使她抬起头看他。
魏嫱抬头的时候,正对上了男人的眼。
萧煜的名号不好听,世人都说他喜怒无常,残暴成性。极其宠爱皇后,又极厌恶皇后以外的女人;残暴成性,在宫宴上砍断了送来舞女的双臂。她原以为这人定是青面獠牙,或是凶神恶煞。
却没想到,床上坐着的男人和常人无疑。他有着一双浅灰的眼眸,眼角角尾有一颗惊心动魄的红痣,在暗夜中,平白给他填了几分诡秘的色彩。双唇总是上扬,天生带笑。
而那双鬼魅般的眼睛在夜里,死死地盯着她,像是撕咬着他的猎物。
魏嫱全身的汗毛都起立了。她有些不适地想往后躲,却被那人抓住了头发,被迫停在原处,僵硬地维持着那个动作。
“让你起了吗?”男人打量着她,转挑为踩,一只黑靴踩在她的肩膀上,压得她不得已地向下跪,“朕只让你抬头,没让你起身啊。”
不疼,但很有侮辱性。
魏嫱心眼小,她当即打定主意,以后要是这人落到她手上,她就要踩爆他的脑袋给自己磕头。
嘶——
魏嫱的头发还缠在萧煜手中,他看魏嫱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心里有些不舒服,便把她的头发扯了过来。
“再看,朕就把你眼睛剜出来。”那张总是带笑的嘴一开口就是毒液。
魏嫱悻悻地移开了目光,转而去看他扯自己头发的手。
白玉般的手指上缠着魏嫱的散发,魏嫱目光往下一滑,落到了他的扳指上。
黑夜中,扳指发出幽绿的光。
扳指?
之前,好像她身边也有人也戴过这个?
魏嫱微微眯起眼。
是谁呢?
没等她想出点什么,她突然被萧煜扯着手腕,扔到床上。
“好看吗?”
他的头发随着刚才的动作散开了,少许发丝落到魏嫱的脸上,蹭的她有点痒。
少年皇帝挑眉问道:“朕好看吗?”
魏嫱听了,面上不显,心里却想:这人发癫了吧?!有病就去太医院看病好吗?如果有需要,我这就把你送过去,请!
萧煜见她没搭理自己,又靠近了一点。
两人鼻尖快碰上鼻尖了,呼吸交缠在一起。只要再近一点,两人的唇瓣便能擦上。
有较好防范意识的魏嫱下意识地摁住他的双臂,不让他继续靠近。萧煜虽没继续的想法,但是被她钳制在那还是有点落面子。他试着挣扎了一下,但是很尴尬,他没挣开。
一转攻势的两人面面相觑,空气有些许凝滞。
这副僵持的场面就有些好笑了。
魏嫱撑着他,想,这皇帝的体力还真差,怪不得只宠魏淑文一个。
萧煜:你放屁!
魏嫱瞥见了萧煜并不美妙的表情,在外多年看脸色的生活让她迅速领会到了目前大老板的心情。
她心虚地拍了拍萧煜被她弄皱的衣服,勾住他的脖颈,娇声道:“陛下,您真爱同臣妾开玩笑。您那叫玉树临风、威风凛凛、一表人才”
“停停停,”萧煜顿时觉得脑子里有不计其数的蛾子,嗡嗡嗡地扇动翅膀。
“别说了,我头疼。”
他强行打断魏嫱报菜名的行为,自己也不自觉地将‘朕’改口为‘我’。
看魏嫱闭麦了,萧煜单手将她抱到膝上。
魏嫱扭捏了半天,硬是用脚尖轻轻点地,分走了身上的许多重量,生怕自己把他给坐坏了。
“朕又不是纸糊的,”萧煜察觉到了这点,又气又恼,拍了一记她的后脑勺。
魏嫱撇了撇嘴。
还不是先前给她的印象太震撼了,搁谁敢直接坐下去嘛
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放弃脚尖点地,敬业地维持娇弱小白花的形象。
萧煜满意地把她往自己腿上又抱了抱,清了清嗓子,对她说:“魏才人,成为朕的人吧!”
魏嫱:
救救我,人在皇宫,刚出冷宫。目前是个才人,刚刚被boss直聘了。
“你不满意?”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答复的萧煜眉头一紧。
他寻思着:不对啊,这时候魏才人不该高兴地答应了吗?之前查过了,她又没站队。总不会顾家在刚才已经把她拉过去了吧?不可能,魏尚书不会允许她随意接受别家的橄榄枝。
萧煜很相信魏明远的人品,因为当年也是魏明远支持了他的提议,支持扩大科举范围、增加京城留任的寒门官员、官员任期年度评比等一系列改进措施,虽然最后还是被那些傻逼氏族叫停了。但是萧煜清楚,魏明远是个守得住底线的官。
如果魏嫱和魏明远是一条船上的人,那她就不该选择丽妃和皇后。
“如果他需要我们站队,我们需要选择皇帝吗?”
入宫前,魏嫱也是这样问魏明远的。
魏明远那时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好像是:“子归,你管什么叫需要呢?”
人活着就要吃饭,所以充足的食物是活着的需要。
人想要安全的生活,所以有力的保护也是活着的需要。
人想追求有尊严的活着,所以平等的关系是活得好的需要。
但选择某人不是。
或者说,选择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氏族都不是。
起义军也好,氏族皇家也罢。
他们都不是需要本身,但他们构建了需要的环境。有的人搜刮民脂民膏,有的人造福一方百姓。
“你也许可以不选择任何一方,因为现在站谁都会陷入他们的党争。日后,我们不可避免地会成为其中一员。但是作为长辈,我还是希望你能所做从心。不管后来你走了多远,你都能记住来时的路。”
魏嫱趴在他的胸口,很慢很慢地对他说;“陛下,我叫魏嫱。魏是魏尚书的魏,嫱是墙壁的墙,去提土旁,改女字旁的嫱。”
萧煜搂着她腰的那只手,正好带着那枚扳指,刺着她腰疼。
电光火石之间,魏嫱想起了之前她在老师手上看到过扳指。而这三年,皇宫里除了她没找过的盘龙宫,这宫里就没有一个戴扳指的人。
不可能。
“我的义父不站队。”她开口时略带沙哑的嗓音和文弱的面容不大相符。趁萧煜不注意,她直接将他推到床上。
他不能是。
萧煜皱着眉望她,他又不是真的想出卖色相!就连之前和魏淑文一起过夜,撑死了也是看她弹琴跳舞什么的,同是魏家女,魏嫱怎么这么莽!
但是,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点灯吗,陛下?”魏嫱没再继续原来的话题说下去,展颜一笑。她褪去鞋袜,跨坐在他的腰腹间,手里倒是强硬地拽着他的腰带。
仿佛下一秒就要为他解开似的。
比醉卧美人膝的浪子还多了几分红尘味儿。
魏嫱俯下身,同他耳鬓厮磨,低声道:“陛下,我看不见您,我们点灯好不好?”
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两人如瀑布般的长发也缠绕在一块,分不清谁是谁。
“不,点灯多没意思,”萧煜拒绝了,并反客为主,抓着她的手,放到胸口,“看不见不是更好吗?”
好个屁!
魏嫱有些烦躁,她只是想点灯看看萧煜的扳指,并不是真的想和萧煜来个鸳鸯相抱。
“魏嫱,你比魏淑文要聪明,”萧煜用手指勾勒着她的面容,他的手凉,即便在炎炎夏日,那双手也如寒玉般冷,“要识时务,我的耐心不是很好。”
“你们谈妥了?”乌客抱着剑在外头等他。
萧煜出来,机械地关上门。捂着脸,缓缓蹲下,露出的耳朵红得厉害。
乌客瞧见了,倒是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活该。”
“别说了。”萧煜将脸严严实实地挡住,他现在只想把回想言情小说对话的自己吊起来抽一顿。他好不容易克服了面子问题,鼓起这辈子积攒到现在的勇气对女主说出了那些破廉耻的话。结果不仅被女主反制了,而且还被她反撩了
老天,请赐我一只记忆消除笔吧!
他现在都能用脚趾扣出一套新的盘龙宫了!
屋内,本该被他放倒的魏嫱睁开眼。她盯着床帏,眼里早已没了纠缠萧煜时的暧昧调笑,只有一片漠然。
果然还是得想个办法看清他的扳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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