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师兄

众人视线从漆风等人策马而去的路尽头归来，气氛瞬间又陷入冷凝中，噤若寒蝉，莫唤晚有些忡怔。

        她看了眼前的黑衣人，黑衣人视线也刚好落到她脸上。

        “你”

        两人同时出声，莫唤晚抢先道：“你先说。”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不过好奇她与面前人的关系罢了。

        薛谦一把扯下罩于面上黑巾，戏谑地笑着，“这下看清楚了吧？还当不认识吗？”

        莫唤晚有些失神地打量着此人，没了面巾的遮掩，这人面容并不如之前感觉那般风霜坚毅，英朗帅气中又多了些阴柔。尤其是这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让人觉之危险。可见是个杀伐果断又放荡不羁之人。

        不过莫唤晚决不怕他，通过刚才的接触，他看得清此人是个是非分辨的人，不是滥杀无辜之辈。更何况听其口气，自己与之关系匪浅。

        “师妹，你莫不是脑袋坏掉了？”他急急走上前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莫唤晚额头，“都这样了，还要继续装？”

        桃红如临大敌般忙将其隔开，尽管之前听此人下属称他为将军，她也不能放任他欺负自家姑娘，不过心里又有些错愕，这人是姑娘的师兄？

        莫唤晚一双翦水明眸微开微阖，似在冥想什么。

        而薛谦见状，只觉是自家师妹怕是真不想认自己，要与他撇清关系，是为了保护他，怕他陷入义勇侯府逆党漩涡之中？还是说在责怪他当时未为义勇侯府尽到一份力？

        他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泛起一股难言的心酸，看着如此羸弱的师妹，用那瘦弱的肩扛下这一切。

        原本他想如果是前者，他便要声色俱厉地教训她。现下他却不清楚了，眼前的人与自己暌违一载，再见时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多了诸多生疏，他看不清她了。

        于是，他放软了声息，有些感伤地开口道：“师妹大可不必如此，这些人均是我亲兵近卫，是信得过之人，绝不会学那市井之妇，乱嚼舌根。”他还是倾向第一种感觉，随即无奈地抬头望了望逐渐暗沉下来的天际，飘雪越来越密，得尽快赶到驿站才是。“有什么想说的到驿站尽管畅说，勿需顾忌左右而言其他。”

        说完话也不等莫唤晚解释，薛谦转身就走向密林，亲自拉来一匹马，站在莫唤晚面前。

        莫唤晚听得他话知其似乎误解了什么，也来不及解释，这天黑地冻的赶紧找个住宿才是，于是她和桃红上了薛谦牵来的马，慢慢随他们一行人往驿站而去。

        驿站离事发地不算太远，饶是如此，他们到达驿站时众人头上、外衣上都覆上了层厚厚的雪。其他人还好，莫唤晚身体才将大愈，还不适应这风雪交加的寒冷，已是手脚麻木，露出的肌肤更是红紫冰寒一片。

        此时夜幕的双翅已然全面展开。

        守于驿站前的守卫早已换过班，他们一行人除了莫唤晚，桃红，林旭三人着正常服装外，其余人都是一身黑衣，像极了打家劫舍的歹人。

        还未待薛谦拿出令牌，那两名守卫便心声一慌，执刀上前呵斥：“此处是官驿，尔等闲人速速离去，否则我们便不客气了。”

        话虽说得极其嚣张，心里却发憷，这么多人，真要硬碰硬，他们决讨不了好处去。

        还是赶紧通知驿站内的驿丞大人才是。

        听说今天驿站来了名薛将军，不知道是不是武神薛将军。上面没明说，只吩咐叫他们好生看护，别让闲杂人等惊扰了。

        薛谦闻言脑门一黑，漆雨忙打马上前，亮出令牌，两名守卫吓得连忙跪地告罪。

        莫唤晚心下嘀咕：“一身夜行衣，加上那冷若冰霜的面孔，不吓坏人才不对。”

        听到外面动静，驿站门从内到外被人打开，一张熟悉的脸映入莫唤晚眼帘。

        “小布！”莫唤晚异常惊喜，刚逃过一劫，再见熟人，分外眼红。

        “薛小将军，小姐，你们终于回来了。”小布神情有些激动，双眼朦胧，借着门内的暖黄灯光，他忙快速地把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毫发无损便放下心来。

        薛谦见莫唤晚如此激动惊喜，心下有些泛酸，昔日他和晚儿不似兄妹，更似亲如兄妹。而如今不过泛泛一载，她已不想再认自己。她对一个家仆尚且如此，对他却吝啬不肯多一分真情流露，说不难过是假的。

        他有些颓靡地偏过头去，小布恰巧看到了薛谦的落寞。忙走上前去对其诚挚抱拳深深一礼：“多谢薛小将军救下我家小姐，小布替侯爷夫人感激不尽。”

        “不必客套，你家小姐是我师妹，我们本是一家人，言谢岂不见外？”他总感觉小布在有意无意地推开他与师妹的关系，虽心下不喜，但是也没太多责怪，毕竟他是一直守护他家小姐身边之人，尽管他是一个仆人，他有权利如此。

        莫唤晚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两人难以捕捉的心里变化。她忙拉过小布，想问清一些于她而已很重要的事。

        小布被小姐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无措地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薛谦见此更是皱了皱眉，心下疑虑顿生，她与小布如此亲密？据他所知，这小布曾是侯爷身边一得力的前锋，和师妹并无太多交集才是。

        莫唤晚见此忙自矜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再着急也不能忘了此时的身份。她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想法，让自己镇定下来。

        桃红见此也忙拉了拉她衣袖，她知道小姐想问什么，不过此时不宜谈此私密话题，况小姐满身寒气，得先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才好。于是拉着小姐往薛谦给她们准备好的房间去，房间里已是准备好一切。

        莫唤晚吩咐桃红去找小布弄两身干净男人衣服来，也泡个热水澡。她觉着出门在外，混迹男人堆里，她和桃红甚是不方便。况自己现在的容貌太过引人注目，若那刺杀自己之人见事败又暗中派来人，岂不是太过容易。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莫唤晚浑身疲乏寒冷都被驱之殆尽。换上了男人装束，她在铜镜里看了看自己面孔，俨然清俊高挑的小公子般，还是太招人。

        她打开包袱，拿出些女子用的白瓷瓶瓶罐罐，有些嫌弃，这些产品实在是难以尽人意。看来有机会这是个好商机。

        莫唤晚坐在镜前将头发上钗环尽数取下，寻得跟丝带，将长长的黑发束之于顶。一通涂涂抹抹修修剪剪，一个五官硬朗，轮廓分明的朗逸少年郎就出现在眼前，他满意地点点头，对自己刚瞄宽的眉，修过的棱角，还有变小了点的眼睛甚是满意。

        桃红也着一身男装，见眼前公子一惊，差点喊出口。

        莫唤晚忙捂住她嘴巴，得意地笑，“是我，是我，认不出了了吧？哈哈。”

        “姑娘？”桃红明显有点蒙圈，怎么才一转眼功夫，小姐就变了个模样。

        “嗯，来，我也帮你改造改造。”

        少顷，两人走出了房间，想一探成果。

        守护在门外的小布瞬间怒火中烧，小姐刚刚在泡澡，房间里怎会有两名陌生男子。

        “你们是何人，怎会在此？”说完拳头就准备抡上来。

        莫唤晚和桃红早就憋不住了笑出声。

        小布有些错愕，然再细看这不就是刚才桃红找自己拿的两套男装吗？看这两人身高体型，莫非？

        可是这是两张完全陌生的脸，小姐和桃红的影子半点也看不出。

        “好了，不逗你了，小布，是我和桃红。”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布才放松警惕，但还是忍不住盯着莫唤晚和桃红的脸，想看出点以往痕迹，可是无论是眉毛还是眼睛都没有半点相像。

        薛谦听到动静忙赶过来，看见莫唤晚和桃红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显然要比小布镇定得多。

        一行人吃过晚饭，莫唤晚才弄清楚原来是小布跟踪自己的路上遇上了薛谦，薛谦他们人多，小布听了他吩咐在驿站做接应准备，而薛谦等人则去救她。

        莫唤晚再从小布口中确信，薛谦确是他的师兄，他们是拜师同一人共同度过了十载的师兄妹。可以说两人感情深厚，似如亲兄妹也不为过。

        谈及此，薛谦闷闷的，在得知莫唤晚‘失忆’后，那种郁闷不快的情绪瞬间化为心疼，而莫唤晚则是眼圈微红，好歹，她在这地方也还是有亲人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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