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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1 章 贪心


夜深了,灯火爆芯,裹挟着外边的雨声,几乎听不见爆芯的声响。
  宋卿时没有动,如豆的灯火将他的双目映得瞳瞳如如炬。
  那一簪扎得不够深,但天气炎热,他自己又不顾惜,已有了疮疡溃脓的现象。
  宋老夫人早不理家中事,今日也来看了一回,叮嘱江晚之好生照看,记得日日替他换药。
  那一簪扎在左胸,伤口四周红肿滚烫,江晚之没有照顾过人,下手不太知晓轻重,有时她自己都觉得下手有些重了,宋卿时却眼也不眨,只是静静地盯着灯火。
  江晚之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他紧握的手中露出一截簪头,这几日便是入睡也未曾松开过,她问过府中下人,那是“她”从前的簪子,夫人很是爱惜。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宋卿时没有吭声,身体却轻微颤抖了一下。
  江晚之猛然回神,接着去看他的脸,却陡然撞上了宋卿时的目光。
  “宋郎……”她轻轻喊了一声。
  宋卿时没有应声,目光移开,好似她只是陌生人一般。
  江晚之咬紧了牙根。
  傍晚余晚之来过府上,带着护卫从宋府大门一路闯入宋卿时房中,两人闭门在房中谈了什么,她并不知晓,自余晚之离开后,宋卿时便一直是这副模样,再也没开过口。
  没有了父母,没有兄长,她只剩下宋卿时一个人了,连他也要被余晚之夺走吗?
  江晚之的手轻轻地覆在了宋卿时胸口,将身体慢慢地靠了过去。
  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又慢慢地松懈下来。
  两人相贴,她的头靠在他肩上,这是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她眼前就是他的侧脸,下巴上冒出了青茬。
  江晚之试探着伸出手,抚摸他的面颊,手指从他的眉骨,鼻梁缓缓划过,停在他另一侧的脸颊上。
  她捧着她的脸,轻轻用力,让他的脸颊顺着力道偏向她,然后抬起头。
  鼻尖相触,江晚之的心在颤抖。
  江晚之怀念从前,宋卿时曾抱过她,也亲吻过她的发梢、额头、面颊,甚至嘴唇,但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之前了,在她从这副身体中醒来不久。
  可是后来他便再也没碰过她,即便是同床,也是各自盖自己的被子。
  嘴唇即将相触,她感受到了他半垂的眼眸中射来的冷冷目光,江晚之心一横,抬起下巴便迎上去。
  手腕上忽地一紧,她几乎是被宋卿时蛮横地推搡开。
  宋卿时的手没有松,依旧牢牢地抓在她手腕上。
  力道越来越重,江晚之疼得皱眉,不禁喊了一声,“宋郎,疼。”
  宋卿时一把松开,江晚之一下跌坐在地上。
  她抬起头,“我是你的夫人,你为什么不碰我?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宋卿时不说话,伸手抚摸她的脸。
  眼中冷冽不在,眼神是柔和的,似乎在透过她的脸看另一个人。
  江晚之心里咯噔一声,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她紧张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知道了对不对?”
  宋卿时眼中毫无诧异,只剩了然。
  “你知道了!”江晚之突然抓住他的袍子,紧张道:“是不是余晚之告诉你的?今日她来告诉你的对不对?”
  “我早就知道了。”宋卿时低睨着她,“往后,别再用她的身体做这样下作的事。”
  “下作?我怎么样也算是你的妻,亲近竟被你说成是下作。”江晚之怒从中来。
  宋卿时道:“你明知我并非你的夫婿,借着她的身体行亲近之事,即为下作。”
  “那之前呢?之前又算什么?”
  宋卿时抿了抿唇,“你若是早告诉我,你不是她,我不会碰你半分。”
  所以他早就知晓她已不是他原来的发妻,让她读书写字都是为了让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江晚之心里一阵发冷,“宋卿时,你怎能如此待我?”
  既已挑明,宋卿时不再遮掩,干脆直言。
  他拉上衣衫,看着她,淡淡道:“说到底,你我之间从前毫无交集,更无情谊可言,阴差阳错致使你到了她的身体里,非你意,亦非我愿。事已至此,你好好做你名义上的宋夫人,我不会亏待于你,保你衣食无忧,更不会纳妾,比你从前在庄子上的生活好上百倍,如此,你应当知足了吧?”
  是好上百倍,她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是金玉簪,十指不沾阳春水,吃的用的都是他能给的最好的。
  若没有当初醒来时的细心呵护,她应该是知足的。
  可是,饮过琼酿的人,岂能再喝得惯糙茶?
  江晚之仰头看着他,“你早就知道,还养着我,是不是因为她的这身皮囊?”
  宋卿时眉心微微蹙了蹙,又很快散开,“否则,我厚待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做什么?你我之间——”
  他忽地色变,一把捉住江晚之的手,冷声道:“你做什么?!”
  簪子离江晚之的脸不到半寸,差一点就要划破她的脸。
  手被擒住无法动摇半分,江晚之昂着头,笑道:“你不是喜欢她吗?那我就毁了她的这张脸。”
  宋卿时眼神阴郁,黑眸正如外边的天气,含着急风骤雨。
  “我劝你歇了这心思,有这副身体,你是宋府的夫人,将来也是,若是没了,你便什么也不是,你最好给我好好保护好,要是伤了一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江晚之心头发寒,“让我生不如死?对着她的皮囊你舍得?”
  “有很多不伤外表,却能让你恨不得立刻死去的办法。”宋卿时抽出她手里的簪子,插回她发间。
  他整理着她的鬓角,缓缓道:“相信我,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活着,你已经足够幸运了,不要贪图太多。”
  他便是贪图太多,才走到了今日的境地。
  雷声和闪电不再张狂,外边雨势渐小,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
  宋卿时起身,理了理衣衫,出门前抛下一句,“今日起,我宿在书房,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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