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冰粉“有毒”
出了崂山镇，入目肉眼可见的荒凉，黄土开裂，车辙滚过尘沙飞扬。
冯周抹了把头上的汗，叹气道：“这老天，也不晓得啥时候能下场雨。”
白露闻言抬起头，明晃晃的烈日灼得人头脑发昏，也不知道俞老二他们进展的怎么样。
印象中，蓟州这边要到变天的时候，雨才会下下来，怎么算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不管是地里的粮食还是家里的牲口，都很难熬。
“刚听两个林家村的人说，他们那前两天就断了水，去隔壁的枣花村借，要两斤秫米才给换一桶水。”
赵铁蛋震惊，“两斤秫米？这是不想让人活啊。”
这样的天灾面前，一滴水贵比黄金。可两斤秫米同样也是一家人几天的口粮。
没了水会渴死，没了粮同样也会饿死。
白露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冯周沉重地叹了口气，“蓟州的天年年都是这样子，只能这么熬。”
白露不由地想起现代的南水北调工程，要是能在雨季把水储藏起来，这样枯水期也不愁没有水用。
但这是一个极大的工程，要建成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办到的。
就这样七想八想，终于在辰时半刻看到了拥翠园的匾额。青色的砖红色的瓦，廊角飞檐，难掩郁郁的青葱翠色。
据说这里原是一富商的外宅，后来家道中落就把这宅子抵了出去，恰逢当时县太爷到任，就给买了下来。
白露听着里面隐隐约约飘出来的丝竹声，突然觉得很讽刺。在有人为了生存苦苦挣扎的时候，那些有钱人上位者却在声色犬马，寻欢作乐。
门口的小厮注意到他们，快步走上前，“送冰粉的？等你们半天了。”
赵铁蛋连忙说了句抱歉。
白露回过神，跟他把桶子卸下来，还有一应家伙事，快步走进了拥翠园。
有丫环把他们带到后厨，配套的碗勺已经准备好，天青色的底点缀上朵朵红梅，一看就价值不菲，可不是他们的粗瓷碗能比的。
白露不敢耽搁，洗干净手后很快动了起来。
跟丫环的闲谈中得知，是县令的公子姚公子正在宴请他的同窗，还点了倚红楼的姑娘作陪。
难怪丝竹声袅袅。
白露按照宾客的口味一一分类，等丫环把东西送去席面，结了余款事情就算结束了。
两人往外走，刚坐上牛车准备打道回府，大门口忽地冲出来几个小厮，把牛车团团围住。
为首的人凶神恶煞，朝白露凶悍道：“你们还不能走。”
赵铁蛋侧身挡在白露身前，赔笑着问：“这位大哥，这是出啥事了？”
“啥事？”对方冷笑一声，“那就要问问你们，在冰粉里放了什么！把他们带进去！”
说完，不由分说就押着人又回了拥翠园。
一路经过壁影、假山，又绕过回廊，很快便看到一处曲水，那里一群穿着宽袖薄带的年轻学子或站或坐。
白露跟赵铁蛋被带了过去。
“就是你们两个做的冰粉？”上首的主席位上，衣着华丽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冷声问道。
白露却一眼注意到倚在他身侧的女子，手捂着腰腹脊背微弓，妍美精致的脸蛋此刻苍白一片，两侧云鬓冷汗涔涔。
听到这话，白露镇定回道：“是我们做的。”
那姚公子的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好大的胆子，事情败露还敢如此猖狂，说，你到底在冰粉里加了什么！”
白露自己做的冰粉她清楚，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她扫了眼两侧的席面，心里立马有了计较。
“敢问公子，若冰粉里有毒，为何其他人吃了没事，只有这位姑娘出现腹痛？”
那姚公子也不是傻子，显然也反应了过来。
“公子能否让我看看小姐用过的碗盏？”
姚公子摆摆手，“看吧。”
白露正要上前，赵铁蛋伸手拦住她。
“放心，我心里有数。”白露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走到主席位，视线扫过席面上的菜肴，并没有看到相克化的食物，随后又拿起女子用过的碗盏，里面的冰粉只用了几口，看上去未有异常。
这时，她注意到女子身侧的丫环，面容十分熟悉，最近一段时间，时常过来买冰粉，一买就是两三碗。说是她家小姐近来畏热，没什么胃口，只有冰粉能吃下些。
白露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就在这时，那女子忽地痛吟出声，虚弱苍白的面色看上去可怜至极，让人忍不住心生动容。
“再忍忍云筝，我已命人去请大夫了。”姚公子柔声宽慰。
白露眸光闪了闪，开口道：“我略懂医术，可以帮小姐看看。”
“你？”姚公子狐疑。
学子中有人嗤笑出声，“一个乡下泥腿子竟说自己会医术，还真是脸大。”
另一学子啧啧两声，“姚公子不妨让他试试，我倒是好奇，他能瞧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可以一试。”这些人公然嗤笑，白露依旧很淡定，“索性大夫还有片刻才到，公子不妨让我一试，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敢有别的动作。”
姚公子冷嗤，“行，试试也无妨，谅你也不敢耍花招。”
女子闻言却突然攥住姚公子的手腕，摇摇头，虚弱道：“奴家没什么，休息片刻就好。”
她的脸色可不像无事的样子，姚公子细心宽慰，“别怕，我陪着你，若是他敢耍花招，我必不会放过他！”
白露把女子紧张的神色收进眼底，说了个“请”字。
女子迟疑片刻，才缓缓伸出右手。
白露没有说谎，她确实会一点皮毛。
她还记得小时候，外公不出诊时，心血来潮会教她一些病症的脉相。比如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则谓之滑脉，是为有孕。
而女子此刻的脉象虽然稍显孱弱，但确确实实是喜脉。
这位云筝姑娘有身孕了。
白露松开对方手腕，正要开口，女子却在这时一下攥紧了她的手指。白露怔然抬头，一下就撞进了女子满是惊惶的瞳眸。
她在祈求她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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