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热疹
男人身量很高，头戴斗笠，身穿粗布麻衣，形容憔悴狼狈，甚至有些邋遢。虽然是一副乡下泥腿子的打扮，但看着却完全不像。
白露目光闪了闪，移开视线。
对方却在这时搭话，“劳驾，这里的大夫可在？”
这话很明显是问她，白露答道：“大夫出诊去了。”
男人皱了皱眉，“多谢。”
他刚说完，屋子里就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男人脸色一变，立马解下身后的背篓。
白露这才发现，对方身后还背了个孩子。
男人手忙脚乱地把孩子抱在怀里。
看着对方生疏的动作，白露心头划过一丝异样，暗暗猜测难不成碰上了人贩子。
此时，婴儿身上的包被随着男人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孩子满是红斑的手臂。
孩子的哭声很大，白露到底没忍住，开口道：“你不能光哄，孩子明显不舒服，瞧大夫了吗？”
刚说完又猛地反应过来，人就是找大夫来的。
男人大概也是没法子了，闻言眼睛瞬间一亮，“大婶可知道？”
白露脸皮一僵，男人明显比她大，喊她大婶，她有这么老吗？
“求大婶救救孩子。”男人语气恳切。
虽然男人身份可疑，但孩子是无辜的。
白露叹了口气，走上前，孩子的情况很不好，全身通红，不仅仅是手臂，脸上以及身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
婴儿不会说话，只能用哭来发泄身上的难受。
“这孩子得的是热疹。”片刻后，白露说道。
西北天气热，婴儿身后又裹着包被，能不出疹吗？
男人连忙问道：“可有法子治？”
男人眼里的担忧不像作假，白露看了他一眼，“有。”
恰好这时药童出来，白露又要了五钱金银花。
“你拿金银花煮水，给孩子早晚各擦拭一遍身子，过几日他身上的红斑就能消下去。另外，新生的孩子本身体温就高，你给他裹这么多，这疹子就是热出来的。”
男人锐利的眼睛里透出几分愧疚，虚心求教，“求大婶指点一二。”
白露深吸了口气，压下大骂他的冲动，“算了，你们住在哪儿，我去给你演示一遍。”
男人明显迟疑了下。
“怎么了？”白露回头，“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不是。”男人连忙否认，抱着孩子又要放回背篓里。
白露阻止，“你抱着吧，躺背篓里他会不舒服。”
男人只能把孩子又抱回去，但动作明显很生疏。
白露叹了口气，伸出手，“我来吧。”
男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把孩子放进她怀里。
很快，孩子的哭声慢慢小了下去，是哭累了。
白露把包被的口子敞开了些，小东西脸上挂满了泪水，鼻子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男人带着她七拐八拐的绕过几条巷子，最后停在一间破旧的宅子前。
白露随男人进屋，把孩子小心放在床上。
“灶台在哪儿，我去煮金银花。”
男人指了指边上，“麻烦大婶。”
白露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回过头，“我姓俞，你可以称呼我为俞姑娘，还有，我应该比你年轻。”
男人一愣，随即窘迫地改口，“抱歉，某说错话了。”
白露摆摆手，转身进了灶棚。
灶台上，东西随意堆放着。
白露掀开锅盖，结果一下就看到了底下的破洞。
身后是追出来的男人，对方讷讷地开口，“这锅子今日被我烧破了。”
白露深吸了口气，没说话，心里却开始懊悔自己的多管闲事。
“没事，你去照看孩子。”
她把铁锅调转了个方向，倒上水，撒了一钱金银花进去，准备生火开煮。
总算柴火没出问题，没过多久，水就开了。
白露找了个盆子盛起来，这水还不能用，得放凉。
等的功夫，孩子的哭声再一次传来。
白露进屋的时候，男人正手忙脚乱地抱着哄，她想起灶台边上的那碗牛乳，伸手拿出一块奶棒抵在孩子的嘴边。
大概闻到了香味，小东西咂巴着嘴，含住奶棒吮吸了起来。
“原来是饿了。”男人擦掉额头上的汗，神色松散下来。
白露简直怀疑这孩子能活到现在，大概是寿星老转世，才没被折腾死。
“婴儿胃口小，但是饿得快，你差不多每两个时辰得喂一次。蓟州天热，新鲜牛乳放着容易坏，我这边还有些奶棒，你可以让孩子慢慢吮吸。”
男人感激地道谢，“多谢俞姑娘，这里是孩子的诊金。”
这人大概是阔绰惯了，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白露摇摇头，“不用，我不是大夫，只是刚巧知道一些。这些奶棒也不值几个钱，就当是给孩子的零嘴儿。水差不多也该凉了，我去端过来。”
给孩子擦身的时候，白露一边演示一边跟男人交代，“幼儿皮肤嫩，麻布粗糙，最好用棉或是细软的绸布给他擦。像这样沾湿了，一点点擦在长有红斑的地方。热疹奇痒无比，小孩子不会说话，只知道身上难受，所以才会一直哭。”
男人听得十分认真，不住地点头。
“金银花水清热解毒，擦上去孩子也舒服，你看，连小细眉都展开了。”
孩子应该出生有段时间了，身上的胎红已经褪去，露出细白的本色。只是男人明显照顾不当，看起来瘦巴巴的，没什么活力。
男人顺着她的话看过来，果然看见小家伙砸吧着奶棒，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正欢乐。
久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松散下来，男人久违地露出一丝笑意来。
白露明显愣了一下，男人虽然看着狼狈，但一张脸不得不说十分抗打，要是收拾干净，丝毫不输屏幕上的男明星。
不过她很快回神，继续道：“幼儿畏热，平时只要给他盖上小肚皮就成，避免着凉。夜里温度下降，就给他把包被裹上。”说着，她看了眼身下的席子，“这席子太过粗糙，会把孩子的皮肤磨红，得铺上一层细绸。”
“好，我稍后就去买。”男人一一应下。
小东西这会儿也吃饱喝足，正小小地打着鼾，含在嘴里的奶棒“吧嗒”掉在席子上。
白露看了眼窗外的日头，瓦市那边俞小雪他们差不多也该收摊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男人跟着直起身，眼神郑重而感激，“今天，多谢俞姑娘。以后若有用得着某的地方，尽管吩咐。”
“你不用这样。”白露往外走，“我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幼儿娇嫩，你今后照顾他一定要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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