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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往事已矣


  宋氏一掌拍在俞小寒的头顶,“臭小子,小点儿声,你表舅还在屋里头睡着,别把人给吵醒了。”
  俞小寒委委屈屈地收小声量,不过嘴巴依旧没停,还在嘀嘀咕咕。周彧凝神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俞小寒这是在背三字经,他有些欣慰。
  俞小寒把秫米抹平了铺在竹匾里晒,刚直起身就见周彧拉开门走了出来,“表舅,你醒了。”
  这会儿已经卯时,乡下人这个时辰就去地里忙活了,周彧是读书人,昨天又干了不少农活,起的晚大伙儿都能理解。所以,一大早大家干什么事都是轻手轻脚的,生怕把人给弄醒了。
  周彧看向屋外,金灿灿的晨光中,每个人都在认真劳作。
  俞老二继续打磨着木头,宋氏在灶台后面忙活,俞小雪晾晒着衣服,俞白露在喂鸡鸭。周边的地上晒满了谷粒,火辣辣的太阳光照在上面,酱色的谷粒看上去油旺旺的,透出一派生机盎然来。
  突然间,盘桓在周彧胸口的那股怅然奇异地消散了。
  往事已矣,但来者犹可追。
  “表舅,水打好了。”
  俞小寒端着一盆洗脸水走过来,打断了周彧的思绪。
  爹娘说了,表舅好不容易来黑石沟,要是住得不开心就不乐意教他读书了,要他好好孝顺表舅。
  周彧摸摸他的脑袋,“刚刚听你在背书,昨天背的都记住了?背给表舅听听。”
  一大早,俞小寒都反反复复背了好几遍,早就背熟了,根本难不倒他。
  等他背完,周彧又问:“还记得这几句话什么意思吗?”
  俞小寒再一次对答如流。
  周彧满意地点点头,“等沙盘做好,表舅就教你这几句话怎么写。”
  “谢谢表舅。”俞小寒就差一蹦三尺高了。
  这时,宋氏探出头来,“先别忙活了,过来吃早饭。”
  很快,东西摆上桌,一人一碗疙瘩汤,一个饼子再配上酱瓜,十分开胃。
  一桌子人吭哧吭哧很快吃完。
  饭后,众人分配今天的活计。
  谷粒暂时脱不了壳,俞老二打算先去地里把土松一松,沃上肥后好种第二茬。
  俞小雪背上背篓准备去山上打野草,家里的崽子们长得快,食量也大,每天都得吃新鲜的。
  宋氏收拾好碗筷就拿上剪子跟布袋去了屋后,前几天她发现有兔子在掉毛,大概是天热的缘故,索性决定今天给小东西们把毛都修一修。
  正好这几天宋氏在做冬衣,剪下来的兔毛可以塞进夹层里面,这样做出来的衣服也暖和。
  至于白露,她得上里正家走一趟。
  等目送冯周他们离开,白露就起身出了门。
  走在田埂上,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虽然累,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尤其今年县太爷还给黑石沟减了税,留给自个儿的粮食就多了出来,大伙儿都很满足。
  走到里正家田地的时候,里正跟两个儿子儿媳正在地里忙得热火朝天。
  “叔。”白露冲人喊了声。
  里正直起身捶了捶腰,走过来,“我正想着割完这茬就去找你,你这丫头倒先过来了。”
  两人在草垛边坐下。
  里正拿出旱烟点燃,抽了一口,“丫头你昨天说的事,咱们该咋办?”
  昨晚上他愁得一宿都没睡着,想来想去不晓得该咋办。
  “你说减税多好的事,十里八乡,就咱们黑石沟被县令大人赏赐了,多好的事啊,别人求也求不来,咋会变成这样。”里正愁得又抽了一口,嘴巴里直发苦。
  白露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过这种事愁也没有用,“叔,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法子,怎么保护咱们的粮食。”
  里正点点头,“丫头,你脑子灵光,你给叔想想法子。”
  “村口除了设拒马枪,咱们还得弄点陷阱,要是有外人进来直接就掉陷阱里面去。”
  里正表示赞同,“猎户陈这事有经验,到时候问问他咋弄陷阱。村口弄了陷阱,那山上要不要也弄?”
  后山没有正经的路,但也能通到村子里。要是真有人从后山绕进来,根本没办法拦。
  白露点头,“也得弄。除了陷阱,我还想组织村民成立一支巡逻小队。白天不用巡逻,就晚上。”
  “巡逻小队?”里正拧眉,“不晓得大伙乐不乐意?”
  听说只有镇上的财主老爷家里才会请护卫巡逻,他们黑石沟都是些乡下泥腿子,不一定乐意。
  白露听出他话里的退意,“叔,你想想要是真有流民或是土匪来了,有了巡逻队也能提早发现,这样大伙能一块儿对付不是。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贼啥时候会上门,咱们只能小心防着。”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这光让大伙儿干活……”里正还是迟疑,“聂家军来招兵还有军饷了,要没个工钱怕是没人乐意去干。”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这个白露自然晓得,她顿了顿,“叔,上回我提的租田制,相信过不了多久衙门那边就会有消息。要是这回姚县令还有赏赐,就把这钱作为村里的财产,给巡逻队发工钱。”
  里正眼睛一亮,哪怕就跟这回一样,县太爷只赏个十两银子,那也是一大笔钱了,发工钱绰绰有余。
  再来,等租田制确定下来,村里的荒地租出去,后续也还有源源不断的钱进来。
  “成,就先这么定下来。”里正拍了拍大腿,“等过几天地里活没那么忙的时候,我召集全村人开个会,问问大伙儿的意见。”
  白露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开始忙脱壳去皮的事。
  脱粒白露还有法子,但这脱壳去皮是真的没辙了。
  给秫米去壳有两个法子。
  第一种是泡发法,就是把秫米放在水里泡上个两到三天,等外皮泡软乎了再用手搓揉,这样外皮就能掉落下来。
  第二种是捶打法,把秫米放在石臼里,用棒槌不停地捶捣,木杵跟石臼之间的摩擦力使外壳磨损破裂,之后再用手搓揉,外皮自然而然也就下来了。
  捶打法不仅要花费大量的力气,去壳也不能彻底去干净。
  白露刚穿越过来那晚,宋氏端给她吃的那碗能割喉的米糊糊,就是没去干净的秫米。
  白露吃不惯,不过在古代这种却很常见。
  古时候本就缺衣少粮的,人吃不饱,哪怕是树皮也得往肚子里咽。
  相比之下,泡发法不光省力,壳去的也干净,就是去完壳之后还有一个步骤,得把水分晒干,否则带水储存容易发霉。
  往年因为脱粒就要费上不少功夫,蓟州进入九月后天气多变,留给脱壳去皮的时间很少,所以大伙都很谨慎,不大敢给秫米泡发,就怕到时候水分来不及晒干,粮食全给毁了。
  今年就不一样了。
  现在才八月中旬,半个月的时间脱壳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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