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闹事
白露让宋氏用麻布缝了几副手套,麻布表面粗糙,搓揉的时候壳也容易脱落些。
今年秫米长得普遍都不饱满,去了壳之后差不多要折掉五之有一的斤两,也就是说六百斤的粮食去完壳交完税差不多就只剩五百斤。
在下一次秋收之前,家里的所有吃穿用度都得靠这五百斤粮食,包括油盐酱醋、衣裤鞋袜,要是家里有人生病,药钱也得从这里头出。
白露家有冰粉买卖还好,可黑石沟大多数人家都只是靠地里的这点粮食过活。
其实不光黑石沟,蓟州有很多农户都是这样,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却还是吃不饱穿不暖。
白露拿笊篱把浮在水面上的一层秫米壳捞出来,收集在桶子里,用来喂鸡鸭。
去好皮的秫米沉在水盆底部,里面还有些杂质,得用纱布再过滤一遍。
过滤完之后才是翻晒的事。
照现在的日照强度来计算,差不多晒个四五天就能储存起来了。
连着一周的高强度劳作,白露感觉腰都不是自个儿的了。
她捶着腰直起身,朝灶棚的方向喊道:“阿娘,饭做好了吗?好饿。”
宋氏从里面探出头来,“好了好了,再炒一个菜就能吃了,你去地里把你阿爹喊回来。”
“好嘞。”
白露甩了甩手上的水,抬脚往外走。
院子里摆着竹匾跟席子,上面铺满了秫米,几乎没有落脚处。
她沿着外围走,原本在后院跟鸡鸭玩耍的狗崽子听见动静,迈开小短腿就跟了上来,结果没刹住车,直接一下撞在了白露的鞋面上。
毛茸茸的肚皮翻过来,看着憨得不行。
白露弯腰把小东西抱起来,点了点它的鼻子,“你个小憨货,阿娘以后还指望你看家护院呢,这么憨可咋成。”
前段日子,鲁老头养的母狗生了小崽子,他嫌太多,白露就挑了只回来养,取名八月。
八月长得毛茸茸一团,特别粘人,见着谁都吐着舌头咧开嘴。
小八月以为白露在跟它玩,拿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她的手指,讨好地舔了又舔。
“以后啊,指不定有人拿肉骨头就把你给骗走了。”白露絮絮叨叨,“说,你以后长大了会不会背叛阿娘,背叛阿爷阿奶?”
八月歪头看她,清澈的狗瞳里满是茫然。
很快,就到了自家田地。
白露看过去,半月前种的辣椒树已经有手臂来高了,长势极好,绿油油的叶片迎风招展,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该开花了。
俞老二戴着草帽,正在地里头沃肥。
白露冲他喊道:“阿爹,回家吃饭了。”
“好嘞。”
俞老二随手把弄下来的杂草丢进簸箕里,“等这肥再沃上一夜,明天就能把地蛋种上了。”
白露揉着八月的绒毛,“那我待会儿就把苗给处理好,明儿一早就开干。”
“成。”俞老大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不过大丫,再过一个月天就要变了,这地蛋可经不住冻,你真有法子?”
白露笑吟吟道:“阿爹你就放心吧。我都想好了,等咱家的房子盖好,我就……”
正说着,冯周的牛车从村道那头快速驶来,最后在他们家门口停下。
冯周跟赵铁蛋两人从牛车上颤颤巍巍下来,冯周脚着地的时候腿一软,还差点摔在地上。
白露眼尖,一下就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
她止住话头,快步走过去,“这是咋啦?你们两碰着啥事了?”
赵铁蛋转过头,面色惊惧,一张嘴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这样子太不正常了。
他抬起手,本能地还想去搬木桶,被白露给制止了,“东西先别搬了,到底出了啥事?”
赵铁蛋转过头,直愣愣地看着她,“白露,要出大事了,咱们这儿怕是得乱。”
白露面色冷凝,“先进屋,咱们细说。”
把人迎进屋,白露给两人倒了碗水,又让俞小寒去把里正喊了过来。
一碗水下肚,赵铁蛋跟冯周两人才终于缓过来一点,不过抓着碗的手依旧微微打着颤。
“今天,我跟冯叔两人去了一趟南山县。”赵铁蛋缓缓开口。
白露这才注意到,他们今天回来得比前几天要晚一点。
不过她很快回神,认真听赵铁蛋往下说。
今天,冯周跟赵铁蛋照常上崂山镇送货,第一个去的地方自然是和丰楼。
搬完冰粉准备离开的时候,杨掌柜突然叫住了两人。
以往每次都是冯周他们把冰粉送到和丰楼,再由和丰楼自己安排马车把分店要的冰粉送去南山县。
但昨天店里的马车突然坏了,还在修,杨掌柜就想请冯周他们帮个忙,跑一趟给三十文钱,也就是一人十五个铜板。
南山县距离崂山镇不远,马车一来一回差不多一个时辰,耽误不了多少功夫。跑一趟就有十五文钱,两人瞬间就心动了。
路上很太平。
两人平安抵达南山县,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却不想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街上突然闹了起来。
本来今年旱情就严重,聂家军又提出加税,胡县令为了收到足够的税粮,把南山县的粮税一下提到了十之有六,这无异于在要农户们的命。
各村的里正农户们跑到衙门去请命,请求县令大人调整税额。额度早已经定下,哪还有改的道理,双方僵持不下,很快事情就越闹越大。
南山县因为有矿山,不止聂家军,还有工部的官兵也在那里驻扎。
事情闹起来没多久,官府就派兵镇压,当场处决了为首的几个人。
赵铁蛋亲眼看到,官兵们把那些人一刀捅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喷溅得到处都是。衙门前的石板上,淌满了血。
冯周跟赵铁蛋吓得直接跪倒在地,等官兵一放行,两人就架着牛车逃也似的跑回来了崂山镇,直到回到黑石沟,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赵铁蛋又喝了一口水,抖着嗓音继续,“我听杨掌柜说,除了咱们黑石沟,崂山镇其他村子的粮税都是十之有四。”
白露很快在心里算起了账。
按照她家的亩产来计,十分之四的粮税就是一百二十斤,扣除外皮再扣除水分,留在手里的粮食估计都不足一百斤。
就算一亩地是一百斤,两亩就是两百斤,家里地多的还能多剩一点,可地多同样也意味着家里人口多,吃得多用得也多。
白露沉着一口气说道:“里正叔,之前说的流民的事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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