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留不留
雨下了一夜。
清早起来，天还阴着。
村子前的大河淌起了一层浅浅的水洼，风吹过映出粼粼的波光。
等到了冬天，雨水变多，这河自然又是流水潺潺了。
一大早，刚吃过早饭，周大壮就过来通知说要开会。
白露猜测大概是说租田的事，一家人顾不得细嚼慢咽，赶紧把粥给灌了下去。
不到一刻钟，所有村民都在村口大榕树下集合了，包括那群新来的流民。
等人到齐，里正才开口，他也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直奔主题，“昨天，县令大人叫我们所有里正过去，说了处置流民的事。县令大人说了，你们要是乐意回原籍的，现在就可以走，以后跟我们黑石沟再没有关系。”
流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吭声。
他们从村里流亡出来，除了一亩三分地带不走，啥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了。当然，在外面那么长时间，要么用完了要么被抢了，总之，全身上下清洁溜溜。
可如果留下来，村子不是自个儿的村子，地也不是自家的地，算起来，也没啥好处。
流民们拿不定主意。
这时，有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手，“那我们要是走了，俞家的工钱还给不？”
白露大声回她，“给，当然给。你要是决定不留在黑石沟，我现在就给你结工钱。”
里正目光如炬，“你要走？”
那人缩了缩脖子，“我再想想。”
里正点点头，“要是有想走的，待会儿开完会，把借的粮食还回来，把登记的租地给消了才能走。要是发现有人偷偷摸摸直接溜走的，县令大人说了，直接按逃犯罪处置。”
流民们顿时不吭声了。
里正清了清嗓子继续，“当然，要是愿意留在我们黑石沟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咱们黑石沟的一份子。接下来，再说租田的事，县令大人颁了政令，荒地只要租种满十年，或者交满两百斤粮食，那这亩荒地以后就是你的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反正地年年都要种，只要种满十年，这地就归自家所有。
租了地的村民心中不由庆幸，还有不少没去租的懊悔之余，暗暗决定待会儿一散会就去租几亩来种。
“停！”里正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最后，县令大人夸咱们黑石沟事情办得好，特准咱们按照之前登记的，拿上地先开荒起来。这事是安平县二十八个村独一份的。”
天晓得，昨天县令大人当众夸赞他的时候，周里正有多长脸。
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以前他办事情只求不出差错，经过昨天那一遭后，里正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决定以后不仅要把事情办好，还要办得漂漂亮亮的。
里正挺直了脊背，说不出的意气风发，“租契的事，等县衙誊抄完备好案，会一一发到大家手上。”
昨天在俞家的时候，流民们还在愁租契啥时候下来，没想到这会儿就来了好消息。
白露心头一阵狂喜，昨天来了一场及时雨，今天地又下来了，这老天爷怕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啥啥都赶一块儿了。
一宣布散会，里正就被村民们给包围了，都是些想租地的人。
白露没上赶着凑热闹，当然，她也有先见之明。上回她在登记的时候，已经偷偷的又加了十亩地，现在总共是二十亩。
够蔬菜种植基地的雏形了。
回到家，周崇跟周彧两个人正在垒土灶，为后天的上梁酒做准备。
三十桌的席面，光家里用的小土灶肯定来不及烧，所以一家人商量后，打算再垒两个，到时候左右开弓。
上梁前一天，曹氏、杏娘还有张寡妇几个就过来帮忙了。
宋氏总共准备了六个菜，讨个吉利。
分别是野鸡炖三鲜、木薯丸子、凉拌干丝、清炒野菜、酱炖土豆块以及一盘鸡蛋脆饼。
张寡妇跟耿嫂子负责杀鸡，鸡是周崇上山打的，跟之前的刚好凑满了七只。曹氏跟杏娘在做木薯丸子，杏娘如今已经显怀，脸也圆润了许多，看上去精神头很不错。
其他人则被打发去了山上，挖菌子的挖菌子，挑野菜的挑野菜。
这些都是明天席面上要用的食材，得提前备好。
宋氏跟白露在准备喜袋。
麻布剪成巴掌大小的一块，外面请周彧用朱砂写上福字，里头包上喜糖、红枣、酥饼等物，最后用红绳扎起来。
扎好之后放在笸箩里，最上面用红布盖上。
几个妇人闲扯起来，“小寒娘，你家这席面可不得了。”
宋氏笑眯眯地说：“我跟老二一辈子也就办这一件大事了，可不得好好弄。再说，明天上梁还得靠那些男人，吃好喝好了他们才能上心。”
张寡妇赞同地点点头，“说的有道理。上梁这事马虎不得，确实得小心仔细了。”
那些工匠要是吃得不舒坦，上梁的时候一个不上心，搞不好要家宅不宁的。
曹氏不无羡慕地看着眼前的大房子，心想他们大房啥时候也能盖一座属于自个儿的房子。
天天一拉开门就看到程氏那张脸，一天的好心情都给败坏了。
这天晚上，妇人们忙活到很晚才各自回家。
第二天，天微微亮，白露家就热闹了起来。
陈阿婆一大早就过来帮忙了。
俞老婆子靠不住，宋氏怕有啥事做的不好的，特地去请了她过来坐镇。
陈阿婆见识多，人也热心，年纪不小，身子骨却硬朗的很。
站在院子里指挥着人把供桌摆起来，三张八仙桌合并成一排，上面铺上红布，放上祭祀用的三牲，猪头公鸡还有鱼，酒盅香烛这些怎么摆摆多少也都有讲究。
正门的两侧门框上，贴着周彧写好的红纸对联。
年年顺景则源广，岁岁平安福寿多。
所有东西都布置好，接下来就是等吉时了。
村里来看热闹的人围满了院子，好在白露家院子够大，才不至于拥挤。
很快，就到了吉时。
瓦匠跟木匠上前，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三炷清香，对着祭台正中央的梁神画像开始振振有词，“一请梁神堂中坐，柱顶乾坤家业盛……三请先师镇家宅，梁担……五请先祖……福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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