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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痴心七


这次的仙缘事件牵扯过多,有了一个引子抛出,大家纷纷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脏的也不少,故而引起了不少门派的内查风波,揪出了一批心思各异的设计人员,一时间人人自危,门派封闭。事件的最后,以公输家担主要责任,推出涉及族人及直系亲属偿罪,并同意公输氏族族长受仙门管束,部分仙门获刑,少数门派内自行处决牵涉人员了结此事。

        很有意思的是,在仙门委员会下达处决公输舀决定公布前夕,公输舀在仙门委员会的眼皮子底下被不明人士劫走,至今下落不明。

        伯容谦收到消息时待在瑶月殿中,听闻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噢”了一声,明显并不打算多管。

        顾瑕离开后,接替他帮衬掌门内务的颐天真人负责来传消息,他与伯容谦关系虽也不错,但总觉得掌门师兄的心情不是特别美丽,不敢多说,得了他的态度后立马溜烟似的撤了。

        伯容谦失了助手,事情越压越多,他难得担当起了掌门的形象,少见地埋头专心理清门派内务,在广陵内老老实实待了两年,有外派的差事都交给了门内的弟子或者师弟妹们。

        值得鼓励的是,伯容谦因为每日辛勤工作,工作量有所减少,形成了工作量内容固定成每日任务的良好循环。

        两年后的某一天,伯容谦干完当天的活,无所事事地在瑶月殿内看小说光明正大偷闲,颐天真人突然出现在瑶月殿前,一把推开殿门大喊:“师兄!!”

        被抓了两次偷看颜色小说的伯容谦慌慌忙忙把小说藏了起来,和门口处的颐天真人大眼瞪小眼干着对看了片刻。伯容谦突然意识到自己没在干什么见不得师弟的事,假装顺势又把小说抬上桌面,先发制人装模作样,有些头痛地揉着脑袋,说:“怎么了,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颐天真人一愣,眯着眼睛抱着怀疑的眼神盯着伯容谦半晌,盯得伯容谦毛都快炸开了,才慢慢吞吞道:“有人上广陵来了,说是要找你。”

        伯容谦放下书,奇怪地看向颐天真人:“谁啊,仙门委员会那帮傻缺吗?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颐天真人:“不是,不认得。”

        伯容谦:?

        颐天真人两手抄在袖中,磨磨蹭蹭半天,支吾着说:“都说了,是有人上了广陵”

        伯容谦:“啥?你说人话。”

        颐天真人上瞄瞄下瞄瞄,眼珠子乱动,磨磨蹭蹭说:“从断尘缘那儿爬上来的。真的是,人,凡俗之人。”

        伯容谦:?????

        伯容谦不像他师父那样癖好颇多,他接手广陵之后,没什么爱加台阶的习惯。但毕竟断尘缘是通天之梯,两万多阶的断尘缘,足够阻拦一般尘世中的凡夫俗子,自打断尘缘加到两万多阶后就没什么人能从断尘缘那儿爬上广陵来了。

        ——连广陵的自家人都不爱从断尘缘那儿爬梯爬上来,更别说尘缘中凡俗。

        伯容谦把小说一放,赶紧跑到断尘缘那儿一看,看见众门人参观什么伟大奇迹似地围绕在断尘缘旁,穿着蓝布衫的青年被人群簇在中间笑得一脸和气,背着手,问什么应什么。身姿小一些的弟子凑到他身旁,他还会十分体贴地矮下身子,说话轻声细语,好脾气地应付着门人的参观。

        伯容谦自认广陵门槛不低,门人上下还算齐整,俊男靓女只多不少,每年大会排排站在那儿好像自带出场光效,别提多有面子了。可那青年往那儿一伫,围在他身边的小弟子们就跟小鸡仔儿似的自惭形秽起来,显得中间的人特别鹤立鸡群,那人好像在人群中间发着光,俊得难以言表。

        他看到伯容谦远远过来,一边笑着伸长了手挥着打招呼。

        伯容谦上前驱散了围观的门人,有些无奈地笑问:“白阖哥?你怎么来了?”

        白阖背在身后的手指使劲儿捏了捏自己,低下头默默念了半晌,然后扬起笑容道:“来”

        “朝圣。”

        伯容谦山海大关迈得早,山海大关后,身量定型,随着寿元变化增长极慢,伯容谦没有刻意去增长身量,他的样子就一直维持在青葱少年时,身长腰细,意气风发。加之他脸嫩,看着就特别显小。一般不认识他的人基本都会被他这幅模样骗过去,让他平白无故中占了许多便宜。就算他说他是仙门出身,寿数恒长,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幅少年皮子底下是个活了千八百岁的老妖怪,是一种得天独厚型手段的诈骗。

        但白阖是认得他的。

        伯容谦初入云峰镇,跑到医馆那里去自称是个笃月门下山游历的小弟子,他身份编造得漫不经心,其实也经不起考证,镇上唯二两个活人都没信他,本次伪装可谓失败至极。

        公输舀不信他是因为深知笃月门灭门惨祸内情,而白阖不信,则是因为他见过伯容谦。

        三十年前先生之女走失笃月山附近,他们一行人追踪至此,连日搜寻,一无所获。先生气急,因看护不力之罪,将当日陪护小师姐的师兄弟们锁在石上沉入河中,让他们在河中牵系着巨石向上求生挣扎,又因水中沉重而无法浮起,就算有人拼了命勉强露头呼吸一口,也会被岸边看守的人立刻打下去。白阖当时年幼,并不是陪同小师姐的看护弟子之一,但因平日里颇得小师姐青眼,在如今痛失爱女的先生眼中显得尤为碍眼,也被一同沉河了。

        白阖后半夜才被先生想起抓来沉河,看守在河边弟子快天明时才离开,他扑棱在河里的时间比其他弟子们的时间要短,看守离开的时候,泡了一夜的弟子们大都安静地呆在河底,再扑棱不动。一夜水中浸没,白阖在沉下去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师兄弟们发胀的身躯,还有隐隐散出的白丝,有一些身量轻薄的,已经被急流的河水冲去了部分血肉。

        明明河水是流动的,白阖却好像看到了虚影,总觉得河底的弟子们仍在拼命挣扎,但被巨石囚困,只能停留在原地,他们的声音顺着水没入他耳中,连河水的味道都被泡出了一股腐朽的浓臭。他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快天明时,白阖支撑不住,求生欲被一夜的水流冲刷,连打抖都不能了,控制不住地向河底沉下,看守的弟子大约也认为他铁定活不了,这才离开了岸边。

        白阖记得自己似乎失去了意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也不知道是不是水进了脑子,或是临死前的幻觉,他看到有人背着光顺流而下,凌水踩在湖面上,一只手拎起了他的衣领,脚下的沉石仍绑在他的腿上,一半没入水中,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被那人整个拎起。在那个人的手上,巨石和小孩儿的重量仿佛烟消云散,像是一片飘忽的羽毛一样静静落在水面上。

        水流顺着白阖的脑袋往下淌,他整个人脑子又沉重又像即将爆炸,血气都往头部上涌。他想那一刻他的脸大概也肿得厉害,肿得他无法睁开眼睛,视觉听觉嗅觉在脑子里乱窜乱接,感官全部错乱,人仿佛还泡在那一潭尸臭满身的湖里。

        他感觉抓着他的人打量了他一下,似乎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也做不出什么回应。白阖浑身如灌了铅水,只手指本能地动弹了一下,就再也动不了。

        那个人见他没有反应,顿了一下,接着特别粗暴地把白阖整个人倒过来,像是倒水似的上下晃了会儿,又强硬地掏开了他的嘴巴把沉在水中不慎卡进去的东西挖了出来。

        白阖本身就痛苦至极,给他这么一折腾,身子更是受不了,被他提溜着直接就吐了出来。

        那个人愣住了,就维持着提溜着他的动作停在半空中,直到小孩儿喷出来一样的呕吐结束。

        白阖吐完,总算觉得好受了一些,感觉那人把他拎到眼前,特别嫌弃似的摇了两下,他好像听见那人的声音,说:“难得碰上一个有剑骨的结果是个凡俗。”

        白阖使劲儿眨巴着眼睛,顺着水雾,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那人站在水光粼粼处,被初升的天光照亮了半边身子,穿得金贵玉潢,脸却青葱得像个少年。少年见他睁开眼,以为他醒了,于是赶忙咧开一个笑容,企图看起来比较和善。白阖听见他道:“小孩儿,你和我有缘,要拜我为师吗?”

        ——然后白阖就彻底晕过去了。有缘结束得特别迅速。

        再醒过来时,白阖已经回到了先生的身边。

        据其他的弟子们说,是先生趁着他还有一口气时把他捡回来,保住了他一条命。那夜沉水的弟子超过二十,却只有最小最不可能活下来的白阖活了下来,大家都在说他幸运,幸运就幸运在了小师姐对他还有些惦记。

        白阖想了想,猜测是先生留有侥幸心理,担心小师姐找回来后不知怎么说他的下落,这才肯带他回来。

        那一早的天光和少年被白阖当成了幻觉,只以为是那些留在水底的师兄弟们不甘的执念,而他侥幸跟着执念顺流而上,竟浮上了水面。

        直到三十年后,白阖在云峰镇上看到了和记忆中的幻觉那张分毫不差的脸。他看着那个小少年出现在医馆的旁边,光阴似乎倒流回去,回到三十年前他最痛苦的噩梦中,唯有一束光照了下来,堪堪只够照透一张稚嫩的脸旁。

        伯容谦站在断尘缘旁沉默良久,从广陵往下看,断尘缘埋没在云底中,看不到尽头。为了阻拦人间不速客,断尘缘又高又深,直连天边,阶梯上有大道遗音,容易勾起人心底最难以抵御的恐慌,连一般的小弟子都难以不靠术法徒步登天,很难想象白阖竟真是靠着双脚一步一个印子爬上来的。

        伯容谦听过白阖自白,心说你这听起来不像是来朝圣的,像是来索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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