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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多事十四


怜天独和丁师姐前脚后脚,只晚了一步进屋内,门‘咣当’一声,光线隔绝在后,屋内却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怜天独甫一进屋内便感觉违和感强烈,屋里的空间远比外面看着的小屋要大连排的木桌一横列整齐排布过去,长板凳叠在桌子上头,只有靠近墙里头的一张小桌是放开的,桌子靠着几乎占满一面墙的木柜,木柜上的小格前贴着药材的名称,下面的小桌上药钵和书册散落在旁。丁师姐径直走到那张小桌的一侧坐好,那个模糊的影子就在她对面。

        怜天独立马反应过来了,这里已经不是丁师姐展示给他看的那个小屋——他看向后边,本应是来时封闭木门的地方变成了推开半盏的木窗,窗外正对着一颗歪脖子树,树懒洋洋地站在小院中,被同样漫不经心地篱笆意思着围了起来。

        怜天独很眼熟,这里是广茵的小院。

        他看向丁师姐对面的影子,影子身子向前倾,似乎是在听丁师姐说话,然后稍微动弹了一下,大约是回答。但丁师姐从始至终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那瘆人的影子自顾自地表演。

        丁师姐脸朝着影子,话却是对着怜天独说:“我们凭依着她的神思而活,神识唯一,在她的神思范围内,所有对她的印象都不能够清晰展现。你若不想被她发觉,也别做出什么指向她的举动。这只是我的一段记忆,勉强复原至此,稍够用就行了。”

        怜天独明白了丁师姐的意思,丁师姐在回忆范围内投射出广茵的影子,神思唯一,那这不是丁师姐的幻想,就必然是广茵神思的一部分,怜天独只要等着过剧情,然后顺着影子便能去到广茵的神思之处。

        怜天独点点头,本打算安安静静地等着过剧情,但那影子窸窸窣窣好久,还是没从原地动弹一下,整个小屋内便只有怜天独和端坐的丁师姐面面相觑,难免有些尴尬。他那颗八卦的心到处乱动,想着什么,干脆没话找话,他根本听不清也分辨不出影子说了什么,怜天独便问丁师姐:“丁师姐在这是相谈了什么?”——怎么搞了这么久。

        丁师姐撇了他一眼,撇得怜天独背后发毛,忙举手以示无辜,拉上嘴又安安静静地缩了回去。

        他以为丁师姐是不打算回答了,又等剧情过了一会儿,就他听到丁师姐说:“也没什么,我当时以为她是凡俗,又活不久,只是跟她说,保她生时无虞,以换她死后将种株交给我。”

        丁师姐低下头:“那时还没什么人知道饮腑的虫株在她身上,我也只是阴差阳错,后面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现在想想,指不定是她自己放出信号。”

        小馆内空荡荡的,只有丁师姐和广茵两个人,外面的景象不似如今活泛,仍有萧条之色,没什么往来人留驻的痕迹。大约是明望城被解救之后不久。丁师姐若是为着门派而来,天毒谷的弟子们心中都有数,总会留些什么防范,以防‘饮腑’的种株跑了。可外面里面都空旷得像是能把一滴水落的声音来回回响,她本不必挑这样避人耳目又‘恰当’的时间点——这个时候各大修道门派应当都在城内处理剩下的炼星余孽。

        怜天独说:“师姐有私心?”

        丁师姐默了一会儿,旋即笑开,人之将死,又无执念,也没什么好瞒好骗的:”这一些来寻饮腑的人哪几个没有私心的,我只是运气好了一些,又太不好了一些。“

        明望城被发现之时在四年前,往后零零碎碎推迟一点,也是三年前,丁师姐门外的墓碑刻在两年前,怜天独不难联想。

        “是师姐的道……“他想了想改口说,“……冤家?”

        丁师姐一愣,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之后整个人笑得不行,又不能离开那个位子,只半扶在桌子上笑得一抽一抽的,把走剧情的影子都挤得挪了一个位,很影响人家发挥。

        丁师姐一边笑一边道:“……是啊,是为他。”

        丁师姐说:”我屋那位,是个药痴,只问毒药,不热修道,又资质平平,道途没什么……”她摇摇头,“……都不叫‘没什么进展’,根本就是没有进展,四百年不见道心影子,死乞白赖,寿数左右也到尽头。”

        “我嚒……我哪里肯见他自己走,本也不大甘心,这次听了炼星的传说,就打起了饮腑的主意,本想拿自己养一只,分一半我的道心给他,这样左右也能平齐寿数,还不用成天为他想东想西。”

        怜天独颇为语滞,听了她这想法,只能内心赞叹:猛女,真是猛女,居然还打算拿自己养。

        但怜天独也发现了丁师姐操作之奇:“……饮腑还能分享道心?”

        丁师姐颇为不屑地又是一瞥:“你们这些个人,来找东西功课也不好好做,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不知道来胡搅个什么劲儿……”

        丁师姐好心答疑,她问怜天独道:“你以为,道心是什么?”

        怜天独:……

        他总感觉最近这个问题自己被提问了好多遍,换个先生又要抽查一番。

        怜天独没得道心,没有太大的体会,照抄上一位‘先生’的答案:“……我也没有道心,可我听人说,道心是道途唯一所在……”

        他话还没说完,丁师姐就不耐烦地打断他:“列个是别人的东西,道听途说不明不白,那我问你,道途唯一所在又是什么?”

        怜天独一怔,被那双眼睛直勾勾地望到了底,所有的话挤在喉咙处,挤成了大堵车,一个都跳不出来。

        道途……道途不就是目标吗?人生终极理想、终身目标?道心直指道途,那唯一所在……是说这个目标的……

        怜天独一时间傻了,突然脑子一顿,想不下去:这个目标的什么?

        是先有的道心,道心不满,便生出道途,而道途又重新指向道心,道途漫漫,道心生果,这是一个证道取道的过程,这条道,印证一个人的一生,印证他的心、和他的路。

        那道心是什么?

        是道途的基石,是道的果,是万千中,唯一指向俗尘一寸须臾的和某粒微尘的……

        怜天独脑子断断续续,隐约抓住了什么,不确定道:“……我?”

        丁师姐点点头:“是你。”

        “道心是你一生投射的缩影,是指向前尘往后,来时去路的命运。”

        “道心就是你。”

        丁师姐说:“饮腑蚕食人的生机,凝结了一生中,某个部分的缩影,这是一寸的命运,也是某个‘你’。这其中自然包含了指向的道心。”

        怜天独脑内浮光掠影,像是这一刻什么东西眷顾了他,蜻蜓点水似的尝了尝,似乎什么东西破土欲出,然后一闪消逝而过,快得匆匆抓不住首尾。

        怜天独呆呆道:“……可,可他还是……”

        丁师姐笑着看他,手托着腮,不知是哭还是笑,只是复杂着神情:“那能怎么办,他等不到咯。”

        丁师姐说:“我那时不知道她是朱雀女,只是跟她约好了,不能悔改。我屋那个走得太快,这女孩又走得太迟,结果还是没等到。”

        怜天独:“但是你……”但是你不是……三年前就找到了她么?

        怜天独顿住了话,那句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对,没往下接着说。

        丁师姐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想,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影子:“……也不是没纠结过,只是没办法。同样都活不久,我屋头的是命,这女孩儿就不是命了么?约好的定好的,便不能毁了她,抢她的生机补我的私欲。”

        丁师姐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要知道这朱雀女不怀好心,早该杀了她拿虫株才是。”

        怜天独:……

        话音刚落,丁师姐面前的影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点头,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终于起身。她打开了医馆的门,朝外走了出去。

        丁师姐一抬下巴,冲着那影子道:“后面的不是我的记忆,我过不去了,你跟上去。”

        怜天独点头,临到门前,他往回看,看到丁师姐坐在那个小角落里凝望着窗外,可窗外不是她熟悉的景致,没有那潦草又利落的小坟包。她便看着,有些形单影只。

        怜天独忽然觉得,若有一天自己要死,死在幻境中无知无觉,不甚清醒,只以为是幻境中人,过着寻常又日思夜想的单调人生倒也无不可,没那么纠结,就没那么遗憾。

        清醒可知几时?难得糊涂。

        丁师姐察觉停下来的脚步,也没回头,仍是望着窗外,只说道:“去吧,别忘了答应我的。”

        怜天独点点头,追出了医馆外,身后的医馆便在模糊中淡化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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