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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糊涂十三


他们前阵子刚提起他,怜天独怎么可能不记得。怜天独接着她的话:“陆从生?我记得你说过他家中贫寒。”

        明灭笑嘻嘻的:“还有前情呢,这就是吃了对身边人不关心的亏了。你知道他家中贫寒尚且顾不及饱腹,却还舍近求远追求功名考学为了什么?”

        为名为财为利,为大好前途,为一片建设社稷报效国家造福百姓之丹心拳拳,为了心底抱负,为了身上冤屈,考取功名的理由无非就这么几个,怜天独不用想,都有理由从他脑子里头自动跳出来。但既然明灭这么说了,大概还有些他想不到的理由。

        明灭揭晓答案:“他有一位倾慕的青梅,出身高门大户中,他一直想找她。”

        这个情节稍显老套,在意料之中。怜天独不置可否,心说这也有些太恋爱脑,都快没命了还想着谈恋爱。

        这人完全不想一下自己如今的处境。

        明灭继续道:“不过他也是倒霉些,若不是这次寒山开了几个名额,举荐这些家中贫寒却有才华的学子,别说读书功名还是其他了,他恐怕是要饿死在路边。”

        寒山书院一天开早午两餐,厨房负责送到食堂中,学子们交了月例即可取用,更多就不管。两餐的分例肯定是不够的,也有不少学子外购干粮,或是买些食材来放到厨房简易地处理一下。像陆从生这样的,院中有针对他们的补贴,也有免费的馒头提供,他也会到后厨去帮工,或帮其他同窗做一些简易吃食,赚取一些额外的餐食作为补助。

        这些对于他而言,大约是不太够的。

        明灭喜欢到处打听,两位跟着怜天独奉学的人也不会落下。她知道了陆从生家里的情况,一时好心,便时时招呼人来家中。她对陆从生亲切,陆从生对她尊敬,一来二去,便叫明灭在八卦中打探到了他心底所思。

        她知道陆从生有一位心底所思,小学子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却用那样深沉而忍耐的声音轻声说道:“我只想见一见她。”

        那只想见一见的下面,分明是无数窃窃私语的‘我爱你’,不叫任何人听见。

        明灭隐有所觉。

        明灭随处栽花随处采,本来只是随手一试的心态,这院中靠近的学子她也都随手一试过,陆从生自然不例外。她把陆从生身上的执着与爱念放到了怜天独的身上,结果效果比她想得还要显著——因为怜天独,开始不看她了。

        陆从生常年食不饱腹,来书院前刚送走家中病母,人有些太过瘦削,好像骨架上搭了薄薄一层皮,粗衣麻布罩在他身上显得宽大,总是不太精神。怜天独也任他的奉学夫子,他来客院前总是会把自己打理得干净些,背挺得很直,他身量高长,不仔细看,直会觉得这人有些呆。

        他只向明灭透露了那么一点,冰山一角的那么一点——

        明灭也只是漫不经心地试一试,就那么寻常地试一试——

        哪知奔波于糊口的人,哪知两眼空空的人,哪知贫寒风雪的人,哪知平日里言行一丝不苟之人,赤诚心思底下,竟埋藏了一腔肺腑的爱意,从不显露半分。

        他对与心上人相见的渴望,每日夜中辗转反侧的思念,千金一刻,浓墨重彩到能叫须臾回了头。

        被多方影响拉扯、迟钝已久的怜天独终于想起应当问询一下自己从不在乎的、有关明灭的来龙去脉。

        这是一个实在太别扭,又太本末倒置的人。他不因任何好奇心产生探究心思产生恋慕,却因莫名生根发芽的爱意,想要开始了解身边的人。

        明灭的脸颊贴近怜天独的脸颊,两张冷冰冰的面皮之间相互汲取不到一丝的温度。

        明灭到底凡身俗躯,很快有些受不了了,冷得浑身发抖。她紧挨着怜天独,唯有靠着怜天独,那被狂风吹走的声音才能从他身体中传达过去。明灭说:“太高太快了,我从前没有这样飞过。”

        怜天独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很快,明灭感觉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低了些,身上的温度在慢慢回暖。

        明灭歪着脑袋,瞧他的神情。

        明灭对着他道:“你爱我,哪怕此刻你知道我不怀好意,你也不肯放手。”

        那好像是什么诅咒,明明是轻如浮羽的声音,却好像多出了丝线,层层叠叠地围绕着他,将埋在密不透风的爱意里,将他埋在不见天日的诅咒中。

        明灭说:“你爱我。”

        明知道这样的情感与自己毫不相干,明明对这样爱意遵从的糊涂与愚蠢一清二楚,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怜天独却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越来越轻,从胸膛紧系的血脉中脱出,好像要一直轻到九霄云外去,没有半点阻滞,没有半点不快。

        怜天独笑了起来,他也轻声道:“嗯,我爱你。”

        哪怕那不是他的爱意。

        蛮荒是天道堕道之始,是当世最大的一块天道碎片,蛮荒之地隔绝当世,到处充满了混沌与颠覆,秩序和规则在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越往深处,这种颠倒的感觉就更加直观。

        怜天独带着明灭一路深入,越后后,常年不见五指的蛮荒竟像是落雪似的,纷纷飘起了白絮。

        怜天独来去蛮荒也不是一回两回,年少时心比天高,来蛮荒倒卖仙草灵物频繁得甚至能办张会员卡,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蛮荒之内没有法则的束缚,自然就没有天气一说,更别说雨雪天候,连这常年的黑色也仅因为太阳光无法触及,并非黑夜。

        明灭趴在他背后昏昏欲睡,温度骤然下降,冷得她一激灵,迷蒙着着开眼睛查看四周。

        明灭眼睛眯成一条仔细看,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说道:“这不是雪。”

        有一片白色的飞絮快要落到怜天独眼前时,明灭稍微抬起了一点身子,伸手捻住那片‘飞雪’,夹住的飞雪不能触碰,碰到她指间的一瞬就化为更细碎的流光纷纷往后退去,好似她抬手碰碎了一片雪。

        明灭说:“这是光阴的碎片。”

        “准确一点来说,这些是众多死者生前某个片刻的光阴,”她摘下了兜帽,那些飞雪和风仿佛开了眼认清了眼前人,竟纷纷主动避开了二人,从他们身后穿过,两人穿行在流光之间,宛如世外“按照俗世的说法,这就是所谓的‘灵魂’。”

        蛮荒以内法则无效、常识不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怜天独问她:“蛮荒以前也有这些吗?”

        明灭点头:“也有,不过要在蛮荒最深处,离当今天道最远的地方。这儿离最深处还远,能见到这些碎片,大约是最深处的灵魂溢出了。瑶月尊者当就在那儿。”

        怜天独问:“和我师父有关?”

        明灭想了想:“说有也算有,这也算是他道法的具象,他想要打散这些具象,让一切回到最初。”

        明灭道:“这已经算是比从前少了很多很多了,有比这更壮观的时候。”

        怜天独沉吟了片刻:“他的道法?”

        明灭扭头看他,奇怪问道:“难道你至今还认为瑶月尊者真是‘自在’道途上?”

        怜天独摇头:“后来有过猜测,猜不出来。师叔们从他证道那一刻起就见证了他这一路,未觉出异常,也从未见他有改道的想法和研究,只觉得我异想天开。没头没尾的,我就不知道了。”

        明灭两边掐他的脸:“你倒是敏锐。他在‘这一次’的你们不知道时悄悄改行的。”

        怜天独挑高了眉毛。

        明灭不理他:“叫他自己跟你说去。”

        怜天独只笑。

        他问明灭:“不曾飞过高空,不爱入仙门,又说自己是凡俗,你此前大约没来过蛮荒?却对蛮荒挺熟悉的。”

        明灭听了,揉狗头似的把他的脸挤做一块儿:“你又套话。”

        怜天独被她挤着脸,声音走了形:“不是套话,只是想知道。”

        明灭放了手,叹口气:“你这探究欲倒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上挺旺盛的。”

        明灭说:“你猜得不错,我没主动来过这儿,但我出身自蛮荒。”

        她说道:“这儿是我的诞生之初。”

        明灭转头看向怜天独,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之前不是笃定我不是人吗?猜出来啦?”

        怜天独悄悄地朝身旁瞥了一眼,看她笑嘻嘻的的确没有生气的模样,才点点头道:“嗯。只是不知道是哪一种。”

        明灭问:“什么?”

        “不求仙骨、不问仙缘、不修道途却有道果傍身”明灭和他此前接触过的认知不一样。所有人的道法立于道果之上,而道果又需一路的道途求证得果,这是一条漫漫长路。唯有明灭仿佛一开始就站在终点,她不需仙缘仙骨追求道途,更不用道途就有了道果,像是一个问题,只有解答,没有这一路上追求解答的过程。就算她是天赋异禀的神物仙兽,那总也要有一个过程。除非怜天独说:“除了道果本身,我想不到其他。”

        “什么嘛,这不是挺机灵的。”明灭又去揉他的脸,怜天独有些不舒服,皱起了眉,但却腾不开手去阻止她。“难怪你对我所谓‘亲生’后来又说没什么联系的说法接受良好。”

        怜天独又道:“可接近于尘世,又或者说接近人的道途闻所未闻,和我师父有关,我想不出答案。”

        他问道:“所以,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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