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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临别


叶墨珲出差回到京城,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机场的灯光,透着孤独,投下寂寞的影子。

回到家打开灯,一周没有住人,房间里就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睡到早上七点,被电话吵醒,是处里的另一位张副处长。

叶墨珲揉了揉眼睛,忍着睡眠不足的头痛,接了电话道,“张处,有何指示?”

张处长笑道,“墨珲处长,知道你刚出差回来,今天上午有个司务会,研究这次一级主任科员的人选,我们处里报上去的是小李,你知道吗?”

叶墨珲当然知道了,为了这事儿,他还和综合处的刘处争了两句。

他一听就知道张处是被推出来的代表,处里其他人,应该也希望他去唐司长那里做工作,不想让小李上。

小李二级主任科员时间刚刚两年,是从司里别的处室调过来的。

小李平日嘴甜,会来事,做工作推三推四的,但很会钻营。

关键是,小李对张副处长几个,从不放在眼里,他眼里只有正处以上的领导。

若不是叶墨珲的背景硬,只怕小李也不会把他当回事。

而处里的笔杆子小尤二级主任科员已经满四年了,至今还没有解决一级主任科员的迹象。

小尤加班写材料,出差考察,任劳任怨,如果让小李超车,小尤怎么想?

这对处里的用人导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叶墨珲装傻,问,“唐司点了谁?”

张处长道,“唐司没说,但这种事,总得广泛听取一下处里的意见吧?”

广泛个鬼,不就是想让他提么?

张处长他们几个心里有意见,又不想得罪袁亮,知道他叶墨珲背景硬,推他来当出头鸟呗。

他问,“你们的意见呢?”

张处长道,“平心而论,小尤在处里做了大量工作,应该要解决一级了,老孙年龄也大了,还是个三级主任科员,小尤上了之后,也该轮到老孙调级了。”

小尤的确任劳任怨,老孙和张处长几个关系不错,估计也是带头挑事的人。

虽然对叶墨珲自己而言,这么做没有任何收益,但为了自己人,他答应了张处长说,“我去和唐司长提一下。”

同张处长等人说定,他在上班路上给唐司长打了电话。

唐司长接了电话,笑问,“墨珲,出差回来了?”

叶墨珲道,“是的,唐司,有件事还没有及时向您报告。”

唐司长道,“没关系,你说。”

叶墨珲道,“我们处里的小尤,您也知道,文笔很好,工作这么多年也勤勤恳恳,我想我离开之前,是不是能帮她解决一下一级主任科员,也方便下一步她去其他处室更进一步锻炼?”

唐司长听了之后道,“小尤是不错,几篇大稿子都写得很到位。”

叶墨珲道,“是,我听说最近司里要研究下一批干部的晋升,如果可能的话,能否请唐司关注一下小尤,她真的不错。”

唐司长道,“好的,我知道了。”

有了唐司这句话,叶墨珲就放心了。

没几天,袁亮就把叶墨珲叫去了。

袁亮气急败坏。

叶墨珲进了他办公室,他就让叶墨珲站着。

叶墨珲自己找椅子坐下了。

这我行我素的自在,让袁亮想摆官威没摆成。

袁亮瞪着双眼,心里窝火。他道,“我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有个性嘛,当着副科惦记着正科,当着副处惦记着正处,家里有背景就是不一样,是吧?”

这就撕破脸了?

既然如此,叶墨珲也就有话直说。

他道,“也就是比较护犊子,又讲点道理。”

哟呵,这还杠上了?

想不到叶墨珲直接怼了,袁亮问,“你不是快走了吗?难道还想把着处里的事不放?”

叶墨珲道,“我只是向领导汇报了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

袁亮一拍桌子道,“叶墨珲,别以为你姓叶就了不起,你走了我依然能折腾小尤,你信不信?”

叶墨珲点头说,“我信。”

袁亮噎住,瞪着眼看他,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叶墨珲反正要走了,也懒得和他废话。

不过当了个处长,就真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他家那些身居高位的还每天叮嘱他低调做人呢,袁亮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他问,“袁处长,还有什么吩咐吗?”

袁亮扔了一份材料道,“这个调研,你交一个材料。现在还没走,处里的工作还是要参与,不然别人怎么看你。”

用眼睛看啊,  否则不是双目失明了吗?

叶墨珲拿了调研要求出去了,转手给了小尤,并问,“想过下一步去哪里吗?驻外太辛苦,或者去商业司,贸易司,还是有什么别的考虑?”

小尤说,“领导,发展处可以吗?”

发展处的处长是叶墨珲的学长,叶墨珲帮着解决过难题。

如果去发展处,倒是不错的机会,发展处还有个副处长的位置空缺,也只需要和唐司长汇报一下就行了。

走之前,总要把自己人安排好。

他这人优点不多,也没那么崇高,但做人做事,是非对错,还是能分得清。

他说,“我去帮你问问。”

6月中旬,叶墨珲收到了调令,将作为下派地方的年轻干部,安排到繁都市渤江区,任区委常委、区政府党组副书记、副区长人选,后续还要由人大选举。

这一批部委的干部即将离开京城,别人的送别宴吃了一轮又一轮。

而叶墨珲只是和部里少数几个相处还不错的同事一起吃了个饭。

与人交往,贵精不贵多。

小尤哭得泪汪汪的。

叶墨珲走之前,为她安排去了发展处,负责一些新兴行业的发展。

未来如果要跳槽,也能够接触到一些前沿的企业。

而且处里还有职位空缺,有晋升空间。

得知这件事后,袁亮的脸黑了好几天。

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叶墨珲有实力,就是可以打他脸。

小尤很舍不得,叶墨珲却很洒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过,谁都不会为他人停留。

他也不需要谁为他停留。

临行前,正值端午小长假,叶儒平叫了一家人回来,在他自己家里摆了一桌家宴,给叶墨珲饯行。

三婶陈洁羽问叶墨珲母亲黄静,“珲珲这次出去就未必能回来咯,你舍得吗?”

黄静道,“他这几年在我们身边也没见收心,还是孩子似的,是该让他出去锻炼锻炼。原本盂兰同他,我们觉着还挺好的,结果呢,一场空欢喜。”

叶墨珲看向拆着自己台的母亲,颇为无奈。

大哥叶懋琮难得回京,坐在他旁边,举了杯子同他小酌了一杯问,“怎么想到去地方上?”

叶墨珲道,“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我们家全靠你带。”

叶懋琮切了一声,喝了酒道,“我信你。”

叶墨珲笑了笑道,“爷爷嫌我在跟前碍眼,我这人多识趣?自己卷铺盖滚蛋。”

大伯叶煦钧对叶墨珲道,“罚酒,珲珲,你这就说得不客观了。”

叶墨珲问,“大伯,为啥罚我酒?”

叶煦钧道,“你喝了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大伯现在骗人喝酒的本事是越来越高了,叶墨珲对大伯母孙筠道,“大妈,你看我大伯,他是高级领导干部,给人画饼的本事真是一流,我喝是没关系,就怕他在家里也给你画饼。”

叶懋琮还没说话呢,堂弟叶璟琛来搅局道,“哎哎哎,珲哥,你可不能这样啊,大伯让你喝酒,怎么是给你画饼呢?我们今天主题是什么?是给你送行,大伯这叫聚焦主线,一个中心。”

叶墨珲道,“你理论水平这么高,当年怎么没去修个政治学?你一个化工领域领军人才,学经济学真是太屈才了,学了政治,走仕途,一定跑琮哥前面去。”

叶璟琛的食指点着他,意思他这家伙临走还要挑拨离间。

叶懋琮举了杯子站起来道,“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学经济才能更好的懂政治,珲珲你理论功底还要加强。”

叶墨珲说,“好好好,你们说什么都对,我张嘴就是讨骂,我地位不高,但我态度很好,我喝。”

这句话说完,他连喝了两杯。

叶懋琮道,“珲珲,你这话又错了。”

叶墨珲咽下酒,辣得吐了舌头,说,“没关系,你说吧,反正我就没对过。”

叶懋琮道,“我毕业去基层,我二叔可没送我,琛琛去彼岸留学,我爸也没送,二妈也不在,就你,为了送你,今天一个都没缺席,你可是我们家地位最高的人。”

这不是凑巧吗?跟地位有半毛钱关系?

父亲叶煦铤却对他道,“幸好你爷爷让你去基层锻炼,你看看,这种小场面都应付不了,以后还如何应对大场面?来吧,三杯。”

叶墨珲无言,感情今天不是来送他的,是来灌他的。

他老头子这是对他有多不满意?一开口就是三杯。

是了是了,很不满意,前世冤家那种。

被送的人,不喝到酩酊大醉,说明这送别宴感情不够真。

叶墨珲连着被灌了一斤,居然还挺清醒。

叶煦钧对叶煦铤道,“珲珲这酒量算是经得起考验了。”

叶煦铤对自家大哥道,“歪门邪道的东西他都挺在行,饭后你再给他支个桌子,他能把我们的钱都给赢去,然后再去外面花天酒地。我就怕把他放到地方上去,没人管束了,更不得了。”

叶墨珲今天这台算是被拆得干干净净,他道,“我都多大了?何况我以前也没做过花天酒地的事。今晚就算支个桌子,我也得是把自己兜里的钱干干净净地供出来孝敬你们不是?再说了,我虽然不太成器,但好歹也是爷爷的孙子,我不能辱没爷爷的名声。”

说着,叶墨珲端了杯子,跑到叶儒平身边,故意谄媚地对着叶儒平道,“爷爷,你看看,本来嘛,成器的不是在勤政为民,就是在发奋治学,也就我,陪在你身边,彩衣娱亲。一个家里总要有个不太争气的不是?不然怎么显得他俩优秀?我这叫甘当绿叶,牺牲奉献。”

母亲黄静耻笑他,“你还真把自己说得挺高风亮节。”

叶墨珲道,“母亲大人,我这些优点主要像您。”

黄静被他气笑了,说了句,“话多你就喝。”

热热闹闹的气氛,倒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难得今天他家老爹在众人面前,也肯赏他这个不孝子一个笑脸。

也就当年他第一次驻外去尼若尔的时候,才有这待遇。

叶儒平道,“我的名声也被你败坏了一半了,希望另一半你为我保全保全。”

叶墨珲无语道,“爷爷,您在江湖上的名声谁能败坏得了?”

叶儒平同他碰了杯,瞅瞅他,示意坏自己名声的就是他这小子。

父亲叶煦铤也举了杯子对叶墨珲道,“你还是败坏我的吧,放过你爷爷。”

一众人哄笑。

叶墨珲抽了纸巾,擦了嘴,把纸往桌上一放,说,“我去炒菜去了。”

母亲黄静道,“你还算有点用处。”

他撸起袖子,到后厨穿了红色围裙,炒了一盘松子虾仁,又炒了一个蔬菜。

保姆做饭都没他好吃,这手艺,倒是当年驻外的时候练就的。

那时候驻外,他们那位武官是农民出身,最喜欢种地。

那么贫瘠的地方,水源不足,气温极高,却愣是被武官搞出了一片蔬菜小棚。

种花家的种地技能,是被刻在血脉里的。

可当地使馆工作人员不会做饭,他们最擅长做的是油炸蝗虫。

在尼若尔,经常会发生蝗灾,蝗虫所到之处,农作物就被一扫而空。

所以,经常发生的蝗灾,带来了不美味的优质蛋白。

优质是优质,就是剌嗓子。

武官会种地,却不会做饭。

按照他们大使的说法,是技能点没点上。

最后,叶墨珲作为秘书,勇挑重担,仗着自己好歹在农村住过俩月,挽起袖子,烧柴做饭。

谁知隐藏技能一旦点亮,技术一日千里。

这项手艺居然日渐精进,到了乍德,更是成了种地和做饭的好手。

如今,因为做饭还行,终于在家有了一定的地位。

他是全家唯一会做饭的人。

叶璟琛舀了一勺虾仁。

叶墨珲邪邪一笑说,“下了药了,快你尝尝。”

叶璟琛差点一口虾仁卡在喉咙里。

黄静气自己儿子混账,又拍了他一记。

叶墨珲笑着就跑。

叶璟琛对自家老爸叶煦合道,“爸,上次北化工那个磷酸梯级开发项目,你还是别告诉珲哥了吧?你看,他想谋害你儿子。”

三叔叶煦合含笑看向叶墨珲。

叶墨珲啧了一声,端着酒杯去给三叔敬酒。

叶璟琛叹气道,“你看我们家这些长辈,一个个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二伯,我敬你。”

叶煦铤举了杯说,“上次梁省长和我说,你们搞的课题成果已经转化了,不错。”

叶璟琛端着笑脸说,“还是二伯疼我,不像珲哥,就想着毒害我,爷爷啊,你看看你的孙子。”

真是两个活宝。

三婶陈洁羽对孙筠说,“还是你们家琮琮最稳重。”

孙筠摇头,悄悄凑在陈洁羽耳边道,“稳重了半天,找了个那样的,真是。”

陈洁羽拍着她的手背,算是安慰。

过日子,谁也不可能圆满,人生永远有缺憾,比如叶懋琮的婚姻,比如叶璟琛的情商,以及,叶墨珲的存在。

散宴的时候,大伯叶煦钧拍了拍叶墨珲的肩膀道,“常务都是不好做的,好在我几个部委转过,地方上还有些资源,有需要就说。”

三叔叶煦合也对叶墨珲道,“珲珲,都是一家人,如果我这里有合适的项目,会为你牵线。”

叶璟琛跟在后面,也笑嘻嘻对叶墨珲道,“珲哥别客气啊,如果你要学工程学或者化学工业,我可以网课教你,就是收点网费。”

叶墨珲无语道,“我谢谢你啊。”

叶璟琛说,“我这种跨专业人才,现在上一堂企业咨询课很贵的。”

叶墨珲无奈点头,抬手让他赶紧走。

叶懋琮最后出来,搭着叶墨珲的肩膀道,“地方上事情很多很杂,有什么需要,随时电话。”

叶墨珲说,“肯定要向你请教,我不懂的挺多。”

叶懋琮点头道,“我和琛琛不一样,我不收费。”

叶墨珲无语地看向自家堂哥。

送走了这些人,叶墨珲见父亲叶煦铤和母亲黄静还陪爷爷叶儒平坐着,几个人都看向他。

叶儒平起身走到后院,对他道,“过来吧,你走之前,还有些话要叮嘱你。”

叶墨珲于是走了过去问,“要泡茶吗?”

叶儒平摆了摆手道,“就让小吴弄几杯热水吧,太晚了。”

保姆去倒了水,然后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

叶儒平道,“原本也一直想着给你放去哪里比较好。你爸当年在繁都工作过,对繁都的情况也很熟悉。修和过去了,也能稍微照应你一些。不过他刚去,根基不稳,也有他要做的事,我也同他说了,不要太关注你,那不是好事。还有你,不许去找修和,不许越级,别以为你是我叶儒平的孙子就了不起,若是被我知道你给修和出难题,看我不收拾你。”

说到这里,他看向叶煦铤。

叶煦铤早就和叶儒平沟通好了,这时候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父亲的观点。

叶墨珲问,“如果是宋叔叔找我呢?”

叶儒平道,“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一个市委书记,有必要找你个小小的副处级吗?一个市里几百个处级干部,你排的上号吗?”

叶墨珲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心想,你们说的都对。

叶儒平望了会儿天边的一弯新月,接着道,“到地方上,那就是要独当一面了。你过去之后,多观察,少说话,不要冒进。先建立自己的关系,与当地的本土干部打好交道。但这其中,也要把握一个度。”

又是一番大道理,其实他也没打算冒进,更不会去得罪人。

但他们永远觉得,他是个冒失的人。

叶墨珲配合地应了声是。

叶儒平道,“你黄奭爷爷曾经主政陆南省,繁都是从陆南省划出来的,他对发展脉络很了解,你走之前,可以去听听他的建议。此外,我也有个老部下,你父亲同他也很熟,他的几个儿女都培养得很出色,在繁都也有些名望,叫刘子山,到了那里,你可以去拜访一下。”

叶儒平经历那十年,恢复官职之后,一直负责的是社会经济发展和体制改革的工作,繁都当年也出过推动全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典型。

当时一个县里负责计划经济工作的副县长就是刘子山。

叶儒平去视察的时候,结识了刘子山。

在刘子山的协助下,叶儒平扎根在县里调研,把这个事件作为典型案例进行研究,分析解剖,推出了许多解放思想的改革举措,在当时那个年代,能够打破思维定式,实属不易。

此后,刘子山也成了省里推进改革的先进典型,一路从县里到市里再到省里,可以说也有叶儒平关照的成分,也是叶儒平在地方上的一枚得力干将。

叶煦铤接过了话头道,“你刘子山爷爷当时是省计委主任,体制改革后,他当了省政府办公厅秘书长,然后提了副省长,最后是在省委统战部部长的位置上退休的。我当年在繁都,也得了他很多照顾,他是见过你的,还记得你的名字。”

叶儒平道,“子山为人正,比较可靠。他的孩子们也都很有出息,你去了之后,看望一下子山,代我问候他。”

叶墨珲默默地听着,显然父亲和爷爷一直在帮他铺路,连带合适交往的社会关系,也都权衡利弊帮他一一甄别。

表面上看,这可真是一番舐犊情深。

可对叶墨珲来说,无非是,他们不相信他能做好。

这个不成器的人,去了地方上锻炼,他们恨不得为他把所有的弯路都走了,把所有的坑都填了。

就怕他辱没了叶家的声名。

刻板印象,早已无可挽回。

叶墨珲看着面前玻璃杯里的水。

叶儒平又提了两个人,叶煦铤也都为他做了简单的介绍。

叶儒平道,“活到我这个年纪,说来应该有很多朋友,但其实知交无多,很多人看着每年来走动走动,但其实你也未必敢信他。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知人固不易也,弟子记之。”

叶墨珲默默听着,也明白叶儒平的意思,他推荐去接触的人,也未必能全信。

自己交往的人,也未必不可信。

叶儒平又道,“另外,你黄奭爷爷的弟弟住在繁都。他们一家子,也同我们算是有些往来。他们家女婿小黎,现在还在渤江区当着区委办主任,有些情况,你也可以去请教他。地方上,人与人的关系会复杂一些,你心里有个底,办事就不至于莽撞。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要有这种觉悟。”

叶墨珲猜测,宋修和去了繁都,黄家就请了叶儒平出面,同宋修和打了招呼,帮忙关照黎沐风。

有市里一把手关照,一个区里的小小科级干部,必然是晋升无碍的。

既然打了招呼,自己过去,黄家的女婿也就要关照自己,这就是交换。

在他们,这是关照,但这事若是他去做,那就是滥用权力,是结党营私了。

叶墨珲没有说什么,对双标doge,他一向包容。

反正只要带着耳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可以了,否则道理听太多,容易脑积水。

从叶儒平这里出来,叶墨珲在回家路上,给黄沛打了个电话。

黄沛问,“终于要下去了?”

叶墨珲说,“是啊,我爷爷嫌我在他眼前晃得烦,一脚把我踹你爷爷故地去了。”

黄沛嘿嘿一笑道,“以后和我那个表妹夫当同事了啊。”

叶墨珲给他打电话,也是要问这事,“他们家让你爷爷打招呼了?”

黄沛嗯了一声道,“有你爷爷帮着出面,还能有问题?不过我听我爸说,他先前的领导出了点事,虽然没进去,但手下的财政局长进去了。”

叶墨珲问,“同他没关系吧?”

黄沛道,“谁知道,反正目前没查到他。但他是领导身边人,不沾上点什么,挺难的。只希望他脑子清楚,别扯太深吧。”

叶墨珲道,“这种事,就算扯进去了,他也不会和你们说。”

黄沛说,“管他呢,真要出事了,谁保他?”

叶墨珲说,“也是。”

黄沛说道,“你去我爷爷主政故地,你爸也在那里干过,我那妹夫现在又在里面照应着,你这趟应该会顺利。”

叶墨珲道,“谁知道呢?”

黄沛说,“哪里都一样。我这次损失了三个订单,300多万的项目,说没就没了。地方上现在水太深,没点背景的过去,估计得被带沟里。但你是去繁都,刚好宋修和去了,出事还有个人捞你。”

叶墨珲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怎么听你说出来,不是个味儿呢?我好好工作,为啥要捞我?”

黄沛不愧损友,在那头哈哈大笑说,“这不是你给人的基本印象吗?长得好,提的快,有背景。”

叶墨珲送了他三个字,“哥屋恩!”

黄沛笑够了,接着道,“我那妹夫已经是他们区委常委了,估计过段时候,会提拔副处,可能会换别的区去任职。”

叶墨珲道,“他也挺顺的。”

黄沛道,“也不见得是好事。他好像比你还小四五岁吧。”

叶墨珲道,“小三岁。”

黄沛哟呵一声道,“你倒是记得比我还清楚,三十出头,在地方上如果提副处,等于一步不落,他真能耐了。”

这下轮到叶墨珲取笑他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有你们黄家这棵大树,他早晚窜天不是?”

黄沛怪笑一声道,“那还不是靠了你们叶家的面子?你哥和你未来都是地方上的父母官,指不定哪天到鹏城来主政,照应着哥们点哈。”

叶墨珲道,“说不定那时候你都去对岸敲钟了,我们求着你回来还来不及呢。”

二人互相调侃了一会儿。

他仰头看月亮。

月半弯。

在这孤月下,他又能与谁共婵娟?

随遇而安,只因心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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